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与骚动-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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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床上躺了至少有一个钟头了,〃康普生太太说。〃我还以为也许你要等我下了楼才生火呢。〃
迪尔西来到楼梯口,接过热水袋。〃我马上就冲,〃她说。〃勒斯特今儿早上睡过头了,昨儿晚上看戏一直看到半夜。我只好自己生火。您快回去吧,要不没等我准备舒齐全屋子的人都要给您吵醒了。〃
〃既然你答应让勒斯特去玩,那只好自己多受点罪啦,〃康普生太太说。〃杰生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你知道他要不高兴的。〃
〃他去看戏又没花杰生的钱,〃迪尔西说。〃那一点不惺。〃她继续往楼下走去。康普生太太口进自己的房间。等她重又在床上躺下了,她还能听到迪尔西下楼的声音。她的动作迟缓得叫人难以忍受,难以置信,要不是一下子被食品间那扇门啪哩啪啦的响声盖过听不见了,真会叫人发疯的。
她走进厨房,生好火,开始准备早饭。干到一半,她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到窗前朝自己的小屋望去,接着她来到门口,打开门,对着飞快流动的冷空气嚷了起来:
〃勒斯特!〃她喊道,站定了谛听,侧着脸以避开风头,〃你听见没有,勒斯特?〃她倾听着,正准备张开嘴大声叫喊,看见勒斯特从厨房拐角处踅出来了。
〃姥姥?〃他说,一副清白无辜的样子,也未免显得太清白无辜了,以致迪尔西好几分钟一动不动地站着低下头来端详他,她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惊讶了。
〃你上哪儿去啦?〃她说。
〃没上哪儿呀,〃他说。〃就在地窖里呀。〃
〃你去地窖干什么?〃她说。〃别站在雨头里,傻瓜,〃她说。
〃我啥也没干呀,〃他说。他走上了台阶。
'你敢不抱上一堆柴禾就进这扇门!〃她说。〃我已经替你搬了柴禾,生了火了。昨儿晚上我不是关照过你,不把一箱子柴禾装得满满登登的就别出去吗?〃
〃我装了,〃勒斯特说,〃我真的装满了。〃
〃那么柴禾到哪儿去啦?〃
〃那我不知道。我可没拿。〃
〃哼,你这会儿去给我把箱子装满,〃她说,〃装满了就上楼去照看班吉。〃
〃她关上门。勒斯特向柴堆走去。那五只悭鸟在屋子上空盘旋。尖叫,接着又在桑材上停栖下来。他瞅着它们。他捡起一块石子扔了过去府,〃他说,〃滚回到你们的老家去,回地狱去吧。还没到星期一哪。〃
他抱了山那么高的一大堆柴禾。他看不见前面的路,跌跌撞撞地走致台阶前。跨上台阶,毛毛腾腾地撞在门上,柴禾一根根的掉了下来,这时迪尔西走过来给他开门,他跌跌撞撞地穿过厨房。〃你啊,勒斯特!〃她喊道,可是他已经哗地一下子把柴禾都扔到木箱里去了,发出了雷鸣般的轰隆声。〃嗨!〃他说了一声。
〃你想把整个宅子的人都吵醒还是怎么的?〃迪尔西说。她给了他的后脑勺一巴掌。〃快到楼上去给班吉穿衣服。〃
〃好咧,您哪,〃他说。他朝通向院子的那扇门走去。
〃你上哪儿?〃迪尔西说。
〃我想最好还是绕到屋前走大门进去,兔得吵醒卡罗琳小姐他们。〃
〃你听我的,走后楼梯,上去给班吉穿好衣服,〃迪尔西说。〃好,去吧。〃
〃好咧,您哪,〃勒斯特说。他转回来从通往餐厅的门走出去。过了一会。门也不晃动了。迪粮西开始做饼干。她一面在和面的案板上来回抖动筛子,一面唱起歌来,先是小声乱哼哼,没有固定的曲调与歌词,是支重复、哀伤、悲切、质朴的歌子,这时候,细细的面粉象雪花似的纷纷扬扬地洒落在案板上。炉子已经使房间里有了一些暖意,并且让厨房里充满了火焰的呢喃声。过了一会儿,她的歌声响亮些了,好象她的声音也因温度升高而解冻了,这时候,康普生太太又在宅子里叫唤她了。迪尔西仰起了脸,似乎她的目光能够而且确乎穿透了墙壁与天花板,看到了那个穿棉睡袍的老太太站在楼梯口,在机械地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
〃哦,老天爷呀,〃迪尔西说。她放下筛子,撩起围裙的下摆擦了擦手,从椅子上拿起她方才放在那儿的热水袋,又用围裙包在壶把上,水壶已经在微微喷出热气了,一会儿就得,〃她大声喊道,〃水这会儿刚有点热。〃
不过,康普生太太这回倒不是要热水袋。迪尔西象拎着一只死鸡似的捏往热水袋的脖颈,来到楼梯口朝上张望。
〃勒斯特没在楼上他房里?〃她说。
〃勒斯特压根儿没进这幢楼。我一直躺在床上等着听他的脚声。我知道他会晚来的,不过我希望他别太晚,免得让班吉明吵醒杰生,杰生一星期也只有一天能睡个懒觉。〃
〃您自个儿一大早就站在楼厅喊这喊那,就不怕把别人吵醒?〃迪尔西说。她开始步履艰难地往楼上爬。〃半小时之前我就差那小子上楼了。〃
康普生太太瞧着她,一只手在下巴那儿捏紧了睡袍的领口。〃你现在干什么去?〃她说。
〃给班吉穿好衣服,带他下来到厨房去,在那儿他就吵不着杰生和昆丁了,〃迪尔西说。
〃你早饭还没做吗?〃
〃我一边儿对付着做吧,〃迪尔西说。〃您还是回床上去等勒斯将来给你生火吧。今儿早上可冷呢。〃
〃我知道,〃康普生太太说,〃我一双脚都冻冰了。就是因为脚冷才把我冻醒的。〃她一直瞧着迪尔西上楼,这又花了她不少时间。〃你知道要是早饭开晚了杰生会发火的,〃康普生太太说。
〃我可没法同时做两件事情,〃迪尔西说。〃您快回到床上去吧,不然您又要给我添麻烦了。〃
〃要是你为了给班吉明穿衣服而把别的事都撂下,那让我下楼来做早饭得了。你不是不知道,早饭开晚了杰生会怎么样。〃
〃您弄出来的东西有谁肯吃呢?'迪尔西说。〃您倒说说看。回去吧,〃她说,一边费劲地往上爬。康普生太太还站在那儿,望着迪尔西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提起裙子费力地往上爬。
〃你光是为了给他穿衣服就得把他叫醒吗?〃她说。
迪尔西停了下来。她一只脚搁在上一级楼梯上,手扶着墙,那大团模模糊糊的身影一动不动,挡住了身后窗户里透进来的一片灰蒙蒙的光。
〃这么说他还没醒?〃她说。
〃我方才在门口望了一眼,他还没醒,〃康普生太太说。〃可是他已经睡过头了。往常他一到七点半总会醒的。你也知道他从来不睡过头。〃
迪尔西没有搭腔。她不再往上走,康普生太太虽然看不清楚,只是朦朦胧胧感到前面有一大团扁而圆的东西,但他也觉得出来迪尔西已稍稍垂低了脸,此刻就象雨中的一头母牛那样地站着,手里还捏着空热水袋的脖颈。
〃受罪的并不是你,〃康普生太太说。〃这不是你的责任。你可以离开。你不用一天又一天地背这副担子。你不欠他们什么情份,你对死去的康普生先生也没什么感情,我知道你从来没喜欢过杰生,而且你也根本不想掩盖。〃迪尔西一句话也没说。她慢腾腾地转过身子在楼下走去,一级一级地往下挪动脚步,就象小小孩那样,手依旧扶着增。〃您回去吧,先不用管他,〃她说。〃别再进他屋了。我找到了勒斯特就让这小子上来。这会儿,您不用管他。〃
她回到了厨房。她看了看炉火,接着把围裙从头上脱下,穿上大衣,打开通院子的门,把院子四下打量了一遍。尖利的。无孔不入的潮气袭击着她的皮肤,可是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样活物。她蹑手蹑脚地走下台阶,象是怕发出响声,接着绕过厨房的拐角。她正走着,忽见勒斯特带着一副天真的神情,匆匆地从地窖的门里走出来。
迪尔西停住脚步。〃你千啥去啦?〃她说。
〃没干啥呀,〃勒斯特说,〃杰生先生关照过要我看看地窖里哪儿漏水。〃
〃他是什么时候吩咐你的?〃迪尔西说。〃去年的大年初一,不是吗?〃
〃我想在他们睡着的时候去看看比较好,〃勒斯特说。迪尔西走到地窖门口。勒斯特让开一条路,她探下头去望,黑暗中一股湿土、霉菌和橡皮的气味迎面向她扑来。
〃哼,〃迪尔西说。她又打量起勒斯将来了。他温顺地迎接着她的盯视,显得既清白无辜又胸襟坦白。〃我不知道你在里面搞的什么鬼名堂,不过那里根本没有要你干的事。今天早上,人家折磨我,你也跟着凑热闹,是不是?你快给我上楼去伺候班吉,听见没有?〃
〃听见了,您哪。〃勒斯特说。他急急地朝厨房台阶走去。
〃回来,〃迪尔西说,于趁这会儿你还没跑开去,再给我抱一烙柴未来。〃
〃好咧,您哪。〃他说。他在合阶上经过她的身边朝柴堆走去。片刻之后,他又跌跌冲冲地撞在门上了,那堆金字塔似的柴禾又挡住了他的视线,迪尔西眷他开了订。使劲拽着他,引导他穿过厨房。
〃你敢再往箱子里扔得震天响,〃她说,〃你敢再扔!〃
〃我只好扔,〃勒斯特说,一边在喘气,〃我没有别的办法把柴禾放下来。〃
〃那你忍着点,多站一会儿,〃迪尔西说。她从他怀里一次拿下一根柴禾,你今儿早上到底是怎么的啦?我派你去抱柴禾,你呢,每回抱的都不超过六根。你今儿个倒真省力气呀。你这会又有什么事求我?那个戏班子不是已经走了吗?〃
〃是的,姥姥。已经走了。
她把最后的一根柴禾放进箱子。〃好,你现在照我说的那样,上楼到班吉那儿去,〃她说。〃在我摇吃饭铃之前我再也不想听见有人在楼梯口冲着我瞎嚷嚷了。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您哪,〃勒斯特说。他消失在弹簧门后面。迪尔西往炉子里添了一些劈柴,回到案板那儿.不一会儿,她又唱起歌来了。
房间里变得暖和些了。迪尔西在厨房里走来走去,取这取那,以配齐早餐的食物。过不多久,她的皮肤上开始泛出了一层鲜艳。滋润的光泽,这比起她和勒斯特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