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梦刀-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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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亮道:“这事与人无尤,师兄不必歉疚。只是我艺成之前,贫无立锥之地,家慈饥寒,全仗赵公子之父大力接济,才令我母度过饥贫。及至我练成剑法……”
方觉晓失声道:“是赵一之?”
赵一之就是赵燕决的父亲,以修桥整路,多行善事名扬于世。
萧亮点头。
方觉晓沉吟后毅然道:“我不杀赵燕侠,你不必跟我动手。”
萧亮摇头。“没有用。赵大善人不要我回报,只要我答应他的孩子,出手三次。”
他无奈又带讥诮地一笑道:“也许,赵大善人是看出他的儿子多行不义,将来必有劫难临头,想借我这柄仰仗他的善心才能练我的剑,来替他后嫡化解这一劫。”
方觉晓道:“所以,化蝶楼上,你替他敌住冷血。”
萧亮道:“那是第一次。”
方觉晓道:“那么跟我这一场,是第二次了?”
萧亮摇摇头,又点了点头:“也是第三次。”
方觉晓微诧道:“怎么说?”
萧亮目露厉芒,向赵燕侠投去:“我说过的话,决不食言。为他出手三次,我当履行,不过其中若有朋友兄弟在,则一回出手当二次算计,这一次,亦即是我最后为他出手的一次。”
他回头凝视方觉晓:“不管你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你,我自当全力施为,不过不管死的是你是我,余下一人,都可杀了他替对方报仇!”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听得连赵燕侠都为之一震。
方觉晓唉了一声,道:“萧师弟,大丈大言而有信,言出必行,自当如此,但这样作法,不是害人误己,徒结怨仇,于己不利么?”
萧亮惨笑道:“我又不能不履行诺言,丈夫在世,理应惜言如金,既已答允,就算悖犯天条亦在所不惜,练剑的人,本就要摒除佛魔,只要在修剑道上障碍,不管是天地君亲师,兄弟妻儿友,一概尽除。”
方觉晓只冷冷地待他说完之后才反问一句:“要成剑道,须得六亲不认,无私无欲也无情,方得成道。问题是:纵能成道,这样的断绝情缘,你做不做得到?”
萧亮沉声道:“你我师出同门,这一战,便是离经叛道。”
方觉晓道:“若真能以无反顾、无死所、无所畏来修剑道,你又何必重然诺一至于斯?”
萧亮无言,良久,才目瞳炯炯,向赵燕侠厉视道:“要化解这一场灾劫,只有在他。”
方觉晓向赵燕侠望去。
赵燕侠悠哉游哉的负手而立,幽然道:“久闻前代大侠‘大梦神剑’顾夕朝武功出神入化,而今他的两位嫡传徒弟要一决雌雄,这样的对决,纵拼上一死,也非看不可。”他这样说来,仿佛萧亮与方觉晓之战,与他全然无关似的,他只是为观战而来一般。
但这一句话,无疑是坚持要萧亮非与方觉晓一战不可。
萧亮长吸了一口气向赵燕侠一字一句地道:“赵燕侠,这一战之后,若我没死,下一战就是你。”
方觉晓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眯着精光炯炯的小眼睛向赵燕侠道:“若活下来的是我,我也要杀你。”
赵燕侠却毫不在意地笑道:“是啊,不过,神剑萧亮和大梦方觉晓,却难免先要决一生死不可。”
他说完了这句话,场面都静了下来。
场中仿佛只剩下了方觉晓、萧亮两人。
第三章大梦神剑
一
花静如海,冰轮皎空。
方觉晓与萧亮遥向对应,彼此身上,不带一丝杀气。
萧亮苦笑道:“我不能败。”
方觉晓明白。神剑萧亮的剑,在于决胜负,若不能赢,就只有输,每胜一次,剑气更炽,剑锋每饮一滴敌人血,剑芒更盛!
但只要败一次,便永无胜机,就像一个永远只有前进而无法后退的战神,败等于死。
何况萧亮剑是折剑,一柄折剑仍当剑使,是表示了不能再折的决心。
可是方觉晓也不能败。
世事本是一场大梦,成败本不应放在心上,但是方觉晓却知道,他可以坚持这种不以胜为胜以败为输的态度去对付任何挑战,却不能用这种方法来应付神剑萧亮。
因为神剑萧亮的剑法是“以威压敌,以势胜之”。
这种方法是取自兵法上:“威,临节不变。”而这又以“不动制敌,谓之威;既动制敌,谓之势。威以静是千变,势以动应万化”。
最可怕的是萧亮的剑法,在颠微毫未之间,生出电掣星飞的变化,在静之威中生动之势,而动势递转而为静,凭虚搏敌,无有不应。
方觉晓的“大梦神功”是借对方之法而反挫,但面对萧亮若仍持无可不可之态度,则不及自静以观变,相机处置萧亮由威势动静中所生之攻击。
除非方觉晓一反常态,先以必胜之心,运“大梦神功”,罩住对方“,一触即发,先行反扑,才有胜望。
否则必败无疑。
所以方觉晓也微微一叹:“我也不能败。”
两个只能胜,不能败的同门决战,结果往往是一方胜,一方败,或两败俱伤。
可惜他们都没有另一条可选之路。
二
方觉晓诛杀“风、雷、雨、电”四大高手,再破“大须弥障”杀十二人,挫败吴铁翼,他都没有亮出武器。
此刻他终于亮出了兵器。
他的兵器原来是一面镜子。
宽一尺,高三尺,厚约半寸的一面琉璃大镜。
他这项武器,轻若水晶,也不知是什么制的,自怀中取出时只不过一个方盒大小,打开来却迅即长大,光可鉴人,须眉纤毫,无不毕现。
晶镜在月光下荧荧浮亮。
众人连追命在内,都不知他此刻取出面镜子有何用途,只晓得方觉晓适在难中,仍不肯用这面镜子,此际方才使用,必是杀手铜。
只见萧亮剑眉一竖,双目焰焰,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吴天镜?!”
三
方觉晓微嗤一声,似对自己自嘲:“天镜,师父所传,师父所授,师父所赠,没想到……”
萧亮又打了一个喷嚏。
他这个喷嚏一打,即时发披于肩,厉瞳若电,威棱四射,缓缓提起了折剑:“没想到……吴天镜有一天对上了神折剑!”
这是决斗前的最后一句话。
萧亮的心胸被斗志所烧痛,但他尚未出手,发现方觉晓有着同样的杀气如山涌来。
当两人气势盛极又完全一样时,就像两把剑尖相抵,因而发出的烈的火花:萧亮发现自己的杀气愈大,对方的杀气也反迫了过来,他只有渺乾坤看一粟,缩万类看方飓,只酌斟眼前一步,只专注手下一剑。
由于他并不一味猛进,反而定静待机,风拂过,对方人影一闪。
——是对方先沉不住气?!
萧亮已无暇多想,光霞做能的剑芒,发出了飚飞电驶的一刺!
他这一剑,果然命中。
只听一声清脆的碎裂之声,晶镜四裂,碎片逆溅,他刺中的是他自己的影子。
这刹那间,他所有的杀气锐气,全发了出去,刺在虚无的自己之中。
方觉晓已滑到了他的背后。
他虽无法把萧亮一剑反击回去,但已用“吴天镜”行起“大梦神功”,将萧亮的“神折剑”消饵于无形。
此刻他要做的是先封住萧亮的穴道,然后搏杀吴铁翼,再解萧亮穴道。
他以“吴天镜”及“大梦神功”破萧亮一剑,已十分吃力,却没料在这电掣星飞的刹那之间,一股巨力,斜里涌至!
这时他的掌已贴到萧亮背心“背心穴”上,他本来只想以潜力暂封萧亮穴道,那股怪劲一到,如异地风雷,方觉晓应变奇速,身如浮沙薄云,毫不着力,只要对方一掌击空,立刻将对方击虚之力壅堵反击,挫伤对方!
却不料对方掌力从冲涛裂浪般的功力,骤然反诸空虚,变成以虚击虚,反得其实,说时迟,那时快,“砰”地击中方觉晓!
这一击之力,足以使山石崩裂,树折木断,飚轮电旋间击在方觉晓身上,方觉晓一时不备,只觉浑身血脉飞激怒涌,一股大力,透过体内,在掌心直传出去。
这一下,不啻是等于在萧亮背心要害上施一重击。
萧亮本在半招之间,误我为敌,而被方觉晓所败。
但他万未料到方觉晓会重创他。
方觉晓全神御虚击败萧亮,但一失神间为敌所趁,不但身受内伤,也被神剑萧亮击得重创。
萧亮踣地。
方觉晓也倒下。
出手偷袭的人拍拍手掌,像拍掉一些尘埃,笑着说:“神剑萧亮,剑法如神,名不虚传;大梦方觉晓,迎虚挫敌,更是令人钦服……只惜,危机相间何啻一发之微,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方兄萧兄,世之奇侠,都没想到会为在下所趁吧。”
赵燕侠非常快乐,非常安详地这样说。
四
赵燕侠的出手,疾如电卷涛飞,连在暗处观战的追命也来不及出手阻挡。
惊人的是:赵燕侠这一出手间所显示的武功,绝对在吴铁翼之上。
萧亮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又吐了一口血,已经吐了七八口血了,可是他觉得体内血脉激荡,仿佛还有无数口血要吐,他已失去再作战的能力,向方觉晓喘息道:“师兄……这次咱们……可是鹬蚌之争了……”
方觉晓也肺腑皆伤,一面吐血一面说话:“是我……累了你……我不打你那一掌……又怎会给这小人……这小人用‘移山换岳’的功力……引接到你身上去……”
萧亮惨笑道:“若不是我……你……你也无须打这一场……冤枉战……”
赵燕侠笑道:“你们也不必你推我让了,我也不杀你们……待花熬成药后,你们服了便听我遣唤,自是难能可贵的强助!”
方觉晓变色,面如白灰:“你还是杀了我们吧……”
萧亮怒道:“我们宁死……也不为贼子所用……”
赵燕侠轻笑了一声:“求死么,只怕没那么容易。”
吴铁翼走近一步,从他眼中已有惧色里可以知道,他也从不知晓赵燕侠的武功是如斯之高,“移山换岳”的功力自一个数十年来已销声匿迹的怪杰赵哀伤使过力败六大派掌门外,从未闻有人用过,而赵燕侠适才偷袭方觉晓那一下,确是这种不世奇功。
“赵公子,夜长梦多,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