国师之道-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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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谦之却不管,死活跪下去,楚离拦都拦不住,被一个古稀老人硬生生磕了三个响头。
楚离好想哭,年纪轻轻受老人如此大礼,她觉得寇谦之这一跪,至少自己得夭寿三十年。
却不知道寇谦之心中有多震动。他今年已经七十四岁高龄,天师道门下弟子无数,皆将他奉为上师,想要跟随他求得大道。可寇谦之自己心里却清楚,他早就陷入了困境。他的炼丹和他的道术,早就停滞不前了。可寇谦之身在局中,难以看清这迷途,一直困顿难解。今日楚离无心之语,却拨开了盘旋他心头数年的迷雾,他心中岂不感激?
楚离死活没扶住,扶额叹气,“老天师,你这一跪,我得夭寿啊。”
寇天师老泪纵横,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楚姑娘定会长命百岁,无心之语助我成道,楚姑娘大恩,老朽永生不忘。”
老人家神色太认真,楚离正色道,“天师,你的功过得失,皆由你自己。我虽然不知道做了什么对你有恩,但真正有助于你的,必然不是我在做什么,而是你自己所思所想。”抿唇想想又说,“修道修德,皆由修心起。天师即便偶尔心上蒙尘,但并未真正辍道。风来一吹,天师心动,一切便又复归澄明。我不过是阵不自觉的风,经过很多地方,但真正觉得有用的只有那肯剖心相见之人。天师就是此人。天师成道是天师自悟,悟我悟物,与旁人无干。所以,天师请勿施此大礼,晚辈承受不起。”
楚离难得正经一回,寇谦之怔怔听了半晌,竟落下泪来,“亏我修道大半生,竟不如姑娘年纪轻轻看的通透。”半晌,他哈哈大笑,衣带风起,霎时间好似变了个人,拱手对楚离道,“姑娘,一路顺风。”
楚离觉得老人家可能是想通了什么事吧。这种心境的事情,确实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心境通达,能与万物同混沌。心境迷惘,便觉得生如薄雾,浅茫无路。
可那也不至于就这样消失了呀。
楚离低叹,找不回寇天师她就摆不脱这国师的位子,一时半会儿也就难以回上洛郡了。想了想,楚离决定还是先去找上谷公主。毕竟当初是上谷公主请缨寻找寇天师的下落,还想出法子保她。
不知道这会儿上谷公主在不在公主府,楚离还不习惯使用国师尊礼,便一如既往地徒步朝公主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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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谷公主拓跋迪刚从左昭仪床榻上起身。
左昭仪云鬓微乱,薄褥遮身。双眸未睁,却是一声慵懒地嘤咛。
拓跋迪回头一笑,“醒了?”
“公主要走了?”左昭仪叹道,“许久不来,你怕是将我忘了吧?”
“哪里的话。”说着话却连头都没转。
“急着回去见那小国师吗?”左昭仪轻哼一声,“上谷风流,本宫固有耳闻。”
拓跋迪整理好衣饰,挥退侍女,坐到床前,“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多有不便。万一父皇来了,还是不好。”
“怕什么。”左昭仪睁开眼睛,伸出雪嫩的双臂勾上拓跋迪脖子往下压,“来就让他们来,本宫远离故土,和我外甥女亲近,旁人能说什么?再说了,你到我这里来,皇上能不知道?”
拓跋迪随着她的力道低伏,却是一声轻笑,“舍不得我?”
“只怕你十分舍得我。”左昭仪不满的轻推她一把,神色满是不愉。
“血浓于水,咱们呀,谁也舍不得谁。”拓跋迪撕咬她嘴唇,满是眷恋。
左昭仪情动,越发勾紧了手臂。
“迪儿,咱们北凉现在岌岌可危啊。”
拓跋迪停下动作,调笑地看着她,“左昭仪如此关心国家大事。”
“北凉一灭,我便成了亡国故妃,只怕在这深宫更要难捱了。”可是,她才二十七岁。身后无可依傍,深宫这头巨兽便能将她肆意蹂|躏。
“你有我。我是大魏的上谷公主,姨娘,我会护着你。”拓跋迪吻在她锁骨处,左昭仪动情呻|吟,却轻喘道,“你是不是又看上了那个小国师?这个楚离已经闹得天下皆知,年纪轻轻不知深浅。你却和她走这么近,还要代她宴请世族,净落人话柄。”
“姨娘有所不知,我就是要她落人话柄。”
左昭仪皱眉,“却也累及你自己,这是为何?”
“嗯……”拓跋迪坐起来,目光不知落在何处,“父皇需要这样的开路先锋。许我事成封为平王,可我怎敢轻信他。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想让楚离成为一把良弓,我也得为自己留条后路。”
“迪儿?”
拓跋迪声音轻,左昭仪没听清楚。
“姨娘,你放心。”拓跋迪笑了笑,“莫说我不喜欢她,纵当真喜欢她又如何?咱们身在皇家,儿女情长算什么东西。”
左昭仪顿了顿,“在迪儿心中,我算什么呢?”
“姨娘不要胡思乱想,我喜欢亲近姨娘,只盼着一生一世都能和姨娘欢好。姨娘于我,怎是旁人可比。只冲着你是我母后唯一的妹妹,我也定要保你一世安在。”
左昭仪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晌午皇上召你进宫有何要事?”
上谷公主一顿,笑笑,“没什么要紧事,太子妃身怀六甲,父皇召我和太子一聚。”
作者有话要说:
☆、钗头凤04
一大早上谷公主就被召去面圣了。一进皇宫却见太子拓跋晃和太子妃都在书房,上谷公主神色自如地缓步而入,“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拓跋焘看见她,笑道,“上谷公主来了。”他的称呼一向如此生疏。
太子拓跋晃如今不过十二岁,平时也是一副大人模样,这会儿竟然有些羞涩,看见拓跋迪掩不住欣喜地行礼,“皇姐。”一旁太子妃也行礼,“参见公主。”
拓跋迪扶住她,笑道,“今天有什么喜事,父皇和太子都这么高兴?”
拓跋焘哈哈笑几声,看得出来兴致确实非常得高,“刚刚御医来报,太子妃已经身怀六甲!”
“真的?”拓跋迪也欣喜异常,这会儿看向太子夫妇,两人皆是满面喜悦。拓跋迪心内五味陈杂,望着两人道,“太子也长大了。”
她话音未落,拓跋焘接着说,“上谷啊,你看太子今年十二,已经有了后人。你身为公主,过了今年可就二十了——”
不等皇帝说完,拓跋迪变了脸色,不悦道,“父皇,儿臣不想嫁。”
拓跋焘面色立变,“朕往日宠着你,不管你,任你放肆,可而今你已经年逾十九,眼见着就二十了,再不嫁,是要守寡吗?”
宠着?拓跋迪心里冷笑,懒得管是真,说宠她,呵呵。
拓跋焘又说,“你皇姐南安公主去世这么多年,朕只剩下你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才宠得你没了分寸。而今不能再放任你了。”
拓跋迪心里一咯噔,闷声道,“父皇想把我许给谁?”
“你是公主,朕一定给你挑个最好的。你说,你想嫁给谁?”拓跋焘倒是笑了笑,可是他的笑,拓跋迪从来不信。
“如果,儿臣说,要娶呢?”拓跋迪咬牙说出口。
拓跋焘顿时沉了脸,“上谷,过去你那些荒唐事,朕就当你是年幼贪玩不计较,这次,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由不得你。”
拓跋迪不说话。
皇帝又说,“上谷,你是皇室贵胄,就算嫁了人,你想贪玩,也没人敢管你。”这意思是默认拓跋迪的特殊爱好了,只要她肯嫁人,哪怕嫁过去再跟女人厮混也没关系。
沉默半晌,拓跋迪仍然说,“父皇,儿臣不嫁。”
“放肆!”皇帝大怒,太子拓跋晃连忙说,“父皇息怒,皇姐不过一时想不开,只要有个好男儿真心待皇姐,皇姐一定也愿意嫁的。”说着连忙朝拓跋迪使眼色。
拓跋迪闷声不答。书房里剑拔弩张,许久,皇帝闭上了眼睛,挥挥手,“太子和太子妃先下去吧,好好养身子,太子抽空多陪陪太子妃。”
太子夫妇二人也不敢此时妄动,只好依言退下。
只有拓跋迪还跪在地上。
书房里安静下来,皇帝翻着手上奏折,半天才说,“这事容不得你。你愿意,就自己从王侯里选个儿郎出来,不愿意,就朕替你选。”
拓跋迪忽然放声大哭,“父皇,儿臣不想离开父皇啊。儿臣懂事起就没有母妃,在这世上唯一牵挂的就是父皇您啊,父皇,儿臣喜欢女子,可是儿臣更爱您哪!父皇竟如此狠心,要赶儿臣走,那儿臣还不如死了算了!”说着就去撞柱子。
内侍连忙拦住她,“公主不要啊,公主您可别作傻事!”
拓跋焘有些动容,重重叹气,“朕就是念在你幼年失母的份儿上,才放任你那些荒唐事。可你到底大了,再不出嫁,让皇室颜面何存啊!”
“那儿臣出家好了!”拓跋迪抹着眼泪说,“父皇,儿臣宁可出家为父皇和大魏祈福。”
“胡闹!”皇帝摔了奏折,“你还嫌大魏不够乱吗?堂堂拓跋皇族出了家,到时候那些和尚寺庙岂不更嚣张跋扈,更不把皇室放在眼里?”
拓跋迪一愣,听了听,觉得她老爹话里有话,这才擦着眼泪说,“父皇,谁不服,杀了便是!”
皇帝扫了她一眼,“如果这么容易就能杀了,朕还用这么头疼?”说着又摔了一本奏折,怒道,“这个李顺,每次朕要伐北凉,他总有一堆一堆的理由反对,这次更好,说我朝当慈悲为怀感化番邦,他脑子长草了吗?”
拓跋迪目光闪动,望着他。
拓跋焘接着说,“还说兵力不足,呵,拿得起刀的都去当了和尚,当然兵力不足了!就这,就这,他还要让朕亲自礼佛,简直不知好歹!”
皇帝看起来气得不轻,拓跋迪眉头微蹙,犹豫了下道,“儿臣……虽不如太子,但也愿意为父皇分忧。”
“唉!”皇帝无力地坐在了龙椅上,“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如今天下皆崇佛教,佛众深得民心,不仅霸占田产不缴纳赋税,还大肆引人入教,这天下,恐怕就要改姓释了!”拓跋焘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