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十字镇-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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牲口排队饮水的上游几英尺的地方跑去。
他们俯身趴在浑浊而狭窄的溪水边时,米勒说:“别太急,先润一下嘴就行了,一下子喝得太多,会让你生病。”
他们润了一下嘴,让少量的水流进喉咙,然后头枕双手,躺下来歇了一会儿,河水在他们身边潺潺流过,阵阵清凉。接着他们又喝了起来,这次喝得多了一点,然后继续休息。
他们一整天都待在小溪边,让牛马喝够了水,又让它们吃周围矮小干枯的草。“它们精疲力竭,”米勒说,“一整天时间也只能恢复部分体力。”
中午马上就要到了,查理·霍格收集了一些河边漂浮的木头,生了火。他把青豆放在火上煮,又烤了一些肋条肉,肉没烤多久他们便一边就着最后一点儿饼干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边大口地喝着咖啡。那天他们整整睡了一下午。他们睡着的时候,煮青豆的火熄灭了,查理·霍格只得又重新生火。到晚上的时候,他们吃起了青豆,又喝了一些咖啡,青豆很硬,还没有烧熟。牲口在他们身边悠然自在地溜达;这几个人吃饱喝足后,在营火的余烬周围放好铺盖,躺了下来,渐渐入睡,睡梦中听着他们刚刚发现的小溪静静地流淌。
第二天早晨天还未亮,他们重新启程。因为长时间的干渴煎熬,他们仍然有点虚弱。找到了水,米勒带领队伍就更自信了。他说起水,好像水是活生生的,总想逃走似的。“我现在总算找到它了,”他在小溪边的营地里曾这样对他们说,“就再也不会让它从我身边溜掉。”
这条小溪确实没能溜掉。他们在没有任何明显特征的草原上弯弯曲曲地向西前进,总是在一天结束的时候找到小溪。通常是在天黑,施奈德和安德鲁斯感到绝望,以为再也找不到小溪的时候,小溪出现了。
在旅程的第十四天,他们看到了群山。
前一天下午大部分时间,他们朝笼罩着远方地平线的低矮云层行进。他们一直走到夜晚,才找到小溪。因此第二天他们起身很晚。
他们醒来的时候,天空一片湛蓝,太阳金光闪闪。安德鲁斯在铺盖卷里惊醒,坐了起来;他们在旅程中从未睡到这么晚,其他几个人还在铺盖里睡着。他刚要叫醒他们,但眼睛却被清澈明亮的天空吸引住了。他的眼睛在透明的天空上来回移动,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他的目光总是落在西边,他挺直了身子,看得更仔细了。在目力所及的最远处,一段深蓝色的低矮山峦连绵起伏。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似乎这几步可以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然后他转身朝还在熟睡的人走去,他走到米勒身边,激动地摇晃着他的肩膀。
“米勒!”他喊道,“米勒,快醒醒。”
“怎么回事,威尔?”
“看,”安德鲁斯指着西方,“看那边。”
米勒看也没看安德鲁斯所指的地方,笑着说:“群山。我猜我们今天应该会临近这些山脉。”
这时,其他人都醒了。施奈德看一眼远处的山脊,耸了耸肩,卷起铺盖,甩在马鞍后面。查理·霍格瞥了一眼群山,转过头,忙着准备早饭去了。
早晨过后,他们一行人又开始向西的漫漫长路。目标就在眼前,安德鲁斯发现他们行走的大地呈现出他还未注意到的特点。这里地势突然下沉,进入到一个浅谷,一小堆石头凸现在地面。远处其他地方一片矮小树木丛林像青黄色草原风景上的一块斑点。在这之前,他的眼睛大部分时间是盯着米勒的后背;现在他极目远眺,面向连绵起伏的大地,看着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的遥远的地平线。他意识到自己对这一幕景致的渴望就如同对水的渴望一样强烈。他知道群山就在那儿,他可以看到;但这些群山究竟舒缓他内心的哪些饥渴,他说不太清楚。
他们走了四天才到达山麓。随着他们的临近,群山逐渐在眼前铺展开来,耸立在大地上。群山越是临近,米勒越是急不可耐;他们在一条小溪边吃了午饭,在他们的行程中溪流越来越多了,米勒等不及让牲口吃饱喝足,便催促它们前进,而且越走越快,最后弄得查理·霍格只好持续不断地抽打皮鞭,牛的嘴唇满是白色泡沫,直往下滴。他们每天很晚才停下脚步,太阳还未露脸又继续上路。
安德鲁斯觉得群山在吸引他们前进,越是临近,吸引力越是强烈,好像群山是一块巨大的磁石,其影响力让人感到它们近在咫尺。当他们更加接近时,安德鲁斯再一次感觉到自己被吸引进、融入到以前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事物中。先前没有任何个性特征的草原也曾给他带来自己被吸引的感觉,但这次的感觉不一样,这次的感觉虽然模糊,却有望给他带来充实和满足。
有一次他们遇到一条南北走向的较宽的小道。米勒停了下来,跳下马,查看草丛里轧出来的小道。
“看上去像牛走出来的道路。他们一定是把牛从得克萨斯赶到了这里。”他摇了摇头,“这不是我上次走的路。”
傍晚时分,安德鲁斯看到远处有细长平行的铁道线。现在大地上开始出现平缓的小丘,铁路绕着这些小丘而建,因此铁路不是上下起伏,而是水平的,但米勒在安德鲁斯之前就已经看到铁路了。
“我的天!”米勒说,“铁路!”
这些人催马快行,几分钟后就在隆起的路基旁停了下来。铁轨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闪着微光。米勒跳下马,一动不动地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他摇摇头,蹲下来,用手指摸了摸光滑的铁轨。接着,手仍然放在铁轨上,抬起头,看着群山,群山高高耸立,在傍晚黄蓝光线的照耀下逶迤连绵。
“我的天!”他又说道,“我从来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把铁轨铺到了这片土地上。”
“野牛。”施奈德说。他仍然坐在马上,冲铁轨唾了一口。“大群野牛。我从未见过铁轨铺了几年的地方会有大群野牛。”
米勒没有抬头看他。他摇摇头,站起身,然后上了马。
“上路吧,”他立刻说道,“我们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能搭营帐。”
尽管经过了好几条清澈的小溪,米勒还是强迫他们天黑后又走了三个小时。行走的速度很慢,因为离群山越近,大地越是起伏不平。他们常常需要绕过长在小溪附近的大树丛,有时还需要绕过模模糊糊地耸立在黑暗中的小山丘。有一次他们看到远处有灯光闪亮,灯光或许来自某所房子敞开的大门。他们继续往前走,直到看不到灯光,然后又走了一段时间。
第二天凌晨,他们到达群山的丘陵地带。丘陵陡峭的上坡稀稀落落地长着一些松树,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他们再也看不到前面的群山。米勒骑在前面,引导马车沿上山坡度较缓的路面前进。他指着一个从丘陵的顶端向下延伸的狭长松树带,他们便朝那个方向走去。丘陵陡然通向一个峡谷,谷底有一条河流,两边地势平坦。他们沿着这块洼地,走进一个开阔的平坦峡谷,峡谷一直延伸到群山脚下。
“我们应该中午前到达前面那条河流,”米勒说,“然后我们就开始爬山。”
但他们中午过后不久才到达河流。一路畅通无阻,岸边长着一些已经泛黄的漆树和一丛丛低矮的柳树。河床宽阔,两边突起的河岸之间约有两百码。但河岸两边几码以外的地方和河床里都长着绿草,甚至还可以看到一些小树和灌木。多年来,河流不断冲刷地面和岩石;现在河水是涓涓细流,在河道中间潺潺流淌,像一条宽不足三十英尺的绸带。清澈的河水绕着岩石缓缓前行。这些岩石有些平坦,有些突兀,因此河水有时形成漩涡,有时掀起冒着白沫的激流。
他们在最初接近河流的地方吃了午饭。其他牲口还在吃草,米勒就上了自己的马,沿着河流的流向,朝东北骑去。查理·霍格和施奈德在马车旁休息,安德鲁斯离开他们,一个人走到河岸,坐了下来。山上被松树覆盖。远处的河岸上棕色的粗大树干有三四十米高,树干上面是伸展开来的树枝,上面缀满了一丛丛树叶。粗大树干之间还是树干,类型不同,一排排一直延伸下去,一直到他所能看到的几棵树融进郁郁葱葱的景色之中,树、树影和阴暗的大地交织在一起,漆黑一片。这里人迹未至。他抬起眼睛,顺着山体表面,看到山势陡峭上升。此时,松树林的印象消失了,郁郁葱葱的印象消失了,甚至山本身的印象也消失了。他只能看到一个由松树叶和树枝织成的深绿色的垫子,在他的眼睛里,这个垫子没有特点,没有大小,像一片无水的海洋,在平静中凝固起来,松涛起伏有致、永恒不变——他可以在垫子上行走片刻,走在上面时会下沉,缓慢下沉到一大片绿色之中,一直到静止不动的树林的中心,变成其中的一部分,默然独立。他在岸边坐了很久,聚精会神于眼前的情景。
米勒从下游回来的时候,安德鲁斯还坐在岸边。
米勒默默骑到还躺在那儿休息的查理·霍格和施奈德跟前。他勒住缰绳下马的时候,他们走上来围着他。
“怎么样?”施奈德问道,“你去得够久了,有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
米勒咕哝了一声,视线越过施奈德,从站的地方极目远望,上下搜索着那条河流。
“我不知道,”米勒说,“看上去好像整个地方都变了。”说话声音很轻,满是疑惑,“好像所有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施奈德唾了一口,“那么,我们还是不知道我们的方位了?”
“我没那么说,”米勒眼睛继续搜索着河流,“以前我来过这儿。这里所有的地方我都去过。我就是不明白怎么会是这样。”
“这是最糟糕的一次捕猎,”施奈德说,“我们好像是在大海捞针。”他怒气冲冲地走开了,在马车旁坐下,倚着马车后轮的轮辐,满脸不悦地看着刚才进来的平坦山谷。
米勒走到安德鲁斯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