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野人谷-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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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发现人影的不只我一人,全场满座,即便不是登峰造极的武林一等一高手,也都不是两三下的半吊子,顷刻就有人追了出去,我跟着想一并去,却连人都没站起来,就被徐夷猛地一拉衣角,给拉回了座位上。
他面无表情看我,我记得他在答应带我进凉风山庄时,曾千叮万嘱,让我不要惹事生非。
“你也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他那时对我说,“多管闲事的后果,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没有更好的理由,只能乖乖坐在神医身边。
不久后追人的人归来,说是交了两下手,又叫那青衣人给逃了。
就此看来,凉风山庄这次招待的人太多,三两个心存他念的人混在宾客中进庄,守卫拿他们没办法,要是当场逮不着,他们就是混入人堆皆不见。
……
晚上,我与徐夷被安排在同一间房,不过我不理他,生干气。
“你不能单凭感觉就说他是邵颜阖。”徐夷规劝我。
“可他明明就是!”我大声。
“那倒是奇了,”徐夷冷嘲热讽,“从你身边过,理也不理——难不成他不认得你了?”
“他……”我让一个字给噎住,用力瞪眼,用力喘气。
“你想他这四年在哪里,为何弃你不顾?”徐夷问,问完又道,“或许我根本就不该带你来这里。”
“谁稀罕!”我火大,虽然不是冲着徐夷去,但还是一拍桌子站直身,转身时听见他在后面问:“你去哪里?”
“屋子太闷,我出去乘凉!”撂下一句话,推门而出,再用力甩门,却只能甩上一半。
然后就是很快我又被人挟持了。
这个说法不恰当,是我自己走角落,谁知就在角落忽然伸出一只手,那只手凉得吓死人,那只手拖住我把我拖到他身前,我没想叫,他却从身后一伸手,一把捂住我的嘴。
我垂眼,看清他衣袖的青色,还染着血迹。
我扒他的手,觉得胸口闷闷的,想回头,又怕看到相同的脸,完全陌生的神情。
毕竟我永远都记得,当那一次野人从大街上冲出来抱住我,我往后退一步跟他说:“认错人了吧?”
就算这世上没有因果循环,也会有恶有恶报,其实如果野人四年都没有找过我,大家心里都应该早早做足准备……
想扒身后人手的冲动,最终还是变得柔肠百结,我用力握他的手背,如果是野人,这时候,他会抱住我,但身后人的气息很冷,冷到几乎让我开始产生质疑——
“放开我!”猛一用力脱身,再猛地回头——
“啊!!!”我叫,那种叫不成声却又非要叫出来的叫声,目不转睛看向眼前的人,清澈月光映着人
……
回到VIP厢房里,徐夷取出瓶瓶罐罐,为我新领来的正版邵青游包扎伤口。
“你说你是邵青游,却又不知对方为何要盗你的名、入主凉风山庄?”徐夷边忙手上的活计,边不紧不慢问青游弟弟问题。
青游弟弟瞥了神医一眼,不答。
其实他认得徐夷,不然也不会在小花园里挟持我,一般负伤之人,都会想要找神医。
“别包了别包了!”我探身按住徐夷的手,“这人来路不明,你管他是不是流血致死?又没我们什么好处,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徐夷听话,笑了笑,就收了手。
“你们……!”青游弟弟瞪眼看我,瞪眼的样子真像野人啊,我打心眼里想疼他、捏他脸,又不好意思,总该要有点做人家大嫂的样子。
何况,他不知道我是他大嫂,所以我更应该给他留点好印象。
只是当务之急并不在此……
“你想要什么?”青游弟弟很直接,与我眼瞪眼,问我。
“秘密。”我答,“你来这里不就是要查那个假青游吗,我想知道他的秘密。”
……
当夜夜深,邵青游如他承诺,让我亲眼见证了秘密。
密室中,假冒青游的凉风山庄庄主,与另一个声音低微的人小声交谈。
而我与真正的青游弟弟,则躲在一扇不靠谱的屏风后。
太危 险了……我冒冷汗,这青游弟弟虽然踩过点,但是在别人老巢,近距离窃听别人谈话,自己还不是什么以一挡百的武林高手,这也太危险了……
此刻青游弟弟支耳朵,听得专心致志,我也只能跟着支耳朵。
屏风后,假庄主的声音我听过,阴柔。
但另一个人的声音很奇怪,像咬不清字、吐不准音,虽然说话的声音低,但其实听起来又好像不是故意的,声音倒不是特别难听,却很涩,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发,所以每个字都又涩又嘶哑。
“……前辈。”那是假庄主对于另一人的称呼。
“可有见到他?”前辈慢慢问,哑着声,吐字很慢,却还是走调。
“尚未见到……不过派出的探子回报,他人已经路上。”
“那就等等他。”前辈便又说,说完就不再出声了。
“可是……”假庄主欲言又止。
“其他事,不用特意告诉我。”像是无力了,最后几个字,前辈连声音都没了。
我回身冲邵青游比手势,大概意思是能不能绕过去,看看那个幕后之人的脸。
邵青游摇头,冲我乱眨眼,大概意思是:要能看早看了,就这道屏风,已经是极限了。
“谁?!”结果我苦脸,因为听到身后骤然传来一道女声。
与邵青游对看,都知道已经暴露了,微弓的身子挺直,可怜兮兮地回过头……
第 60 章 。。。
“哗”一声,屏风就让我给坐塌了。
邵青游提起我,一个转身,面对密室两侧左右夹攻的众人——“你们别过来,否则我掐死她!”于是他掐着我的脖子,这样威胁大家。
我拼命想回头,柔声,“青游弟弟,有话好好说,你别……”
“闭嘴!”就被他唾沫星子喷了我半张脸。
“你不能伤及无辜啊……”我想讲道理,但看见正对面假庄主被人推开,假庄主让出空,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穿了件料子很好的单衣,冷光白色,蓝底白纹交领,腰上蓝黑色系带,环扣闪烁熠熠金光……
他发达了,不像跟着我只能穿粗布麻衣或是体恤衫,就算绑头发,也是随便抹点造型品,一大把用橡皮筋套住,弄个髻固定在头顶,最多再缠两圈布条条。
现在他应该正准备睡觉,头发全部散开来,或是睡到一半被人叫起来。
我记得他头发的颜色不是纯黑色,阳光下应该是那种冷淡的栗褐色,只是现在灯光轻浅,看不出来。
发质也从来没好过,长过胸口,未及腰际,很直,不毛躁,却没有光泽。
他从光中走入阴影,密室的入口处,两方对垒的局势相当诡异。
红衣女子眼光冷寂,新来的三名护卫铁骨铮铮。
“他你哥啊!”我回头劝身后的邵青游。
青游弟弟叫我“闭嘴”,再次喷了我一脸口水星子。
我早该有预感,青游弟弟有备而来,其实他想要的,可能就是这样一种局面。
“一命换一命——”我感觉脖子上的手指紧了紧,邵青游掐着我猛地往后一退,冷声道:“若是想我放过她,你便自行了断!”
“你发……什么神经?!”我从喉咙眼里挤出声音。
对面的人仍是以很缓的速度迈开脚步,一步都没停,边走边低声道:“我现在,还不能死。”
“看来你根本没有变……”青游弟弟的声音里现出失落,虽然他本意是在嘲讽——“你不是在找她吗?”他问,“孙青山,化名孙三,四年前与烟花店主一同失踪,四年后又一同现身于此地,身世不明,来历不明——怎么,你不是一直对她念念不忘么?!”青游弟弟说着,猛地将拇指抵住我下巴,微一用力,我的头便被他高高顶起。
野人的脸在阴影里,虽然一开始我就在极力眯眼想看清他,但这一次总觉得有些东西变得模糊——极弱的光照到他脸上,他的眼里也就没有光亮,整个人像浸在某种奇怪的氛围里——我想到一种介质,叫液态氮,冒着柔软又飘忽的白气,却可以轻易冻死人。
这时我的表现、与他的表现,与我想象的重遇大相径庭,我以为他 见到我会两眼放光,至少要像两束探照灯那么强的光,才能表达四年、又或两个月朝思暮想的心心念念,但他很沉静,有些冷淡。
再一步,他改了向,他向另一侧走,是想去取侍卫一人、腰间的短剑。
短剑出鞘,被他的手一翻,剑光闪过我的眼——“不要啊!”我大叫。
“放开她吧。”我听到某一种很新鲜又很陌生的声音,我从没想过原来野人的声调,不高不低,不清不浊,就只是干哑,除了每一个字都念得晦涩缓慢,没有任何特点。
他的声音不大,说完“放开她吧”,剑尖已经竖直地对准自己喉结的位置。
有人自杀喜欢抹脖子,有人会刺心口窝,很少有人会直直地拿剑,微微仰头,将剑尖刺入那个颈下有些微突的位置——
“不要——”我大喊大叫,“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
最后一声,猛地睁眼,像上半身装了弹簧装置,直挺挺从床上弹起。
感觉衣服全部粘在身上,冷汗流了一头一脸,我用力瞪眼,重重抽气,握拳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