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东轶事 作者:垂钓老人-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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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王尚德把牛保国叫了去,给牛保国说:“目前革命形势发展很快,为了适应形势发展需要,尽快提高干部素质,进而补充革命队伍中所缺额的大量干部,共产党华阴地下党组织决定抽调你和另外几个人去陕北党中央根据地学习深造。你回去赶紧准备准备,把家里的事情好好地安顿一下,十天后到河口镇找悦来货栈的掌柜的接头,你们这些关中去陕北学习的人在那里集中,然后组织上派人从那里护送你们集体前去陕北。”牛保国一回到家就悄悄地开始收拾起他去陕北学习所需要带的东西了。这事他谁也没敢给说,没敢告诉他妈,也没敢和他哥保民商量,当然更不会向他那胖媳妇张妍露一点儿口风。他之所以这样做,其原因有二:一、这是党内秘密,是不能向任何人泄露的;二、他知道即使他把这事向他们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说了,也只能是有百害而无一益,他们这些人肯定不会有一个同意他去陕北的。他妈、他哥整天防他就像防贼一样,老是眼盯着,看他一天都和谁来往,小心谨慎地防范,更不要说去陕北那明明是投奔共产党的。在他们的眼里,共产党就是匪,投奔共产党那就是造反作乱,万一要是让国民政府知道了,那非杀头不可—对于这类事,他们这些人闻风也都会丧胆的。但是尽管他的行动进行得很秘密,然而终究还是被他那细心的胖媳妇张妍给察觉了。他媳妇张妍发现他这几天的行为总有些反常,做事老是诡诡祟祟、遮遮掩掩的,躲避人,好像有什么事在瞒着家里人似的。当牛保国一个人在房子里独处时,如果自己一旦猛不防进去了,他就立即会呈现出一种举动异常、神情紧张的状态。
然而,张妍在牛保国跟前是不敢说他半句什么的,她只好把这一发现悄悄地告诉给了她的婆婆。牛保国他妈尽管时时都在留心保国的举动,但如果媳妇张妍不说,她还真的没能察觉出什么,经张妍这一说,猝然心里似乎也觉着事情有点儿不对劲,神情马上就紧张起来,认为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凡事小心无大错,这事可不能麻痹大意,掉以轻心,以致酿成大错。她更知道她儿媳妇张妍是个从不多事的女人,她的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然而对此自己该怎么办呢?用个什么好办法才能把保国给绊缠住,让他不得出轨呢?
保国妈在这事上费了好大的心思。一天半夜,她突然呻吟不止。保国的胖媳妇张妍闻声惊慌失措地推醒牛保国,抱怨他说:“你只管自己一个人睡得这么塌实,也不赶快到上房屋里去看看,看咱妈一声接一声地呻吟得那么厉害到底是怎么回事?”保国睡得懵里懵懂的,一听媳妇张妍这么说,就连忙胡乱地穿上衣服,来到上房屋里问候他妈。只听他妈说:“……昨儿个晚上睡觉时还觉着身体好好的嘛,不知道白天一口什么东西吃得不合胃口了,这不,睡到半夜时一下子肚子就疼得像谁在用锥子剜一样,让人实在受不了。看是不是晚上睡觉被子没盖好,着凉了—我也不知道。我刚才还喝了一点儿调了盐和花椒粉的滚开水,看看过一会儿能不能就没事了。万一要是不行,明天一早你就给我把你哥保民叫来,让他和你一起给我请个郎中来好好瞧瞧。
第二天早晨,牛保国按照他妈的吩咐,找来他哥牛保民商量这事。其实这事牛保民早已心里有数儿,他多少知道一点儿事情的就里,可是脸上依然是一副慎重其事的神情,板着面孔说:“咱妈她跟你一直在一块儿过日子着的,凡事心里总都偏向着你。这么多年,她不知替你都干了多少活儿,如今病了,你不抓紧时间请大夫给疗治,叫我做甚?当然咱妈的病我也不能说一点儿都不管,不过这事主要还得靠你。你别想一把推给别人,自己摘离核甜桃。我给你把话先说清楚,暂时咱妈跟谁着的,谁就负责给咱妈先看病;事后结账,看病花消的钱,我认一半儿。”说完他就不再理牛保国,安慰了他妈几句,一甩手扭身就走了。牛保国没来由被牛保民抢白了一顿,气得一时干瞪眼,说不出话,只是往肚子里直咽唾沫,心想:“你这当哥的说话怎么这么横呢?也太不通情理了。你不就是个哥么,有说的什么亏欠?亏得邻里百舍整天还都夸你遇事情理通达,做事意长呢。依我看,纯粹是驴粪蛋子外面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他又不能说牛保民所说的这些话一点儿道理都没有,一时气急眼了,只是冲着牛保民离去的背影忿忿地说了一句:“你把话也别说得那么难听,弟兄之间谁离谁日子还不过了?有什么了不起的。离了你这个红萝卜难道还就不成席了?我还就不信这个邪!”说着就气冲冲地自己独个给他妈请医生去了。
吃上午饭的时候,牛保国牵着他家的那匹大马,从西岳庙街上给他妈请来了一个老中医郎中。他一进门,见他妈又吐又屙,仅只一个晚上,人就病得不成样子了,脸整个瘦了一大圈儿,气短得几乎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妈一下子竟然病得这么重,这可把牛保国着实给吓了一大跳。眼看着去陕北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母亲迟不病,早不病,偏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病成了这样子,哥哥牛保民对此事又撒手不管,一把推给了自己,把自己一下子给拴得牢牢的,这怎么能走得开呢?—他犯难了。这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现在什么都先别想,抓紧时间给母亲请大夫看病,是当务之急。当然,在他心里也还存在着另一线希冀,那就是盼望着他妈的病最好在这三两天内治得能有所好转,如果到时候自己看能撂下手了的话,那就还如期悄悄地到悦来货栈去聚集,赴陕北学习。
只见郎中这时给他妈诊了好半天的脉,皱着眉头为难地说:“你妈这病,从脉象上我一时还说不准是什么病因,只好按虚火先开剂汤药吃吃,看看吃了以后效果怎样,然后再作进一步疗治。”于是就动手开了个药方。牛保国给郎中封了礼金,依例算是出诊费,又用牲口驮着郎中,把人家送回到了西岳庙街,回来时就从德盛堂药铺给母亲抓了三大包中草药,催着他那胖媳妇张妍赶紧煎好服侍他妈服用。可是说来事情也有点儿蹊跷,母亲尽管不停的吃药,然而病情不仅不见有一点儿明显地好转不说,反而还多多少少地有点儿加重的趋势。她已经有两天水米没沾牙了,躺在床上起不来,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这可把个牛保国能给熬煎死。他哥哥牛保民每逢晚上一有空儿,也时不时地来看望母亲。他一见母亲病成了这个样子,立马禁不住怒而不息地就冲着牛保国大发脾气,喋喋不休的训斥他道:“你看看你看看,你一天到头跑来跑去的,也不知道都在跑什么?这才几天就把咱妈的病耽搁成什么样子了。咱妈这人也说不成,一天光知道心疼小儿子,为你把心都快操烂了,能顶啥用?我看,她跟上你以后说不定还得把命给搭赔上呢。”牛保国虽然此时满肚子的窝囊气,但在这种情况下他又能说什么呢?只能打掉门牙往自己的肚里吞—忍着呗。只听牛保民接着又愤愤不平地说:“以后在外边少跑着点儿,把家里的事多当点儿心,抓紧请医生把咱妈的病好好给看—我一有空儿也就会过来的。”牛保国一肚子委屈,连连点头答应着,尽管他心急如焚,但母亲的病只是一天又一天地拖着,只治不见好,它好像是一根无形的绳子,牢牢地把牛保国拴着—牛保国实在不忍心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老母重病在床,撇下不管而自己远走他乡。哥哥牛保民的话时时都在他耳畔回响,不在哥哥牛保民数落自己,母亲确实一辈子为自己付出的也太多太多了,甚至还有那个从来都没有给自己说过顺耳话的哥哥,说到底,他们一天还都不是在为自己操心?
牛保国他妈这病,一病就给病了一个多月,这才渐渐地好转,日见康复起来。牛保国就这样眼睁睁地把他把去河口镇集合,再去陕北学习的大好时机给耽搁掉了。要说牛保国,他尽管也很精,但到他妈跟前却还显得嫩了一些—姜还要说是老的辣。他一点儿也都没能识破这一切都是他妈精心安排的一个局,他母亲的连吐带屙是因为喝了一种当地叫“巴豆”的泻药,他所请来的郎中给他妈看病所抓的那些药,他让他媳妇张妍煎好后侍侯他妈喝,谁知道他妈压根儿就一点儿都没喝,背着他,让他媳妇张妍把它全都倒到茅厕里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去了。他哥牛保民对他气势汹汹,其实也是受了他母亲暗里的指示,给他在施加压力的。他妈看着把他在家圈了一个多月,估摸着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可能也把他和他们的那些狐朋狗友都给隔断了,因而她的病也就渐渐地好了起来。
牛保国等母亲的病体渐渐地康复起来以后,看着饮食正常了,也能下床走路,生活上能够自理了,就向他妈撒了个谎,借口到集上去买东西,走出了家门,心急火燎地偷着向河口镇的悦来货栈奔来。谁知道等他风风火火地来到河口镇时,这才发现自己仅一个多月没到这里来过,这里就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原来很少有军队走动的街道上现在也满地都是国民革命军了,他们一个个敞开着上衣,歪戴着帽子,嘴里斜叼着烟卷,哼哼唧唧不停声地唱着流行小曲,说什么“弟兄们呀,快快行哪,宋家还有一个玲啊”,“只要革命成了功,一人一个洋学生”。他们这些人出了这家商号,又进那家的铺子,无拘无束地四处乱闯着,天不收,地也不管。牛保国目睹着这一现象心头不由一悸:“哎呀,像这样自由散漫的军队,哪里还想能打赢仗?不亏有人暗地里给他们起了个绰号,把他们叫作‘豆腐军’。”
不过,他此时也顾不得多想,急匆匆地就直奔悦来货栈而来。然而当他站在悦来货栈门口一看时,心里不由得就暗暗叫起苦来,悦来货栈的大门被两条十字交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