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店街-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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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名叫彼得罗的男子,电话号码是ANJou15—28,住在第八区康巴塞雷斯街10号乙。
看来,他在南美一个国家的公使馆里工作。于特留在办公桌上的座钟指着凌晨两点。在下面的尼埃尔休荫大道上,车辆还很稀少,我几次听到它们在红灯前停住时刹车所发出的磨擦声。
我翻阅着旧的《博坦》,开头是些大使馆、公使馆及其人员的名单。
多米尼加共和国
第八区梅西纳林荫大道21号。电话CA
Rnot10…18。
N……①,特使,全权公使。
古斯塔沃·J·恩里克斯博士先生,一等
秘书。
萨尔瓦多·E·帕拉达斯博士先生(及夫
人),二等秘书,住第十区阿尔萨斯街41号。
别恩维尼乡·卡拉斯科博士先生,随员。
住第十六区德坎普斯街45号,电话TRO4
…91。委内瑞拉
________________
①“N”应为该人姓氏的第一个字母。
第十六区科佩尔尼克街11号,电话PAS
sy72——29。
使馆秘书处:第十六区拉蓬普街115号。
电话PASsyl0—89。
卡洛·阿里斯蒂穆诺·科尔博士先生,特
使、全权公使。
海梅·皮康·费夫雷斯先生,参赞。
安东尼奥·马图里布先生,一等秘书。
安东尼奥·市里乌诺,随员
H·洛佩斯…门德斯上校先生,武官
佩德罗·萨洛阿加先生,商务专员。
危地乌拉
第七区若弗尔广场12号。电话SEGur0
…59。
亚当·毛里斯克·里奥斯先生,临时代办。
伊斯梅尔·冈萨雷斯·阿雷瓦洛先生,秘
书
厄瓜多尔
第十七区瓦格哈姆林荫大道91号。电话
ETOile17—89。
贡萨洛·萨尔敦维德先生(及夫人),特
使,全权公使。
阿尔维托·普伊格·阿罗塞梅纳先生(及
夫人),一等秘书。
阿尔弗雷多·甘戈特纳先生(及夫人),
三等秘书。
卡洛斯·左斯曼先生(及夫人),随员。
维克多·塞瓦略斯先生(及夫人),参
赞,住第十六区伊埃纳大道21号。
萨尔瓦多
里克斯·维加,特使。
J·H·维夏夫少校(携女),武官。
F·卡普罗,一等秘书。
路易斯……
看得头昏眼花。我到底是谁呢?
十五
向左拐,这一段康巴塞雷斯街的宁静而空寂的景象,准会使您感到非常惊讶。连一辆汽车也看不见。我打一家旅馆前面经过,旅馆进口处过道里的水晶分枝吊灯正放射着异彩,使我眼花缭乱。外面阳光灿烂。
10号乙是一幢狭小的五层楼。二楼窗子高大。一名警察正在对面的人行道上值勤。
楼房的大门有半扇开着,楼梯上的定时楼梯灯正在亮着。前厅很长,墙壁已经发灰了。门厅的尽头,有一道分割成一个个小格的玻璃门。由于门上安着自动关门的机械装置,所以我拉门时感到根吃力。有个楼梯通到楼上,但楼梯上没有铺地毯。
我在二搂的楼梯上停下来。我决心问一问各层的房客,是不是他们有一段时间曾使用过“ANJoul5—28”这个电话号码。但我难以启齿,因为连我自己也觉得我的这个行动太唐突了。在门上,钉着一块铜牌,上写:“埃莱娜·皮尔革朗”。
门铃破旧,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我用食指在按钮上按了好久。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女人的险,她的短发已经花白了。
“夫人……请问……”
她的眼睛颜色很谈,不住地盯着我瞧。很难猜出她的年龄,不知道是三十,还是五十岁。
“您从前的电话号码是不是ANJou15—28?”
她皱起双眉。
“对。但您干嘛问这个?”
她把门完全打开了。她穿着一件男式的黑缎子室内便袍。
“您为什么要问我这个呢?”
“因为……我以前住在这里……”
她上前一步,走到楼梯口平台上来,反复打量着我。她双目圆睁……。
“但是……您是……麦克沃伊先生吗?”
“是的,”我说,想碰碰运气。
“请进来吧。”
她看去真的很激动。我们两人面对面地站在地板已经损坏的前厅的中央。地板的一些木条已经坏了,用一块块的亚麻油毡代替。
“您的样子没有什么大变,”她微笑着对我说。
“您也没有怎么变。”
“您还记得我吗?”
“记得很清楚,”我对她说。
“谢谢……”
她的目光温柔地落在我的身上。
“请过来……”
她走在前面,领我进了一个房间。这间房子的顶棚很高,地方很宽敞,我刚才在楼下就看到它的窗子了。地板同前厅的一样,也损坏了,有几个地方铺着白羊毛地毯。秋阳的琥珀色光芒透过玻璃窗,照进房子里。
“请坐……”
她对我指了指靠墙放着的长椅,长椅上面铺着丝绒座垫。她坐在我的右侧。
“能这样突然地再见到您……真奇怪。”
“我正好路过这个街区,”我说。
我仿佛觉得,她此刻比我刚才透过门缝看到的她,显得更加年轻些。嘴边、眼角和前额上,一点皱纹也没有。她那光润的面孔,同她的白发真是太不协调了。
“我觉得,您头发的颜色变了,”我壮着胆子说。
“没有变……我二十五岁时就白发满头了……我宁愿它保持这颜色……”
除了那张丝绒坐垫的长椅,房间里就没有太多的家具了。一张长方形的桌子,靠着对面墙壁放着。两扇窗子中间,立着一个人体模型,它的上半身盖着一块龌龊的本色布料。有它往这里一站,一切就显得不同寻常了,使人觉得置身在一个服装工场里。更何况,我还发现在房间角落里的台子上,放着一架缝纫机呢。
“您还记得这个套间吗?”她问我。“您看……我保存了一些东西……”
她指了指妇女时装店的人体模型。
“这都是德尼兹留下来的……”
德尼兹?
“确实,”我说,“这里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德尼兹呢?”她急不可待地问,“她后来怎样了?”
“啊,”我说,“我已好久没有看到她了……”
“啊……”
她现出很失望的样子,摇了摇头,仿佛她已朋白不应该再谈这个“德尼兹”了。要谨信一点呢。
“其实,”我对她说,“您很早就认识德尼兹了吗?……”
“是的……我是通过菜昂认识她的……”
“菜昂?”
“就是莱昂·范·阿伦。”
“对,当然是他啦,”我马上说,觉得她的语气中带有点责备的味道,因为当她提到“莱昂”这个名字时,我没有立即想起这个“莱昂·范·阿伦”来。
“莱昂·范·阿伦,他现在怎样了?”我问。
“啊……我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得到他的消息了……他到荷届圭亚那,到帕拉马里博①去了……他在那里办了一个舞蹈学校……”
________________
①苏里南的首都。
“舞蹈学校?”
“是的。在到服装工场来以前,莱昂是搞舞蹈的……您不知道吗?”
“知道,知道,但我忘了。”
她身子后仰,背靠着墙.把室内便抱的腰带重新系了系。
“那么,您呢,您怎么样了?”
“哦,我吗?……一事无成……”
“您不在多米尼加共和国的公使馆里供职了吗?”
“不了。”
“您还记得您在建议我弄一本多米尼加护照时……说过什么吗?您说,在生活小为了预防万一,总要备有几本护照……”
这段回忆使她很开心。她莞尔而笑。
“您最后一次得到……德尼兹的消息,那是什么时候?”我问她。
“您同她一起去了麦热夫①,她从那里给我写过短信。但是从那以后,就没有消息了。”
________________
①法国上萨瓦省的一个冬季体育运动胜地。
她用眼睛询问我,但也许是不敢向我开门见山地提问题。这个德尼兹是谁呢,她在我的生活中,是不是起过重要的作用呢?
“请您想想,”我对她说,“有一阵子,我完全象堕入五里雾中……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这段时间真叫我沮丧……于是,在经过这条街的时候,我冒昧地……上了楼……想碰碰运气寻找……”
我想用一个准确的字眼,但是找不到,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她已会意地笑了,这笑容表明我的行动并末使她感到惊奇。
“您是不是想说:要寻找往日的美好时光?”
“对,就是这个意思……美好时光……”
她从靠近长沙发一头的小矮桌上,拿起一只镀金的盒子,把它打开了。里面装满了香烟。
“我不抽烟,谢谢,”我对她说。
“您不抽了?这些是英国香烟。我记得您过去是抽英国烟的……从前,您、我和德尼兹三人每次在这里相聚,您总是给我带来一大袋子英国烟……”
“对,是的。”
“您在多米尼加公使馆里,还不是要弄多少就可以弄多少……”
我把手伸向那只镀金的盒子,用大捣指和食指夹了一支香烟,胆怯地把它放到噶边。她先把自己的香烟点着,然后把打火机递给我。我打了好几次才打着火。我吸了一口烟。立即,一种很难受的刺痒使我咳嗽起来。
“我已经不习惯了,”我对她说。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打发掉这支烟,只是把它夹在大拇指和食指中间,让它慢慢烧完。
“这么说”我对她说,“您现在住在这个套间里啦?”
“是的,我在得不到德尼兹的消息以后,就又住到这里来了……何况,她在临走前也对我说过,我可以收回这个套间……”
“在她临走前?”
“是的……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