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恩家的祸崇-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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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不肯跟埃奇一块儿去干这种欺诈的勾当,打算索性一走了之。可是就在我做些准备想要动身时,他却杀了霍华特,把公司的保险箱抢了个精光。他再三怂恿我也跟他一块儿逃走,说是就算他不来揭穿我的老底,我也会受到警方的调查,是决过不了这一关的。这话倒是千真万确的,我就只好跟着他去了。两个月以后,在墨西哥城,我才明白了埃奇所以这样非要我同行不可的缘故。他知道我过去的底细,所以已经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把柄,而他又认为我是个极有本事的人——这其实是他高抬我了——因此他想要利用我,去干他自己干不了的犯罪勾当。我当时已经横了心:不管碰上了什么情况,不管要遇得我干的是什么样的事,反正迪萨吕群岛我是发誓再也不回去的了。不过我也不想成为一个“犯罪专业户”,所以在墨西哥城我就摆脱了他打算逃走,却被他发现了。两个人打了起来,结果我把他打死了。我打死他是出于自卫,是他先打了我。
一九二〇年我来了美国,到了旧金山,再一次改名换姓,改叫埃德加·莱格特,并开始研究和色染色,在这个世界上重新谋得了一个安身立命之地,因为当初年轻时我在巴黎学画,曾从事过这方面的尝试。到一九二三年,我自以为莫里斯·德马扬恩这一头的线索已经再也追查不到埃德加·莱格特身上了,便去信把当时住在纽约的艾丽丝和嘉波莉唤来,艾丽丝和我就此结成了夫妇。可是老账并没有了却,莱格特和德马扬恩之间并没有通不过的鸿沟。自我出逃以后,艾丽丝因为得不到我的音信,不知道我怎么样了,就雇了一名私家侦探,叫路易斯·厄普顿的,设法来打听我的下落。厄普顿派一个叫鲁珀特的人去了南美,那鲁珀特居然把我的行踪从特里斯特湾上岸起,一步一步都查得分明,一直查到埃奇死后我逃出墨西哥城为止。在调查的过程中,鲁珀特自然了解了曾经死过拉博、霍华特和埃奇这么三个人。这三个人的死其实都罪不在我,但是因为我有前科在身,我一旦受审的话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会判我有罪——即使不说三个都是我杀的,至少也得说我杀了一两个。
莫里斯·德马扬恩
【注】 在南美洲东北的大西洋中,属法属奎亚那。1852至1953年间被法国当作罪犯流放地,人称“魔鬼岛”。
【注】 前文说“到最后的阶段“没吃没喝”,这里又说“东西就够一人吃了”,上下文似乎有些不接槔,原文如此。
【注】 特里斯特湾及下文的阿罗亚,均在委内瑞拉。
第七章 祸祟
我念完以后,好几分钟没有人开口。莱格特太太刚才为了听我念,早已把掩着脸的手绢挪开了,只是还不时轻轻抽泣。嘉波莉四下里东瞅瞅西瞅瞅,转动起目光来是一跳一跳的,眼神里明亮和阴暗在对杭,两片嘴唇老是在抽动,像是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我走到桌前,俯下身去,在死人的各个口袋外用手摸了摸。上装的内袋是鼓起的,我就探手到他的胳膊下,把他的上装解了纽扣拉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棕色的皮夹子来。皮夹子里装满了钞票——后来我们一点,足有一万五千块。
我把皮夹子里的东西给大家都看过,然后问:
“除了我刚才念的那一份以外,他还留下了什么遗书吗?”
“没有发现,”奥加尔说。“你问这个什么意思?”
“你知道还有什么遗书吗,莱格特太太?”我问。
她摇了摇头。
“你问这个什么意思?”奥加尔还是想问。
“他不是自杀的,”我说。“是他杀。”
嘉波莉·莱格特一声尖叫,从椅子里跳了起来,伸出指甲尖尖的白皙的指头,冲着莱格特太太一指。
“是她杀了他,”她尖起了嗓门直嚷。“她说了声:‘来,到后边来。’就一只手按着厨房门,让门开在那儿,另一只手操起水斗旁滴水板上的刀子,等他走过,就一刀扎进了他的后背。我看见她干的,是她杀了他。我当时没有穿好衣服,听见他们来了,就躲进隔壁的配餐室里去了,所以亲眼看见她干的。”
莱格特太太站起身来,身子一阵摇晃,要不是菲茨斯蒂芬赶紧过去把她扶住,只怕她早已倒下了。那肿起的脸上是一脸的惊愕,悲伤早已荡然无存。
桌子边上那个满面倦容、打扮得像花花公子的人——我后来知道他是里斯医生——这时开了口,声音是冰冷而清脆的:
“身上没有发现刀伤。他是给一枪打穿了太阳穴,子弹就是这把手枪发射的,开枪时枪口离得很近,角度向上。我看显然是自杀。”
科林森按住嘉波莉让她重又在椅子里坐下,一边极力安慰她,叫她别激动。姑娘双手握在一起不住绞啊扭的,伴着一声声的呜咽。
我不同意医生的最后一条意见,就把这个想法说了,可是心里却还在反复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从她的脸色上我看不出她有什么内心活动。她的脸早已变了形了,但是那也很可以理解为她内心的活动可以说是要什么有什么。我就撑足了嗓门继续说下去,吼叫两字虽还谈不上,那声音可也是够响的了:
“你先生的自白书里有五六处说了假话——我现在有根有据提得出来的至少就有五六处。你,还有他的女儿,可不是他去信把你们唤来的。是你们找他,自己找到这儿来的。据伯格太太说,那时候你们从纽约来,一到这儿叫他大吃一惊,伯格太太说她活了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谁有这样吃惊的。他也并没有把钻石给厄普顿。他说了他为什么要把钻石给厄普顿,还说了他本打算以后如何如何,这些话都是荒唐可笑的。也难怪,要掩护你,时间那么紧,他也编不出再象样些的假话了。莱格特要给就一定是给了他现钱,要么就什么也没给,他决不会蠢到把别人的钻石给他,结果倒捅出了这样大的娄子来。
“厄普顿在这儿找到了你,就来向你勒索——不会是向你先生勒索的。是你雇厄普顿去找莱格特的,他认得的是你。他和鲁珀特替你寻访莱格特,岂止是寻访到墨西哥城,他们一直寻访到了这儿。要不是他们犯了另外一件案子,给关进了新新监狱的话,他们本来早就要来向你敲诈勒索了。他们出狱以后,厄普顿就到这儿来干出了那一手。你故意虚构了这么一宗盗窃案,其实是你把钻石给了厄普顿,这实情你却半点也没有告诉你先生。你先生心想家里遭到盗窃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要不,他——一个有前科在身的人,会冒这个风险去向警方报案吗?
“你为什么不肯把厄普顿的事告诉他?莫非你是不想让他知道你叫人寻访他,从魔鬼岛一步一步一直寻到旧金山?你到底为什么?是因为他在南半球的那些经历又是一个有用的把柄。可以让你抓在手里,以备万一之需?是因为你不想让他知道你也了解拉博、霍华特、埃奇三个人的事?”
我根本不给她半点回答的机会,只管嗵嗵嗵一路往下说,口气未免有些失控:
“大概鲁珀特跟踪厄普顿到了这儿,跟你联系上了,你叫他去杀厄普顿,他呢,有他自己的动机,也正愿意把厄普顿干掉。这种猜测是八九不离十的,因为他果然把厄普顿杀了,后来也果然跑来找你,你一看不行,只好在楼下厨房里一刀结果了他。你不知道女儿却躲在隔壁配餐室内,把你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不过你心里是一清二楚的:你已经渐渐有点对付不了眼前的局面了。你知道你杀害了鲁珀特而要想逍遥法外是希望很渺茫的,你这个家太受人注意了。因此你就使出了你唯一的脱身之计。你就去求助于你的先生,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向他和盘托出——恐怕也只能说是尽可能的都告诉了他吧,你要说得他动心,当然会有所窜改——而他被你这样一说,也就决定替你代担罪过。而你却给他来了这一手——就在这儿,就在这桌子旁,给他来了这一手。
“他包庇了你,他是向来把你包庇惯了的。就是你,”说到这三个字我大喝一声——这时候我口气之间早已又知道轻重了,“当初杀死了你的妹妹莉莉,也就是他的前妻,却由他代你吃了官司。你在杀人以后还跟他一起逃到了伦敦。你要真是清白无辜的话,会跟着杀害了你亲妹妹的凶手一块儿逃走吗?你让人在这儿找到了他,你就跑来找他,你还跟他结了婚。认为他铸成了大错,不该娶妹妹而应该娶姐姐的,不是他而是你,所以你就把你妹妹杀了。”
“是她杀的!是她杀的!”嘉波莉·莱格特连声嚷嚷,被科林森按住在椅子里的她,拚命想要站起来。“她……”
莱格特太太头一昂、胸一挺,微微一笑,露出了两排带点淡黄的结实的牙齿,咬住在一起。她向屋子中央跨了两步。一只手按着后腰,一只手松松地垂在一边。那种主妇的风度——就是菲茨斯蒂芬所说的那个性格文静、思路清晰的人物——一下子都无影无踪了。出现在眼前的不过是一个体形丰满的金发女人,那不是初入中年养尊处优、心宽体胖的那种胖,而是有如猎食的猫科动物,一身都是充满了弹性的外形柔软的肌肉,丛林里猎食的虎豹是这样的,小巷里猎食的野猫也是这样的。
我从桌子上捡起手枪,藏进了口袋。
“你要知道是谁杀死了我妹妹吗?”莱格特太太细声柔气问,话是冲着我说的,吐一个字咬一下牙,嘴角边露着笑意,眼睛里却燃烧着一团火。“是她,这个吸毒鬼嘉波莉——是她杀死了她妈妈。她才是他包庇的人呢!”
姑娘哇的一声嚷了起来,谁也听不清她在嚷些什么。
“胡说。”我说。“她那时还是个娃娃。”
“是娃娃,可我这话也决不是胡说的,”那女人说。“她那时快满五岁了,就是这么一个五岁的孩子,趁她妈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