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岛的蓝色奇迹-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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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让它们错开生产的时期吗?」
「当然也有人进行这方面的研究。我刚开始热衷制作契福瑞时还不可行,听说现在已经可以做到了。不过,这并非酪农的做法。酪农是接受大自然的恩赐、配合大自然的运行营生的。如果还要特地去改变动物的生态,那就和在工厂制作起司没两样了。你竟然现在才发现这一点……我看你还是到法国从头学起比较妥当吧?」
凉介也认为桥叔说的没错。要以山羊为对象做为谋生的方式,一定要从头学起。凉介缺乏基础的知识。
山羊在秋天迎接发情期,冬天到春天之间生产。据桥叔说,母羊的乳房从冬天开始膨账,及至夏天哺育期结束后,连一滴乳汁也挤不出来。这个大自然的规律没有个别差异,所有的山羊都是依循四季更迭,以相同的生命周期繁衍下去的。
「所以契福瑞的熟成就变得很重要。对于生产起司的人来说,这是攸关生死的重要关键。山羊一年当中只有半年期间会分泌乳汁,所以如果只能制作不须熟成的新鲜起司(注29),乳汁枯竭期就完全没工作,将无法维持生计。不过,要是能利用熟成的方式制作起司,就算没有乳汁也能供应起司。起司之所以在世上诞生,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不是单纯因为熟成能够产生其他风味,主要是以保存为目的。反过来说,要是熟成有困难,就不可能制作出契福瑞。」
桥叔边喝烧酎边吃着带有黑霉臭味、做坏了的起司,这么说道。
没错。问题就在于必须有能够进行熟成实验的场所。
凉介走进原生林的洞窟。借着头顶灯的灯光,他仔细寻找可以用来放置凝乳及契福瑞的棚架状岩壁,但即使进到深处,仍找不到合适的场所。如果要自行制作有防鼠板的架子,必须从村子里把木材和工具运到这里,这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办到的。
考虑到最后,凉介决定用锡箔纸包好凝乳的底部,再沿途将凝乳一个一个放在洞窟内的凹洞里。虽然明知这么做一定不免会被老鼠吃掉,但他想总有一些能够幸免。目前还不是制作商品的阶段,他只想知道会生出什么样的徽菌、熟成结果如何。
话虽这么说,每天看着凝乳遭到鼠辈肆虐后留下的痕迹,心里并不好受。洞窟内的老鼠似乎比想象中更多,即使把凝乳放在和凉介差不多高的位置,仍然被咬到只剩粉屑。就算放在高处,似乎也无法防止老鼠肆虐。不过,一进到洞窟深处,受害状况大幅减少,大部分的凝乳都没有被咬过的痕迹,完好无伤。
熄掉头顶灯就一片漆黑的洞窟深处,老鼠横行的界限大概就在这一带。洞窟深处的温度骤降,是个只穿一件上衣便要担心会不会着凉的地方。老鼠并不是仰赖视觉而行动的动物,凉介心想,或许是这样的温度变化成功防止了它们的入侵。
30
这一天,凉介又来到洞窟里。
他把放置在凹洞内的凝乳底部的锡箔纸拆开,借着头顶灯的灯光确认霉菌生成的状况,接着上下翻面,将凝乳重新包好锡箔纸后放回凹洞内,一再反复同样的工作。
可能是低温的缘故,凝乳缩小了一些。这正是凉介想要的结果,再来就看能生成什么样的霉菌了。不过,走到那一步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凉介这一天走进比以前更深的地方。结果,浮现在灯光中的景象,令他产生两个疑问。其中一个是愈往洞窟深处走,斜坡愈往上攀升。要是和落人洞门相通,照理说地势应该往下才对。凉介对于洞窟的地势结构无法产生立体感。
另一个疑问是:即便进到洞窟里相当深的地方,还是能发现山羊的粪便。早在洞窟更前面的位置就已经照不到阳光了,而且这里的温度低到连老鼠都不愿意进来,为什么还会有羊粪?为什么山羊会跑进这么深处的地方?凉介怀着疑问走在黑暗中。
从暗处看到的光点。
凉介无论如何都希望熟成能够成功,对他来说,现在没有比洞窟的阴暗处更重要的场所。不过,作业结束后往出口移动途中,看见远处洞口微微的光亮时,还是不免有种得救的感觉。接近出口时,渐渐能感受到暖意,凉介总是不由得加快脚步。
然而这一天,看见阳光射进洞窟时,凉介却停下了脚步。光线中有什么物体在移动,挡住了光线。
比山羊还大的物体。
凉介有股不祥的预感。
他小心翼翼避免发出声音,一步一步往出口移动。从椭圆形的洞口看出去,细叶榕的叶片正随风摇曳着。
凉介慢慢回到阳光下的世界。
原生林依然在他眼前,绿叶形成的天伞因潮风吹拂而舞动着。
他马上就看到了——
好几头山羊正奔向树丛中。
另一头则有人正以十字弓瞄准,准备发射。
是久朗。
凉介倒抽了一口气。这时久朗把箭射出,箭矢咻地发出炸裂空气般的声响直线飞往树丛。可能是没有瞄准,箭矢刺进距离山羊不远处的细叶榕树干上。
凉介看到久朗懊恼地咂了一下嘴。
大概是为了元服仪式吧,久朗正在狩猎山羊。不巧这时凉介身旁的树丛摇晃了起来,覆盖着洞窟斜坡的一片深绿中,出现了斑斑的身影。
大概是发现凉介,斑斑才会出现吧。
久朗也注意到了细枝的断裂声。他压低重心转过身,面对着凉介的方向。
「斑斑!快跑!」
凉介大喊。斑斑僵住身体一动也不动,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注视着凉介。
凉介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久朗已拉起十字弓。
「住手!」
凉介死命地大叫,试图制止久朗。
不会吧?凉介全身的血液瞬间沸腾。
久朗瞄准的不是斑斑,而是凉介。从凉介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十字弓正对准自己。
「咻」的一声响起的同时,箭矢朝他飞来。凉介往旁边一闪,倒卧在地上。箭矢斜斜飞过他的上方,擦到斜坡上的岩石后落下。
凉介无法立刻站起身。
他颤抖着身体慢慢起身,再看向久朗时,他已经跑远了。
凉介全身燃起熊熊怒火,亟欲找对方理论。就和先前被睦踢倒时一样,他头晕目眩,感觉眼前一片昏暗。但久朗的脚步飞快,已经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
凉介走到箭矢掉落处,把箭捡起来。
箭矢的前端是长约七、八公分、沉甸甸的尖锐箭镞,要是被射中了,别说山羊,凉介也必然性命不保,但久朗却瞄准他射了过来。
凉介对于所发生的事感到难以置信,数度摸着箭矢的前端。
不知何时斑斑已经消失无踪,其他山羊也不见踪影。
31
日落后凉介和桥叔围桌而坐,凉介告诉桥叔事情的始末,就连桥叔也一脸阴霾。他用手指抚着箭镞,喃喃地说:「把这个对着人射吗?」
「元服仪式都是用射箭的方式狩猎吗?」
凉介试图让自己恢复镇静。他按捺住愤怒的情绪询问抚着箭镞的桥叔。
「听说并没有硬性规定。有人用弓箭,也有人用绳子活捉。因为有些山羊已经习惯人类了,想捕捉应该不会很困难吧。」
凉介再度伸手拿起桥叔放回桌上的箭矢。
「岛上还有其他人使用弓箭吗?」
「虽然不一定是用那种箭矢,但应该还是有人使用弓箭喔。不过,最近岛上已经没有年轻男性,所以也一直没有举行元服仪式。所以,除了自行猎捕山羊,所谓的规定有跟没有一样,而且那一带应该也是大家许可的狩猎范围,你很难指责久朗用这个猎捕山羊。」
「就算他把弓箭对准我?」
这才是问题所在啊。桥叔交叠着双臂说。
「就算你提出抗议,大概也只会换来一句『以后会小心』就不了了之。不,要是能够就这么了事倒还好,因为我们破坏岛上的规矩在先,搞不好他们会认为我们是冲着元服仪式唱反调,故意找碴。」
「怎么会……」
桥叔喝干烧酎,用手背擦拭唇边,严词厉色说道:
「对方想脱罪太简单了,他只要坚称自己不是把目标对准你不就够了吗?」
凉介一脸不悦,原本要伸向酒杯的手停了下来。
「元服仪式只需要一头山羊当做供品就可以了吗?」
不。桥叔摇头。
「恐怕不只一头。毕竟他们不是一般人家,不可能当事人射杀一头山羊举行仪式了事。久朗是将来的会长不是吗?他先猎捕一头,其他有意愿的岛民也会活捉山羊后奉献出来吧。准备贺礼可是件大事喔,不论哪一家都一样。男众的做法,通常都是送上大红魽或鲷鱼,或是同样献上山羊。」
「也就是说会有好几头山羊被猎捕或活捉吗?」
「没错。就如会长说的,就是为此才要让它们野生化。」
「我们要制作契福瑞的那些山羊……」
桥叔闭上眼。他一手拿着酒杯,交叠着双臂,深深吐了一口气。
「凉介。」
「什么事?」
「我想是时候了。你差不多该离开这里了。」
凉介继续用手指抚着箭矢。
「你到这里已经半年了对吧?」桥叔问。
凉介点头,「是的,快半年了。」
「我也不清楚半年的时光究竟是长或短,但你已经有目标了。你若是想完成梦想,不应该待在这里,应该去欧洲进修。你的父母一定也希望你这么做。」
凉介没有回答。他低头看着地板。
「仔细想想……这次的事件是个好机会。正因为你是昔日好友的独子,我才这么对你说。不能虚度光阴。」
「我也……我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事都半吊子。」
桥叔又闭上眼,眉头深锁。
「就算半吊子又怎样?」
「什么意思?」
「这就是所谓的完美主义吧。无法忍受半途而废的人,有一天会丢弃所有的一切,连自己的根也彻底拔除,因为他们认为与其活得不完美,不如彻底毁灭自我。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