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店街-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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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姓名:吉米·彼得罗·斯特恩
出生时间和地点:一九一二年九月三十
日,生于萨洛尼干卡(希腊),父乔治·斯特
恩,母吉乌维雅·萨哈诺。
国籍:希腊。
他一九三九年四月三日在第十七区区政
府与德尼兹·伊韦特·库德勒撕(法图籍)
结婚。
斯特恩在法国的住址不明。
只有一九三九年二月份的一张卡片指明
有一个吉米·彼得罗·斯特恩,他当时住在:
巴黎第八区贝亚尔路24号
林肯宾馆
这个地址也出现在第十七区区政府的结
婚证书上。
林肯宾馆现巳不复存在。
林肯宾棺的一张卡片上写着如下的情
况:
姓名:吉米·彼得罗·斯特恩
住址:(意大利)罗马,睹店街2号
职业,经纪人。
吉米·斯特恩先生可能在一九四〇年失
踪。
三十
姓名:彼得罗·麦克沃伊
无论是在警察署还是情报局,都很难搜
集到关于彼得罗·麦克沃伊先生的情况。
我们接到报告,一个叫做彼得罗·麦克沃
伊先生的多米尼加人在多米尼加驻巴黎公使
馆供职,一九四〇年十二月时住在纳伊(塞
纳河畔)的朱里安…波坦路9号。
但自那以后,就杳元音信了。
各种迹象表明,彼得罗·麦克沃伊先生
在上次大战时就离开了法国。
象当时所常有的那样,这个人可能用的
是化名和假的证件。
……
后来,他还思忖,这种感觉,也许不过是他的青春,这种一
直压抑他的感觉,终于脱离他了,犹如一块岩石缓缓滚向大海,
击起一束水花便消失了。
——'法'莫狄亚诺 《一度青春》
三十一
德尼兹过生日了。那是一个冬天的晚上,巴黎上空飘落下来的雪花,一着地便成了泥浆。人们涌进地铁的入口,加快脚步地走着。圣奥诺雷区一带的玻璃窗里都亮着灯光,圣诞节快到了。
我走进一家首饰店,又看到了那个男子的脑袋。他留着胡子,戴着一副镜片上过色的眼镜。我给德尼兹买了一只戒指。我从商店里走出来时,雪还在不停地下着。我担心德尼兹不来赴约。我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认为在这些匆匆忙忙地走动着的人影中,我们在这个城市里是会互相错过的。
那天晚上,我的名字究竟是叫吉米还是彼得罗,是姓斯特恩还是麦克沃伊,现在可回忆不起来了。
三十二
瓦尔帕莱索①。她在一辆有轨电车尾部靠近窗子的地方站着,被夹住其他的乘客中间,站在她一边的是一个戴墨镜的小个子男人,另一边的是一个面部干瘪的金发女人,那女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堇菜属植物②的香气。
________________
①智利港口。
②旧误译“紫罗兰”。
过一会儿,那些乘客几乎都要在埃省朗广场车站下车,那她就可以坐下来了。因为她住在山岗上,住在塞罗·阿莱格莱区,所以一个星期有两三回要到瓦尔帕莱索去买东西。她在那里租了一幢房子,办了个舞蹈学校。
五年前,她踝骨骨折。她在知道自己不能再跳舞之后,离开了巴黎。但是,她对此至今不悔。她决心远走高飞,决心割断她同过去生活的一切联系。那么她为什么要到瓦尔帕莱索去呢?因为她在那里有个熟人,一位居瓦斯芭蕾舞学校的校友。
她不打算再回欧洲去了。她留在那里,上她的课。最后,她把那些在巴齐尔上校芭蕾舞团时拍的、挂在墙上的旧照片,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很少去想骨折以前的那些事。在她的脑子里,一切都变得模糊了。她把名字、日期和地址都搞混了。然而她能有规律地,每星期两次,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回想起一桩事情来,她对这桩事情的印象要比对其他事情清楚得多。
有轨电车在埃拉聚里林荫大道尽头停下来,就在今晚的这个时候,她回忆起来了。这条绿树成荫、坡度缓缓升高的大道使她想起了童年时住过的朱伊…昂…若阿斯的那条街。她记起在居尔泽纳博士路拐角处的那些房子、垂柳、白栅栏和新教礼拜堂,记起对面很低的地方是罗宾汉客栈.她想起在一个令她特别高兴的星期天,她的教母来找过她。
她对这个女人一无所知,只知道她的名字叫德尼兹。她有一辆车篷可以折迭的汽车。那个星期天,是由一个棕发男子陪着她来的。他们三人去吃了冰淇淋,还划了船,晚上在离开凡尔赛公园后把她送回朱伊…昂…若阿斯那条街的途中,还在一个集市上停了一会。她和这个教母德尼兹一道登上碰碰车,那个棕发男子在一旁瞧着她们。
她还想知道得更多些。他们两人确切的姓名到底叫什么?他们住在哪里?从那以后他们怎样了?当有轨电车沿着埃拉聚里林荫大道爬着缓坡向塞罗·阿莱格莱区驶去的时候,她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些问题。
三十三
那天晚上,我坐在一家杂食店的桌边,这家杂食店是于特以前介绍我去的,它就在侦探事务所对面的尼埃尔林荫大道。店里有一个柜台,多层架子上摆满了富于异国风情的物品:茶叶,阿拉伯香甜糕点,玫瑰花瓣果酱和波罗的海的鲱鱼。过去的一些赛马骑师仍然常到这里来,他们彼此换看一些旧马照——尽管照片上的那些马匹早就已经被肢解了。
在杂食店里,两个人在低声说话。其中一个穿着件一直拖到踝关节的大衣,大衣的颜色象枯树叶一样。他跟大多数顾客一样,身材矮小。他转过身来,也许原是为着看看挂在进口处大门上方的钟是几点了,但眼光却落到了我的身上。
他的面色突然变得非常苍白,张口结舌地看着我,两只眼珠子都鼓出来了。
他皱起眉头,慢慢地挨近我,在我那张桌子前面停了下来:
“彼得罗……”
他抓住我的上臂,
“彼得罗,是您吗?”
究竟要不要回答他,我犹豫不决。他显得很狼狈。
“请原谅我,”他悦,“您难道不是彼得罗·麦克沃伊吗?”
“是的,”我突然对他说,“有何贵干?”
“彼得罗,你……你不认得我了吗?”
“不认得。”
他坐在我的对面。
“彼得罗……我是……安德烈·维尔德梅尔……”
他顽乱不安,抓住了我的手。
“安德烈·维尔德梅尔……赛马骑师……你不记得我了吗?”
“请原谅,”我对他说,“我有些事情记不清了。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啊……同弗雷迪在一道的……。
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象触了电似的。一个赛马骑师。瓦尔布勒兹的老花匠曾对我说起过一个骑师。
“真有趣,”我对他说,“在瓦尔布勒兹……有个人对我谈起过您……”
他的眼睛模糊了。是酒喝多了,还是太激动了?
“不过,彼得罗……你难道不记得我们曾同弗雷迪一起去过瓦尔布勒兹吗?……”
“记不大清楚了。不过,这些正是瓦尔布勒兹的花匠告诉我的……”
“彼得罗……这么说说,……这么说,你还活着罗?”
他非常用力地握着我的手,都把我握疼了。
。是啊。怎么啦?”
“你……你是在巴黎吗?”
“是啊。怎么啦?”
他恐惧地看着我。他几乎难以相信我还活着。他发生什么事情了呢?我很想知道,但从他的神色可以看出,他不敢正面接触这个问题。
“我嘛……我住在瓦兹省的……吉韦尔尼,”他对我说,“我……我极少来巴黎……你愿不愿意喝点什么,彼得罗?”
“来一杯‘玛丽·布里扎尔’,”我说。
“好吧,我也来一杯。。
他把我们的杯子斟满酒,动作很慢,我好象觉得他是要赢得时间。
“彼得罗……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的是什么时候?”
他举杯一饮而尽。
“就是你们企图同德尼兹一起偷越瑞土边界的时候?……”
我能回答他什么呢?
“从那以后,你们就没有给我们来过什么信。弗雷迪非常不安……”
他又把他的杯子斟满了酒。
“我们还以为你们在雪地里迷了路呢……”
“您用不着担心,”我对他说。
“德尼兹怎样了呢?”
我耸耸肩膀。
“您还记得德尼兹吗?”我问。
“说到哪里去了,彼得罗,那当然啦……我首先倒要问一问,你为什么用‘您’来称呼我?”
“请原谅我,我的老兄,”我说,“已经有一个时期了,我觉得自己脑子不大好用。我竭力回忆起那个时候的事情……但是太模糊了……”
“我能理解。所有这一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还记得弗雷迪的婚礼吗?。
他笑了。
“记不大清楚了。”
“在尼斯……他和嘉结婚的时候……”
“就是嘉·奥尔罗夫吗?”
“对,就是嘉·奥尔罗夫……他不是同她,还能同谁结婚呢?”
他看我不大记得这桩婚事,显出很不高兴的样子。
“在尼斯……在俄国教堂……举行的是宗教婚礼……不是公证结婚……”
“哪一个俄国教堂?”
“一个有花园的俄国小教堂……”
是不是就是于特在他信上绐我描写过的那一个?有时的一些巧合,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对啦,就是,”我对他说……“就是……隆尚街上有花园和堂区图书馆的那个俄国小教堂……”
“怎么样,你想起来吗?我们四个是证婚人……我们把花冠举在弗雷迪和嘉的头上……”
“四个证婚人?”
“是啊……就是你、我、嘉的外祖父……”
“老古奥尔吉亚奇?……”
“对……吉奥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