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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春明外史-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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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花篮后放着五张桌子,桌子上摆有几个玻璃匣子,里面都是银盾,摆好了,吹
打起来。玉雪梅穿着一身古装,几个女戏子簇拥着出来,先向戏台下正面一鞠躬,
又对左右两边一鞠躬。那台底下的掌声,就像开机关枪一样,和着轰雷也似的喊声,
一齐响了起来。玉雪梅行了礼,就进去了。李冬青问余瑞香道:“这是什么戏?怎
么走出一个仙女来,和台底下行礼。”余瑞香笑道:“傻子!你别说了,这是人家
出来欢迎来宾,又对着送花篮的人道谢,哪有这样的戏?”又一会儿,玉雪梅才正
式出来演戏。那台前坐着七八个人,从玉雪梅出台起,不断的叫好,玉雪梅唱一句,
他们固然叫一句好,就是玉雪梅说一句道白,他们也叫一句好。中间王雪梅举起袖
子掩着脸,回头吐了一口吐沫,他们也叫好。而且叫好之后,就有三四个人,竖起
两只手,举着比头还高,在那里鼓掌。李冬青皱着眉道:“实在吵人。讨厌得很,
我不愿意听了。”史科莲道:“这班东西贫透了,我也坐不住,我们一块儿走。”
李冬青道:“舍下离这儿不远,可以到我家里去坐坐。”史科莲笑道:“很好。”
余瑞香道:“好戏刚刚出台,干吗就要走?”史科莲道:“听一句戏,听一阵子怪
声叫好,乐不敌苦,我耳朵都吵聋了,实在坐不住。”说着站起身来,就要走。李
冬青看见她站了起来,不便坐着,也站起来说道:“请密斯梅待一会儿罢,我和密
斯史先走一步。”余瑞香见她们有好戏不听,心里好像有一种什么不痛快的事,哪
里肯依。梅双修道:“你就随她们走罢,好像那回大鼓书,你总觉得一点儿味都没
有,一定要走。这不是一样吗?”余瑞香听了她这个譬喻,竟自软化了,就让她两
人走。
    她们走不多路,顶头碰见杨杏园,他左手肋下夹着一函书,早闪着站在路的一
边,右手取下帽子来点了一个头。李冬青站住,也笑着点了一个头,眼睛却射在他
夹的那一函书上。书上面的题签,乃是《绝妙好词》,她见这个,忽然想起杨杏园
昨日送来的几首诗,一时却想不出什么话来提起它,只笑了一笑,然后突然出口,
问了一声:“杨先生买的什么书?”杨杏园道:“不是买的书。因为下午在公园里
散步,带了一部书去看。”李冬青笑了一笑,然后说道:“哦!”说完又笑了一笑。
彼此现着很和悦的样子,默然站了一会。李冬青点了一个头道:“再会。”便和史
科莲走开。当李冬青和杨杏园说话的时候,史科莲走到一边去,站在一家铺户的玻
璃窗下,看那窗户里陈设的鞋子,这时她和李冬青走着,又一路说话,李冬青特为
的说道:“刚才这一位杨先生学问很好,倒是一个读书的人。我原不认得他,因为
在我教书的地方,常会见他,所以认得。”史科莲原没有问她,也就没有留意,说
起话来,不觉得一会儿就到了李冬青家里。
    李冬青先引着史科莲见了她母亲,然后就引史科莲到她屋子里来坐。史科莲一
看她这屋子,床榻桌椅,全是藤竹器。临窗的地方,一列摆着泥磁花盆,栽着几盆
文竹,和几盆四季海棠,都是青郁郁的,越发现得屋子里幽静。史科莲笑道:“我
们虽然只见面两次,却很投机。我不是当面奉承的话,密斯李这样的人,我是最佩
服的。”李冬青道:“我也觉很投机呢。我想起一桩事来了。刚才我和密斯余说,
要到王雪梅家里去,密斯史为什么止住我?”史科莲正端着一杯茶要喝,笑着把嘴
抵住茶杯子,把头几乎要低到怀里去。李冬青道:“密斯史笑什么?难道我说到王
雪梅家里去,这句话,是不应该说的。”史科莲道:“那倒不是。我以为这女戏子
家里,总不是平常人家,难免有不三不四的人出入。我们虽然是去好玩,究竟容易
惹是非。况且女子捧角,这种话传出去了,总是社会上一种新闻,人家知道,也没
有什么意思。你不瞧见今天戏台上,玉雪梅有那些花篮吗?那些花篮,十分之九,
是男子汉送的。他们和玉雪梅认识的程度,当然也和我们差不多,我们能到王雪梅
家里去,他们就不能去吗?设若我们去的时候,碰见了他们,你想这不是很不合适?
所以我当时听见密斯李要去,用手碰着你,止住你不要去。”史科莲说完,将茶呷
了一口,将茶杯放在桌上,露着颊上一团微红,搭讪牵着衣服大襟的下摆,然后笑
道:“我这话可放肆一点。”李冬青这两天本来就打听出来了,她是无父无母的人,
跟着祖母在余瑞香家过活。余瑞香的母亲,就是她的姑母,现在姑母又过世了,余
瑞香的家务,统由续弦的一个太太来管。她算是吃姑丈的饭,受继姑母的管。李冬
青一想自己是个有母无父的人,又是一个藏着一部痛史在心里的人,和文科莲正是
同病相怜。从前还以为她小鸟依人,可怜而已,而今听她一篇话,居然很有见识,
越发喜欢。便说道:“密斯史说的话,极有道理,是我一时粗心,没有想到。你令
表姊,她却是个热闹人,喜欢玩,其实……”李冬青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便借着
给史科莲倒茶,停了一停。史科莲接嘴道:“我也劝过她,少玩些。就是玩,也要
有时候。无奈当时答应了,转身就忘了。”李冬青是向来不愿议论人的,说到这里,
便不往下说,就和史科莲谈些各人家乡的事。史科莲从来没有遇着和她这样畅谈的
人,今天谈得十分高兴,一直谈到六点钟才回去。李冬青原要留她吃晚饭,史科莲
执意不肯。李冬青一想也许她有别的苦衷,就由她走了。
    史科莲走后,李冬青想到她的身世,比自己还可怜,但是看她的样子,却是坦
然处之,觉得自己不如人家洒脱。又想她是少念了两句书,不解发牢骚,要是一样
能填词作诗,恐怕连性命也都没有了。如此看来,文字为忧患之媒,实是不错。想
到这里,又记起杨杏园送来的几首诗,凭空又多这么一番心事:“我认识了一个憔
悴京华的杨杏园,又认识了一个风尘飘泊的史科莲,这虽是人生遇合不定,也可见
物以类集。”越想越是心绪不宁,自己侧着身子,坐在桌子边的一张椅子上,左手
撑住托着腮,右手捻着衣襟角,竟是想呆了。忽然王妈在外喊道:“大小姐,吃饭
了。怎么屋子里还没点灯,睡了吗?”一句话提醒了李冬青,抬头一看,屋子里黑
洞洞的。桌子上面,雪白一块,望外一看,原来是半轮月亮,由屋角上照进屋子来。
桌上那几盆文竹,四季海棠,都把影子倒在桌上。李冬青觉得很是有趣,索性不作
声,依旧在月亮窗下坐着。过了一会儿,李老太太又喊道:“怎么着,冬青睡了吗?”
李冬青笑起来道:“没睡,我坐在这里哩。”李老太太道:“怎么不点灯?”李冬
青道:“是我存心不点灯,好坐着看月亮。”李老太太道:“你这不是呆子,漆黑
的坐在屋子里做什么?快出来吃饭。”李冬青道:“我懒吃饭,我人不很舒服,等
我好好的休息一会儿。”李老太太道:“你就不吃饭,也点个灯坐着。”李冬青道:
“妈也是,你老人家就吃饭罢。”李老太太道:“你瞧,我这话倒把她问腻了。”
说毕,也就没有作声。李冬青一个人,坐在窗户月影下、手托着腮,直静坐了几个
钟头,一直到月亮影儿斜了,方才点着灯,看了一会书,然后去睡。晚上睡得早,
次日也起得早,打开房门一看,都没有起来。但是觉得空气很新鲜,不由得顺着脚
步走到院子里来。抬头一看天上,干干净净,一点云也没有,院子后身,隔壁人家
几株高树,都是绿油油的,抹着大半边半红半黄的日光。大概太阳还是刚出来。院
子里放着几盆石榴树夹竹桃之类,树叶子上和花上,还留着极细的露水珠子在上面。
在院子里站了一会,觉得精神很好,便找了一把扫帚,打扫院子。心里想道:“以
后每天都要这个样子,一来起得早,吸些新鲜空气,二来也可藉此劳动劳动。”等
她扫完了地,王妈才醒了。她走出来一看,说道:“啊哟!小姐起来得这样早呀!
怎么穿这一点儿衣服?”李冬青低头一看,原来身上只穿一件单褂和一件坎肩,这
才觉得身上有些凉飕飕的,便走进房去添衣服。刚进房门,不由得一阵恶心,吐了
一地。王妈连忙过来看着,说道:“这是怎么了?”李冬青道:“不要紧,我有点
儿头晕,许是刚才招了风了。”王妈道:“早着啦!你还睡一会儿罢。”李冬青觉
得有些撑持不住,便扶着床睡了下去,一直睡到上午十点钟还不能起来。小学里的
书是不能去教了。何太太那里补习功课也不能去了。勉强爬了起来,写了两封信告
假。她写给何太太的信是:
    今天起了一个早,想运动运动,不料我这没出息的人,反而中
    了寒,生了病了。今天不能来,你自己写两张字罢。
    草草写了几行字,一张八行,还没写完。然后又在纸尾附了两行道:“何先生
均此致意,杨先生来时,代为问候。”写完,找了一个信封,写了地点,注名何太
太慕莲启。原来这个名字,也是李冬青代她取的,含着有出于污泥而不染的意思。
信写好了,便叫王妈送到邮政局里寄了。
    信到何家的时候,恰好杨杏园在那闲坐。原来这一个多月,和何剑尘校订一部
诗集,天天要来的。何太太看了信,便递给何剑尘道:“李先生病了,还附笔问候
你们呢。”何剑尘看了,又特意送给杨杏园看。杨杏园道:“这人虽然是个女学生,
完全是个旧式女子,一年到头,总是多愁多病的温柔样子,太不解放了。”何剑尘
笑道:“这种人,和你很对劲,怎么你倒批评她不好起来?”杨杏园道:“我是一
个落伍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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