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野人谷-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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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认真去看这屋中的每一张脸,想起《倚天》里殷素素死前对他儿子的谆谆叮嘱,爹娘死了要报仇,因此,要好好记清每一个仇人的脸。
此刻我便是被这种强烈的感情充斥控制,即使潜意识里也笑话自己,野人怎么可能会有事——但又偏偏无法令自己镇静,总觉得这群人中真要有一个跳出来伤到野人一根手指,那我铁定会跟那人搏命——因为一根手指,已经是我可以忍受的最上限,还是在只能破皮的情况下。
仔细去感受,这屋中的每一个人气场都很强大,因此一人,像顶了三个人的空。
我往里走,首先,路过两个江湖人物,一个青衣纶巾,一个露着膀子、奔放不羁。
接下来是三个长相肖似的粉白脸公子,身着锦衣美服,还是蜀锦,单色,不招摇却精致,暗纹为几何龟纹,另有动物纹、植物纹……就算我从未见过他们,也能一眼就认出,他们便是这南宫宅子的主人、江湖人口中赫赫有名的南宫世家三位公子。
挨着他们的,是糜神捕。
而比糜神捕更站前半步的是一个穿公服的中年男人,根据常识,三品以上服紫,因此这圆领宽袖、面容生冷之人给我的第一印象,只有两个字:高官。
“你要等的人来了。”野人面前唯剩的最后一人,拥有一把阴柔低稔的嗓音,高高瘦瘦,像一柄颀长的竹签,罩着一件宽大厚实的黑色斗篷,但却不能说他像吸血蝙蝠,因为比起将翅膀当斗篷鼓噪的蝙蝠,这人说话时两手摆在胸前,手指不断变幻试图展示什么的形象,更像学院派的魔术师。
魔术师问低首坐在茶案边的野人:“盟主要见之人既然已见到,可否开尊口,向在场诸位,解释清楚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好声好气问了,野人却仍低着眼,人向后靠,脊骨微曲贴在椅背上,一只手则搭在身侧棕色木质的茶案上,伤痕累累的手指边,便是那把名震天下的神泣之刀。
盘龙为柄,无鞘,青色刀身,森森寒意,刀刃映人。
“野人。”我对那刀没兴趣,只对人有兴趣,于是不高不低先叫了一声。
当然,比那全黑斗篷魔术师说十句都管用,野人顷刻便抬起眼看我,泰然自若的神色,令我放下一半的心,而眼神温和明亮,又与平常没什么两样,他向我伸手,我走上前一把握住,然后脚跟用力,猛地一转身,便与野人同一阵线,面朝了在场之人。
“他是哑巴。”我先声名,并自发自愿做起了野人的传声筒,“你们到底想要他交代什么,我替你们问。”
铁券誓书
在场的都是高人,这个我知道,也很明确,但我只能在担心野人安危时心慌,其他时候,我很难紧张。
想当年,壮烈起来,我连着三篇论文超出Deadline,都死不了,还是挺过来了。
所以此时,我做好了为爱献身的一切准备。
却忽然觉得身边握住我的手一紧,转头去看野人,他则冲我摇头,并不动声色在我掌心写:什么都不要做,只要站在我身边。
“可是……”我皱眉。
他却很轻巧地一笑,笑着侧过眼,眼神便在瞬间变得凉淡,看向屋内诸人。
然后放开了我的手,动作缓慢,却让人觉得他只是要把每一个动作做到位,而非耍手段,浪费大家时间。
野人从怀中取出一张宣纸,写过字的,他慢慢将折成方块的纸展开,伸手,将纸递出去。
纸张很软,震了一下翻过,一角盖在他手上,纸背上闪着金屑,显然是好纸,徐夷家偷拿的。
野人将手臂前伸,等着某人走过来,取走他手上的纸。
最终取纸的,是紫服的高官。
但高官的表现很奇怪,他是一路低着头上前的,两手毕恭毕敬接过纸张,好像他面对的,根本不是燕朝红口中的钦命要犯,而是一个随时可令他丢官的更高阶层。
原来武林盟主这么吃得开的,我知道很不合时宜,但突然就想笑了,野人何必千方百计瞒着我,我都不知道多希望我老公有出息,望夫成龙,谁不是心里打着小算盘,图着这门心思?
结果紫衣官员只瞟了一眼那纸,便顺手,将纸张交给了南宫家比较年长的大公子,一旁的魔术师耐不住寂寞,先阴着声音问:“写了什么?”
南宫公子比紫衣官员看得长久,一目十行,仍是用了些时间,最后抬起眼,手举着纸还没离开眼前,“是名单,”他答,“正派中人内奸的名单。”
一片哗然,并且是众口同声的倒抽气声。
连我也想不到,竟然是这种东西,看来我这位野人的演技真的不是一般的好,每天在我面前扮失忆,转头却能将一个个与他非亲非故的人名罗列而出,所以他事前也一定做过准备,也设想到了此刻的局面,不然便不会有此应急一举。
至于内奸名单,自古以来(的电视剧),坏人、好人,倾覆天下,争来争去,除去宝藏、武功秘籍、绝世神兵、账簿……便只剩下这一份名单。
更何况藏宝图之类的大都影响个人,反而是账簿与名单,不值钱,却涉及到阶级内部的高层斗争,关乎一个整体,甚至能够动摇一个庞大组织的根基,包括国家。
这么好的东西,却偏偏有人得了宝,不领情,来卖乖。
“盟主这是何意?”南宫家公子走至野人面前,手里攥着名单,沉声问道,“您莫不是以为,单凭此一份名单,便可抵销昔日所犯之罪,又或者——”
对方的话顿住,因为野人忽然抬起眼,下对上,两个人直视。
当野人与人直视时,目光从来不含糊,并且具有穿透力,让人很不舒服。
这一点,绝对与他犯了错,我骂他、或是指着他头教育他的情况不同。那时候即使他不小心抬起头,不小心看了我,也是一种含羞又内秀的目光,好像眼后始终有一种灼热并炽烈的情感支配他,即使很多时候,外在的表现已经被缓和稀释,然而我却知道,在他用某种平淡甜蜜的视线追随我之时,其实他体内的苯氨基丙酸正在全速分泌。
我沉溺于我美好的幻想,野人却忽然抓了我的手,我低叫,他掰开我的手指在我掌心写:告诉他们,我愿放弃神泣之刀,让出盟主之位与凉风山庄,只要……他们肯放过我。
写完松开我的手,我笑,又忍不住挖苦他,“还说什么都不让我做,光站着就行了,现在还不是要靠我?!”
野人低眉轻笑……笑了,人就看起来和颜悦色多了。
“不要总绷着一张脸。”我上手轻捏了一下他脸颊,更在他来不及反抗之前收手,站直身,站正了,开始声情并茂传达野人的心意。
“孙青山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我把一句话的最后一个音发结实,燕朝红就跳出来抢了所有人的发言权。
“他做了什么那是以前的事!”我也冷下脸,“现在他都不能说话了,你们还要他怎样,不就是杀过一两个人么,怎么就成钦命要犯了?照这说法,燕朝红你大清早不也砍了一个人的脑袋,你怎么不去官府投案自首?!”
“孙青山你……”燕朝红憋气,又低哼,“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
“废话!”我扬声,“他是我官人,我不昏了头向着他、难道还昏了头向着你?!”
“你——!”
“一人少说一句。”这时南宫家的另一位公子上前,咳了两声,冲野人道,“盟主,看来您是误解了,不是我们这些人非要追着您纠缠前事,而是您涉嫌勾结魔门辰罡殿,更为夺取颜氏宝藏宝图,不惜痛下杀手杀死前任石盟主连其家眷一十三人——石盟主是官家亲封的节度使,有官衔在身,且其身为正派领袖,居功至伟——”
“砰!”南宫公子话没说完,他身后露臂的某位江湖好汉,便一声巨响,拍碎了竖排的一张椅子。
“与这厮何须废这番口舌!”好汉大喝,跳出场,“石盟主临死前拼着所有内力,也要在神泣之刀刀柄上留下一个‘邵’字,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真凶伏法、慰其在天之灵——现在倒好,好不容易引得这厮来偷刀,证明他心中有鬼,却偏生卡在这节骨眼上——没错,他是盟主,他身份卓然,你们都怕他,老子可不怕他!”
说着就要挽袖子,结果发现自己今天根本没带了袖子出门,索性上前一大步,身后却不配合地再次传来巨响,竟有人破了前门,木质的碎屑炸开乱溅,白花花的太阳光大剌剌穿入,这一日,这第n个身姿笔挺的黑衣之人,便以任何人都无法认同的暴力不合作方式,出现在满屋子高人面前。
“你们好大的胆子?!”黑衣人提脚进门,冷声冷面,边走边道,“三十三帮、六十四派之首凉风山庄庄主,当任武林盟主,官家亲封正五品安州观察使,咸平元年因追查魔教余孽生死不明,朝廷表其功绩,留其盟主之位十年,追赠武宁军节度使、同平章事,从二品,赐铁券誓书——”脚步“嚯”地停下,黑衣人瞬间站定,停在了紫衣的高官面前。
“侍郎大人,”他道,“鄙人倒是有一句话想问个清楚明白,你们这次所谓的奉旨缉拿,果真是奉的官家旨意吗,还是有些人自恃位高权重、自作主张,躲在暗处假传圣旨、图谋不轨!”
“大胆!!”终于,一直站在人群边缘没出过声的糜神捕,也被这话炸到了人前。
一声暴喝,神捕双目圆瞪,手持剑身以剑柄指着黑衣人问:“你又是何人,怎可在吏部侍郎大人面前放肆?!”
“吏部侍郎?”黑衣人不屑轻笑,忽然正过头,提高声音高颂,“邵氏之家,恐系远房或高曾祖至曾玄孙以下议,杖刃伤遇,死一人至七人者放,七人以上者奏。无居址者,遇所属州军县邑僧寺道观,令自措躬安歇。无官者可以荫资,有官者重跻极品。妄议谗言,奉持减剥,并不如命。邵氏到日,如朕亲行。今给此书,永为照据,与国同休……”
所颂内容,我有耳听,正是真真切切的免死金牌——铁券誓书。
每日一秘
啪——一声巴掌响。
啪啪——连着两声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