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唐录·乱世殇歌-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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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你若要如何,其实我无可奈何!”梁暮凝有些疑惑,说话语气却是悠然。
听这话,王惟岩讪笑道:“王李两家早有盟约,你既受命于李家,我又怎会不知轻重?如此试探,实在枉然。”似有无奈,目光却是坚定。
“你真的是李世民的女人吗?”没等梁暮凝反应,他又突然反问道。
“我不是!”
“哦?那他一定很喜欢你……”
“为什么?”
王惟岩笑而不语,继续说道:“他喜欢的东西,往往我也会喜欢!”
日落西徐,温和的光线透过窗后的帐帘斜照入殿堂,梁暮凝抬着头,眼神好像飘忽在很远的地方,听这男人自信得意的话语,脸上没有表情。
“如今天下,战乱四起,各方门阀势力蠢蠢欲动,姑娘冰雪聪明,还是谨慎选择些好……”王惟岩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是字字铿锵,仿佛这天下得失已尽在他的掌握,王世充要真有子如此,又何至于惨淡收场呢?梁暮凝嘴角微提,心中不由得感慨命运的无奈,纵使你如何才华横溢、野心勃勃,也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粒沙石,注定湮没!她收回目光,惋惜的凝眸望向这个对自己侃侃而谈的男人,淡淡道:“我会的,谢谢!”
只这一眼,永难相忘。
夜幕朦胧,王惟岩亲送梁暮凝回到了凌波宫,一路上他们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理、从天文星相谈到占卜数术、从兵法战略谈到古今格局,王惟岩所涉之才能,无不让人由衷钦佩,二人如此谈笑有如知己良朋,过往的矛盾似不曾有过。
凌波宫辉煌而梦幻,空荡的殿堂内仍是轻罗蔓帐的幕帘飘飞,梁暮凝独自一人走入殿中,侍候的宫女逐个退下,偌大的宫殿又归于死寂。
“你们好亲昵啊!” 内殿有男子的声音从层叠的幕帐后面传来,梁暮凝心中惊讶,警觉的询问道:“是谁?”并快步穿梭于幕帐之中,寻找声音的来源。殿内烛光昏暗,又不似白天有光线的照入,死寂中突如其来的声音,不免让人心声恐惧,“是谁如此大胆?快出来……!” 梁暮凝严厉的话语却掩不住自己惶恐的心神。
不过多久,一片寂静中她听到有脚步自远而近地传来,梁暮凝仰着脸,迎向来人。
“莫是姐姐高兴得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那男子语音沉稳,映照着殿内微弱的光亮,边说边缓步走来,目光凌厉。
“李二公子,怎么会是你?”
“姐姐以为是谁?”
“这里是皇帝的宫殿,来的应该是陛下才是!”
“姐姐是真想让杨帝来临幸吗?”
梁暮凝毫不躲避李世民凌厉的目光,沉默片刻,慢慢地说:“已是任人宰割的势态,又何必挣扎……!”她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转身步向台前,看月光从窗底慢慢淹过阁梁,就一刹那,她清秀的面容浮起温柔而痛楚的绝望。
“姐姐何必感慨,你和王家公子关系非比一般,又是当朝丞相之女,如此势力,谁又能不给姐姐几分薄面呢?”李世民冷笑的说道,毫没在意梁暮凝刹那间的神情。
梁暮凝怔了片刻,随即讪笑道:“这话真是听着耳熟……!”
李世民脸上毫无表情,梁暮凝继续道:“看来此次‘弟弟’的来到并不是为想念我这个‘姐姐’而来的,确认我的身份才是关键!”她平静的脸上浮动着窗外池水的波光,银色的月光也留恋她卷翘的睫毛,可是周身只有冰的温度,“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就算早早学会了争夺的权利也是为了洗涤世道的污浊,亦如你的名字,充满希望,可是……我现在好失望!”
良久,李世民深望着儿梁暮凝被月光勾勒出的好看轮廓,声音低沉的说:“你还是把我当孩子了……!”梁暮凝没有回头,他看不到她没落的表情,她也没有去看他悲伤的神色,两人一时无语,天地间骤然宁静了起来。
“你回去吧,我不会给你任何答案的……”梁暮凝蓦然转身,徐步回到殿内深处。
“为什么?”
“因为我累了,想休息了……”
“姐姐已经知道李王两家的盟约之事了?”
“……”
梁暮凝只是冷冷一笑,没有说话,她侧身卧躺于床塌,面朝内侧,不再去理会李世民的质问和试探,轻闭上眼,让思绪停止扰乱心思,听耳旁有声音:“我还会再来的……”而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就这一日,梁暮凝已是身心疲惫。
深宫最是无奈处
之后几日,一切纠葛归于大海,波澜不惊,苍穹无境。
梁暮凝往来于凌波宫与观文殿之间,偶尔相遇王惟岩,大家也是舞文弄墨、畅谈天地,她敬佩他的才学,他欣赏她的风华,只是一切交情,皆止乎于礼,再无越举。
洛阳皇宫大业殿
东都皇宫的正殿是乾阳殿,为皇帝举行大典和接待外国使节专设,而在乾阳殿北面三十步有大业门,门内是大业殿,取炀帝建元“大之意”,殿东、西各置一阁,东为东上阁,西为西上阁。大业殿的规模虽小于乾阳殿,但装饰却更加华丽。
龙威赫赫,炀帝与皇后坐于殿上,相敬如宾,他们既有君臣的礼节,又有夫妻的温情,如此和谐情形,能在帝王家看到实在不容易。
“最近那个梁暮凝如何?”杨广边在金南木雕龙的桌案文书上圈画,边向一旁的皇后询问道。
“还算乖巧”皇后边帮他轻垂着腿边回答,杨广不语,皇后继续道:“陛下既然在意,为何不去临幸她?这样也好册封妃嫔的头衔,让她得以在宫里头名正言顺了!”他们不过老夫老妻的闲唠家常,可萧皇后在说话的字语之间却是透着小心谨慎,眼角的余光时刻留意着杨广的神色,没有一丝松懈。
一个女人,如履薄冰地依靠男人而生存,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是幸福!
杨广放下手中的笔,慈祥的笑了笑,目光犀利,他抚握住皇后柔软光滑的手,摇了摇头,有些调侃的说:“我在意她,并不是看中她的身子,我留下她也不是为了寻欢作乐,朕富有天下,若需佳丽,只要下诏,国色天香亦不难到手,又何需为她费神!”
“陛下睿智,臣妾又怎能猜得半分……”
“此女不仅美丽,且果敢聪明,又与李、王、宇文三家门阀都有瓜葛,若将她置于其中,定能掀起涟漪。”
“陛下……信不过他们……?”
“有备无患……!”
萧皇后敲垂着的手缓慢的停下,她若有所思,眸底闪过一丝不安,喃喃低语:“那……我们的女儿……怎么办……?”
见皇后神色,杨广沉默不久,传旨:“赐梁暮凝公主府尚侍女官,从三品衔,随伶若公主陪嫁唐国公长公子李建成,侍奉左右。”皇帝声落,书令官笔止,后转由大殿管事逐级传达圣旨到暂居凌波宫的梁暮凝面前,辗转左右,她也不过是件华丽的礼物,到哪里都只是点缀,半点由不得自己!
“这样好吗?”萧皇后疑惑重重,杨广只是淡然的说了句:“无碍!”便又去圈画书文了,皇后不语。
暮色四合,含凉殿外琉璃亭,梁暮凝对影独酌,眸中泛着波澜,不时用修长的手指拨动放在石台上的弦琴,“铮铮”的声响回荡在曲池,枯枝零叶,分外凄凉。
“皇后娘娘驾到!”还不见人影,就能听到内侍太监高声的呼喝,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这个深宫不那么的清冷、死寂,同时张显了皇后至高无上的尊贵;可在梁暮凝看来,她的盛装华服同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一样,不过是囚禁一个女人自由的牢笼,蹉跎青春,使灰心成了这世上最无奈的事情。
“参见皇后娘娘……”梁暮凝双手复合,曲膝而跪,礼数周到,甚有大家风范,皇后忙上前搀扶道:“妹妹不必多礼!”亲切和蔼的样子到没有因为身份而给人予居高临下的姿态。
“妹妹会弹琴?”
“弹的不好……!”
“深冬夜寒,妹妹该多穿些才是!”
“谢皇后关心,我还好……”
天再冷也不敌深宫的冷,穿再多也暖不到人心,梁暮凝心下冷笑,平淡缓慢的回答着皇后的问话,没有一丝情感,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我知道姑娘并非寻常女子……”萧皇后徐徐说道,“你的见识和才智甚至超过一般男子,只是可惜是个女儿身!”她眼中稍有遗憾,“你心中有苦,但却不能不认命,你也许不会遵从皇权强压给你的命令,但请你一定要接受一个母亲的拜托,拜托你,帮我照顾好伶若这个孩子……”她咽涩着儿言语,眼中有荧荧的泪光,眸底透着不尽的无奈,字句诚恳,情真而意切,这那里还是一朝的皇后,她不过是个疼惜儿女的母亲而已,梁暮凝见此,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天下父母心,这与她的身份、地位、财富无关,即便富有四海,也会有她的无可奈何!
梁暮凝湿润了眉眼,她不禁想起自己的父母,这许多天来他们怎么样了?该有多着急?妈妈的旧病会不会复发?自己又还能不能回去?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爸妈?心中酸楚,泪不由得落下。
萧皇后继续缓缓说道:“伶若自小娇惯任性,她心向谁我这个母亲又怎会不知!李家的二公子随好,可已有家室,公主之尊又怎能再嫁,如今大隋危难,杨李联姻是势在必行的,想来也只有李家长子建成最为匹配,我只怕这孩子一时想不通……!”
“皇后娘娘放心,我会照顾好公主的……!”梁暮凝止住眼泪,轻拾泪痕,语气平淡苍凉,却透着坚毅。
一直以来,梁暮凝都已顺从而不屈服的态度对待穿越后所遇到的人事物,而这一次,她愿意屈服于亲情之下,只是不想让一个母亲失望。她即使接受这样安排,也从没想过要改变什么!
不知不觉中,月光清冷了整个天地,皇后离开已有一会儿,梁暮凝仍坐在亭中,月下独酌,把仔细藏好的思念和忧伤掺和在酒中,如潮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