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上的魔术师-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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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清债务后,还可以剩下一些财产留给他太太。为了赎他年轻时曾对我犯下的过错,他说他也在遗嘱里给我留了一份钱。他说他们没有小孩,夫妻俩没有什么可以拜托的对象。所以他说在他死后,他太太若有什么事情的话,希望可以让她来找我商量。”
听到这里,我大惊,用一种比较大的声音问道:
“啊?!难道你没有叫他坚持下去,好好活下去吗?”
老人闻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
“说实话,当时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讲出一句鼓励他的话来,但我想如果是你,也许会把将近2亿元的钱像丢到水沟里一样借给他吧。但你不要忘记,我们都是靠市场过活的,资金就跟出租车司机的车子一样,是赖以生存的。失去资金,和丢了谋生工具没有两样。第二天,你就没办法买进重要的货品。年轻时,他给我添了不少麻烦。至少,钱可以借给谁不能借给谁,我是有原则的。像他那种已有必死决心还能开怀大笑的人,实在是太危险了,没人敢把钱借给他。因为这种人总认为只要自己死了,就一了百了,那是最轻松的一条路。”
虽然我也知道他讲的有理,但这种道理一时间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也许在这个市场丛林里,我还是比较心急的那种人吧。但我还是不甘心地问了一个傻问题:
“可是,小塚先生,如果波多野先生开口向你借钱的话,你不是也会借给他吗?”
小塚老人闻言,一时竟怅然若失,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悠悠说道:
“这种事,恐怕谁也不知道。反正最后,他完全没提借钱的事就回去了.”
说完,小塚老人便陷入了一阵沉默中。我也屏住呼吸等着他再讲下去。因为我知道,他心中还有东西没有讲完。
再度开口的老人,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而且显得模糊不清,那语调却有一种事不关己的意味:
“大概10天后,早报刊登了一则交通事故的新闻。前一天深夜,在首都高六号线一个转弯处,一辆速度过快的汽车猛烈撞上边墙。司机的名字是波多野纪昭,也就是我所说的H君一一我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朋友。”
老人缓缓地吐了口气。他气吐到一半却发起抖来,好像痉挛一样。
“看来为了把自己的自杀行为伪装成事故,他实在是费了不少心思。在猛烈冲撞前,他还踩了一下紧急刹车。他不是闭着眼睛一口气加速,而是一边减速一边冲撞水泥墙。这么做,应该需要相当大的勇气吧。虽然他的投资手腕奇差无比,但最后做出来的事,却令我很是敬佩。这可能也是为什么我不愿意让光子小姐变成一个老公自杀的可怜人的原因吧。”
后面的故事虽然他没有讲,但我基本也都知道了。我默然抬头,用眼神催促他快点讲完。
“我鼓励着事故发生后心情陷入低潮的她,并积极介绍优秀的律师给她,借款人也因为她遭遇了不幸而让她暂时不用还钱了。从此以后,我便成了她商量的对象。无论是生活上还是事务上的,她都会找我来问讯,如此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最终把她从悲伤的生活中渐渐带出来。慢慢地,她就能一点一滴地享受生活了。微弱的阳光终于照进了她的生活,在我看来,看到她幸福,就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光。然而,就在她的状況逐渐好转之际,松叶银行的人却跑来找她了。”
我知道,接下来的事,肯定与融资型变额保险有关。我点头对小塚老人说道:
“不幸的人,会一直不幸下去。”
小塚老人看着我的眼睛,点了点头。
“那是一种极其恶劣的契约。如果你想中途解约,得付高额的违约金,但你却又不能变更合同条款。就这样,松叶银行不但夺走波多野的房子,甚至连H君用性命给光子小姐留下的保险金,也全都被一扫而光。被赶出住惯了的家之后,她的阿兹罕默症就急速恶化了。自从H君死后,她第二次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我于是下定决心,一定得从那家银行手中,把属于这些可怜老人的钱抢回来。”
一种有如远方火焰般的光芒,在魔术师的眼里摇晃着。他的嘴角却带着一丝讥讽地上扬着,他向我笑道:
“就这样,我开始寻找机会、制订行动计划。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计划进行得还是很顺利的。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应该是因为有一个优秀的伙伴在帮我。所以。白户,我很感谢你。来,你看那个数字。”
小塚老人指了指屏幕上那个比别的股价大上一号字的松叶银行的股价:
170元
“我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如果你能感受到那三位数字在又哭又笑、在避开自己害怕的事、在兴奋地跳起来的话,我要教给你的课程就完全结束了。接着,你只要一个人在市场中存活下来,一点一点成长就行了。但我不建议你过跟我一样的人生。”
我的视线也紧紧地盯着屏幕上闪耀的数字。我现在虽然还不能感觉到这三个数字的哭笑,但却分明感到这三个数似乎已经完全无法支撑住自己的重量了,它正摇晃个不停,仿佛马上就要塌掉一般.我似乎看到了一座就要倒下的斜塔,在眼神之中,它变成了小塚老人、波多野夫妻,以及这城市里每个松叶银行的受害者。
我开始用自己燃起了火焰的心思考着。我要打倒那个数字,要把它打入十八层地狱!这是我们精心策划的复仇。
数字啊,到时你就尽情哭喊吧。
时间过得飞快,9月之后,转眼就进入了10月。早晨与傍晚的风开始让人觉得有点凉意了,不过白天还是和夏天一样,一股股热浪残留在东京上空。虽然众议院顺利通过了《金融再生法案》,但股指却还是在低位运行,好不容易才勉强保住13000点.
那个周末,我又泡在此刻已沉迷在她身上的保坂遥家。我们尽情地在床上滚来滚去,直到中午时分,才意犹未尽地出门散步,顺便到玉川高岛屋的咖啡店吃午餐。吃完之后,又到百货公司闲逛,也许是因为爱情的原因,我们变得非常大方,只要是喜欢的东西,就会豪爽地刷卡买下。之后,我们抱着新买的东西先回她家一趟,然后趁着傍晚的天色,又出来泡到酒馆里小酌几杯。等到9点之后,我们又迫不及待地跑回家中,花上足够的时间来探索彼此的身体。这样的假曰,真是既懒散荒唐又时尚流行,总之是让人销魂的。关于和比自己大的女性交往这件事,我开始有了新的观点。我发现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使我像在她这里一样,放松到这种地步。
至于小塚老人交办的所谓“重要情报的收集工作”,则全都被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不想硬从保坂遥口中问出松叶银行的什么内部情报,我觉得为那事破坏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是不值得的.所以,如果我真的得到了这类情报,那一定是我不小心问的,抑或是这性感风骚的女人一时兴起说出来的。
但我还是很担心,无论用哪一种方法刺探了情报,她都会受到深深的伤害。
星期曰晚上,我们一如往常,不知道达到了几次高潮之后,衣服也没穿,光着身体就睡了。那次我真的陷入了沉睡之中。
张眼醒来,已是半夜时分。也不知为什么,当我睡得正熟的时候,却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我看。
我第一个反应是朝床垫旁边看。只见白色床单的另一端,穿着睡衣的保坂遥起身坐在床头,在黑暗中一直盯着我。吊兰的叶尖从窗帘杆往下悬着,在她散乱的头发后方描绘出锐利的轮廓。当时我就觉得自己的体温急速下降了。
保坂遥讲话了:
“对不起,我最近和町屋站前分行的关根君聊过。听说你不只是受害人自救会的秘书,而且还是一个传出不少负面流言的街头投资家的个人秘书。”
我刚睡醒的头脑几乎无法活动,这是审问的最佳时刻。我一时陷入焦虑之中,保坂遥的眼神毫无怯意,视线一直停在我身上,继续追击:
“那个人也担任受害人自救会的顾问,而且还在松叶银行的股票上投资大笔资金。这件事,你也知道吧?”
如果我说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或许比较好,但我还是很干脆地承认了。和女'生交往的时候,坦诚是最基本的美德。
听到我的坦白,保坂遥的声音变得凄凉起来:
“你突然接近我,一切都这么顺利,我本来觉得有点奇怪。可是,我告诉自己,这是我暌违多年的幸运春天,并一直以此来欺骗自己。可是关根君却告诉我,你和小塚先生都对我们公司的第三者配股增资很有兴趣。”
我好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整个背部都冒出了冷汗。暗暗的寝室里,她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只讲一次,请你听好,第三者配股进行得很顺利。虽然丰海汽车退出增资名单,但以松叶集团的企业为中心,增资额上调到了4000亿的规模。我们预定在年底前发行普通股与优先股的形式实施增资。这个月中旬,公司应该会正式发布此事。”
我从床上跳了起来。她抱着自己的身体发着抖,抖到连肉眼都看得出来的地步。
“遥小姐……”
“什么也别说。这情报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我并不觉得变额保险有其正当性,也没有宣誓要效忠银行。不过,我必须弄清楚的一件事是,你到底是不是单单只为了情报才接近我的。我现在都已经快崩溃了。我无法接受一个喜欢我的人却暗藏阴谋地待在我身边。你一露出笑容,我就极度痛苦。你说,现在我把这件事讲给你听了,你还会和我继续交往吗?”
讲到最后,保坂遥眼里已经满是泪珠,最后终于串成泪滴一滴滴地掉在她胸前的睡衣上。我把床单递给她,抱紧忍住呜咽声哭泣的她。这是“秋天的买卖”开始以来我心情最差的一次。即便如此,我脑子里还是有极其清醒的部分,正计算着松叶银行增加到4000亿的第三者配股增资带给市场的冲击。
我稍稍陪着保坂遥哭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