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囚牢之起 作者:叁仟ml-第4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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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顾看不见她的表情,却也没兴趣回答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有,可我现在不想聊工作。”敷衍完这句话,汪顾面无表情地错过师烨裳,笔直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那里除了白墙,连个垃圾桶也没有。所以她的意图之明确,连傻子都看得出来:她不愿继续交谈。
她怕这样的对话再进行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冲师烨裳咆哮!
从汪爸爸入院到现在,师烨裳所关心的,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或者说,除了张氏还是张氏。张氏对师烨裳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重要到在它面前,人命也是可以不屑一顾的存在了?到底要多冷血的人才能做出这种混账事来?纵然不是亲爹,可兔死尚且狐悲,何况是人?
哦,对了,师烨裳并不稀罕当“人”,她甚至不稀罕当个活物。
“汪顾,无论你想不想聊也必须让我知道我想知道的事,”透过稀薄水雾,师烨裳看了汪顾一眼,随即转过身去,将右肩倚靠在墙上,对着空气开口道:“张鹏山对你说过些什么,你又对张鹏山说过些什么,如果你心情不好不想多说话。。。我可以理解,但至少简明扼要地告诉我。”
汪顾两臂环胸,咬着牙面对一方漆黑窗洞,清新的空气吸进来,在肺里存不住似地立刻就要往外吐。明明是流火盛夏,她却只觉四肢冰凉,耳边唯有起伏不尽的蝉鸣。
两人背对背站了三四分钟,各自坚守沉默,期间通往ICU的廊门开开合合,医护进进出出,倒是让这一段沉默并不显得寂寞。
“如果病房里躺着的是你爸爸,我问你国代的事情,你会不会答?”汪顾撩开垂在额前的刘海,将它们勾到耳后,但由于牙齿们忙于打架,殃及周边肌肉,没几秒,细弱的发丝便又回到原位,被呼吸吹得摇摇晃晃,宛若飘摇着的招魂幡。
师烨裳闻言一怔,随即缩起肩膀,无奈至极地叹了口气,“不会。可是不一样。我已经从北京请了几个专家过来会诊,最晚九点就能抵达。你该说不说的事情,我会自己去查,但有一个情况你必须弄明白。万一伯父扛不过这次排异,你的感情用事肯定不能救活他,医生的医术未必能救活他,唯有合适的替肾、可以。”
等汪顾理顺呼吸,再回过头来,打算按捺着怒气盘问究竟时,师烨裳已经走得影儿都没了——皮底平跟凉拖的好处,装鬼容易。
这夜,师烨裳没有回医院,似乎也没有回家。
物联网提前进驻家庭的坏处就是打开手机就能看世界。可惜汪顾不愿看见这样的世界:一个左冲右撞找不到出路的世界;一个充斥着残酷是非法则,容不下丝毫人情的世界;一个根本没做错什么,却依然要被惩罚的世界。
然而更可悲的是,如此复杂的思想,到了汪顾心里,经过层层大条神经过滤,临了并没剩下几个字,哪怕扩句再扩句,也只能扩成:“不帮忙也别捣乱!”
——许多人想不到,家庭生活里,大大小小的战火,十之八九有关于这句话。
毕竟人人都希望在自己失势失力时,能够得到身边人的帮助——别人不帮忙,不理解,即便是落井下石,我都无所谓。因为非亲非故,毫无瓜葛。可你,一个气得我牙根痒痒却憋得住不骂脏话的你,怎么能?
等爸爸病好了,我还计划着跟你去默多克找最好的单一原酿梅洛;等张氏年中的分红发下来,我还计划着凑上私房钱买一辆结实扛撞的顶配幻影给你;等你身体再好些,我的技术再好些,我还计划着跟你赛一场高球呢,搞不好我运气好,一杆小鸟球,两杆老鸟球。。。
怎么计划着、计划着,就变化了?
凉风似水的深夜里,汪顾把脑袋靠在走廊边的铝合金窗框上发呆。身后偶尔有查房护士路过,推一盘子冰凉的药水和药丸,不知是要往哪个病人的身体里送。老冯主任趿拉着皮拖鞋,白大褂里裹着睡衣睡眼混沌的也来过一次,倒不等汪顾发问,只颤悠着几丝白发,摇摇头,颇为无奈地低声道:“别光我这头上心,你那里也要努努力。肾源肯定是有的,端看从哪儿来。你们也算点儿背,遇到人家突击扫货。我只是个医生,一辈子战战兢兢的,搞完知识份子又搞医疗改革,一打医生里能熬到光荣退休的不到一半。。。常言道,家财万贯不换安享天年,所以在某些情况下,钱已经不能让我去冒更大的风险了。。。师小姐已经明白了,我希望你也能明白。或者说,你一定要明白。”
汪顾听不懂别的,但她始终晓得,自己是明白的。
只不过“知”与“做”之间有一道鸿沟——想让汪爸爸多一个肾,便意味着有人要少一个肾。
自从移植术普及于世,尸肾就永远供不应求。病人太多,死人太少。穷得要卖肾的将死之人,又大多在即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苟延残喘着,买肾更不是寻人,能四处张贴告示,光明正大地重金悬赏。她安身平民小户,长不出为富不仁的铁石心肠,然而在多年的社会实践中,她学到了当□立牌坊的真谛。钱可以染血,她的手不能。所以任凭她再彪悍,结果也是一样的:知道,却做不到。
她一直没有对师烨裳问题做出正面回应的原因,除情感上无法接受之外,正是因为她曾向张鹏山吐露过自己的难处。就在十几个小时之前。虽然那过程遮遮掩掩,欲说还休,换成一般的生意伙伴,没有人会对她那几句牢骚般的话语真正上心,可她清楚,张鹏山,身为一位急于赎罪的老人,是绝不会对她头等关切袖手旁观的。换句话说,她要借张鹏山的手去害一个人来救自己的父亲。
法治社会,绝不能杀人,却要借刀杀人。
“到床上睡一会儿吧。你爸暂时没事的。”
就在汪顾想事想得快要睡着之际,迷迷糊糊中被人搭了一下肩,身体打个摆子险些摔倒,幸而她一息尚存没有死透,双手迅速扒住窗框将自己使劲儿往回拽——又险些跳了楼。汪妈妈眼花缭乱地看完她这串动作,没觉出惊险,脑子里反倒霎时闪过汪顾幼年看春晚学跳霹雳舞时的傻样儿,单觉得可乐,于是她落落轻松地拍了拍汪顾的脑袋,顺手将那些稍显凌乱的短发撮成一团堆在汪顾头顶,笑道:“怎么魂不守舍的,小裳回家了?”
汪顾甫站定,六神无主之余生怕露出马脚惹老人两头担心,便顺水推舟地应了声“嗯”,为防汪妈妈看出端倪,还勉强扯出个傻笑,谎称自己在等公务电话,让汪妈妈先回去睡,自己随后就到。但念神神不来,说鬼鬼就现,她谎话刚出口,裤兜里的电话便极力配合地扯开嗓子嚎叫,汪妈妈不疑有诈,独自回房,汪顾盯着屏幕上那一大串显见是境外来电的号码纳闷数秒,期间也怀疑它是推销卫星小黄台的录音电话,可最终还是拧着眉头接了起来,“喂?”
电话那头非但不是夜深人静,反倒热闹得烧耳朵,汪顾感觉有股子灯红酒绿的猖狂劲儿扑面而来,就像六味辣椒五种下水烹制的小炒鸡杂遇到了六种粮食五味补品酿的黄金酒,又杂又冲。汪顾听见乐响、车笛、狗叫。。。可就是听不懂人话,因为对方的英语比沙窝萝卜还脆,夹杂着咖喱味,噼里啪啦一气儿狂轰下来,汪顾顿时歇菜,立马举手投降,“Hey;dude;could u speak slower?My English is。。。”她真不想承认自己英文很POOR,但面对一个印度人,你敢不认你英文破,他就敢让你耳膜破。
在彻底破译印度密码之前,汪顾还不能理解古老哲人的废话:要想搞清楚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那你先要弄明白,到底是先有黑市,还是先有合法市场;到底是谁抢了谁的生意。要是连这都想不明白,你只能和谐,不能创新。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熬到年底,有点儿时间更新了。让大家等这么久,很抱歉,但就如之前说过的,即便解V我也不会弃坑。这篇还很长,容我再学些东西,充点儿电,再慢慢扩充它。有假期的时候我会多更一些,尽量不辜负一直支持我的大人们,虽然我总是在令你们失望^_^
PS:我打算改掉我一心不二用的缺点,今后每天匀一个小时学习,再匀一个小时码字。
可到底能码多少字不是我要的结果,我只希望看我涂鸦的大人们不会因为我的涂鸦而消极,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励志,让大人们能够在不愉快时想起我的涂鸦来,想起之后,心情会好些。毕竟凡事皆有出路,不过是看选哪条最实用而已。
TRACYHWANG 整理,另《倾心赴仇》为《玻璃囚牢》前传,文霍二人故事,有兴趣可以一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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