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外史-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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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玩过票的,怎样来捧她。”明秋谷道:“也是没奈人情何啦。我那朋友说,一
两天之内,就要请你吃饭。”陈黄孽道:“那倒不必。”明秋谷道:“不但请你吃
饭,还要送东西给你呢。”陈黄孽笑道:“那就不敢当了。怎么着,他想登一张相
片吗?”明秋谷道:“他倒不在乎此。希望你常常帮他的忙,他送了稿子来,都给
他原文登上。”陈黄孽摇着头道:“这就难了。报馆里犯一个捧角的名义,那都不
去管它,我和晚香玉什么关系,那样捧她,又不是发了疯。况且她那种角色,刚刚
是半红半黑的时候,也受不起人家大捧特捧。我要捧她,人家真要骂我陈黄孽瞎了
眼哩。”明秋谷见他口风如此之紧,便在身上掏出二十块现洋,叠起来作一注放在
桌上。陈黄孽见他摆出一叠现洋,眼睛望着,便问道:“这是做什么?”明秋谷道:
“我原来知道你是一个清高的人,不敢用这一点小款来送你。可是我那个朋友,一
定要我拿来,说是送给你买点茶叶喝。我受那方面重托,又没有你的话,所以不敢
代为拒绝。带来了,听凭你怎样办。”陈黄孽穿的是短小的西装,两只手全露在外
面。于是两只巴掌,互相搓个不住,笑着对明秋谷道:“你这朋友太……太什么了。”
明秋谷道:“他也知道直接送钱来,欠雅一点。可是他有他的想头,以为送钱来,
由你自买东西,可以挑合意的。”陈黄孽道:“那绝对没有关系,送东西钱都是一
样。只是我……”说着,把手又不住的互相搓着。明秋谷道:“他既出于诚意,你
落得收下。只当他请你吃饭,你就不去,他酒席钱,不也是花了吗?”陈黄孽道:
“我凭了你老哥的面子,还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吗?只是他那条件也特苛些。你想,
来了稿子就登,这不太没有限制吗?”明秋谷道:“那当然只以捧晚香玉为限,除
此以外,登不登仍在你。”陈黄孽用手抓一抓头,又笑道:“真就这样贱卖。”明
秋谷听他那口音,已有九分愿意了。自己是二十八块包办下来的,多出一块,就少
赚一块,万万松不得口。便将手扶着洋钱,捏着上面几块,只是转动。口里说道:
“这又不是我的款子,只要前途肯出,我还有什么不答应的。”说到这里,明秋谷
摸着那一把钱,就要往身上揣,陈黄孽大吃一惊,连忙将他的手按住,很亲热的样
子说话。说道:“你老哥这番盛意,我岂有不感激的。”说时,握住明秋谷的手,
摇了几摇,说道:“就是这样办罢。我还不知令友贵姓。”明秋谷道:“说起来,
这人你也应该知道。他是在各报常常投稿的富家驹先生。署名是‘醉玉少年’。”
陈黄孽道:“知道知道!他的文字做得很好,若是到我们这报上来发表,我们是极
端的欢迎的。”口里说着,眼睛可不住的看那堆洋钱,心想如何才能到手?明秋谷
的眼睛,比他的眼睛更厉害,却又不住的偷看他的眼神,恰好听差端上茶来,陈黄
孽将明秋谷面前的洋钱移了一移,然后将茶杯放在一堆洋钱里面。说道:“你这钱
收起来吧?我若先收了钱,仿佛对富先生不客气一点。”明秋谷道:“那倒不要紧,
这是他愿意的。”明秋谷说着,那钱依旧摆在桌上。陈黄孽便把钱又移了一移,笑
着说道:“既然如此,我只好收下了。”便顺手将洋钱又一移,移到自己这边来。
明秋谷道:“钱先生说,日内他一定请你吃饭,请你听戏。有时候他来篇把稿子,
你也要帮忙才好。”陈黄孽道:“只要是熟人,那都不成问题,何必一定要请我吃
饭。”明秋谷道:“这也无非是大家叙叙的意思。不能说是奉请。”陈黄孽道:
“既然这样说,我一定是到的。你一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了。和你打听一件事,听
说他们竹社明日请客,运动选举票,你知道不知道?”明秋谷道:“有这个话吧?
我倒是没有留心。”陈黄孽道:“可恶极了,他们没有请你吗?”明秋谷道:“他
们的首领是袁友竹,和我们的意见不同,因为我们是反对金竹君捧秋叶香的呢。”
陈黄孽拍一下桌子,一巴掌扑在洋钱上说道:“好,我帮你的忙,捧秋叶香,反对
金竹君。”明秋谷笑道:“那样就好,明天请你坐包厢。”陈黄孽手握着洋钱,望
回一缩,顺便望衣袋里一揣。然后伸出手来,捏着拳头捶着桌子道:“金竹君的戏,
平常得很,他们捧她,太没有道理,我必定要出来骂骂。”二人正说得高兴,听差
送上四五封信来,一把交给陈黄孽。他一看那信封,有两个是西式的,都未曾封口,
似乎是一封请柬。先抽出一封来看,果然是请柬,乃是竹社全体社员出的名字,日
期就是明日。再打开那一封,更好了,是金竹君自己出名请的。请的是后日,而且
还是西餐。陈黄孽看了这个,又看了信,都放在一边。明秋谷仍继续的反对竹社。
说道:“你要大骂,我可以供给你的材料。”陈黄孽道:“刚才我不过是一句笑话。
你们一个捧竹,一个捧叶,我们何必帮一个打一个。况且金竹君……”明秋谷见陈
黄孽立刻变了态度,也不知是何缘故。便道:“叶社的人,我认得一大半。就在这
两三天之内,他们有一种聚餐,我介绍你去客串。”陈黄孽道:“我哪里登过台,
你这不是和我开玩笑?”明秋谷道:“不是要你登台。他们聚餐,是专请捧秋叶香
的党人,不带外客的。我叫他们下你一封帖子,请你去吃饭,岂不是客串?”陈黄
孽听了,摸着胡子笑道:“我对秋叶香,向来很赞成的。他们就不请我,我也不会
骂的。”明秋谷听他口风有些转了,索性说明白,便道:“日期就是后天,你务必
到。回头我打电话通知他们。”陈黄孽想后天已经有一餐了,两餐并在一天吃,很
不经济。一个上午,一个下午,那还罢了。若又同是一个时候,只好算一饱,越发
不是算盘了。便道:“我有一个约会,你们迟一天,成不成?”明秋谷道:“他们
原打算今天晚上决定日子,这样说时,就展期一天罢。”陈黄孽收了二十块钱,各
方面又请他吃饭,很是欢喜。明秋谷起身要走,又留着他坐了十分钟,然后才送出
来。
自次日起,他便接连大吃了三天。也是他的口福好,作到了第四天头上,又是
夕阳庐诗社雅叙的日子。陈黄孽原不是遗老名流,可是他作得来七绝五绝两种诗,
毛遂自荐也加入了这个诗社。他虽不出社费,好在社里的人,都是名公巨卿,出得
起钱的,让他一人白来,也就没有什么影响。这社里共有二三十位诗友,每会不见
得尽来,也不至于不来,大概总到个上十位。这天是林雪楼太史作东,到的有赵春
水,周秋舫,杨夏峰,葛冬雪,周西坡,孟啸庐,梁蕉梦一十几位。陈黄孽也在其
中。大家先是把报上的新闻搜罗出来,谈了一阵。后来慢慢的就谈到听戏,葛冬雪
便笑着对林雪楼道:“听说你有好些时,没上天桥落子馆了。‘自有人间金翠喜,
不妨日日上天桥,’风情大减了。”林雪楼笑道:“床头黄金尽,壮士无颜色。”
那边赵春水笑道:“我得一联诗钟了,是‘莲花落后金归翠,秋叶香时客上楼’。”
于是乎大家哈哈大笑。座中也有一二位不懂的。便道:“上一联即景生情,那是知
道的。下一联是什么意思?”林雪楼笑道:“这也是给我开玩笑呢。因为这些时候,
我总去看秋叶香的戏。当她要出台的时候,我就到楼上包厢里去。这不是秋叶香时
客上楼吗?”大家见他直认不讳,于是又第二次大笑起来。林雪楼一面笑着,一面
用左手扯着右手的衫袖去擦眼泪。说道:“这孩子的戏真不能说坏,在现时这些坤
伶花衫里面,没有人盖得过她的。”周秋舫道:“这话当真吗?”林雪楼道:“你
也看过她的戏,你平心说,谁还能比她好?”周秋舫道:“我以为金竹君比她好。”
林雪楼道:“空说比她好不行,你得从色艺上仔细评判出来,那才能算数。”周秋
舫道:“你不要性急,我慢慢儿的说给你听。”林雪楼闭着眼睛,摇着头道:“吾
斯之未能信,姑妄言之。”周秋舫道:“论作工秋叶香跌宕有余,而端庄不足。论
唱工用力过刚,而圆转欠周。金竹君就不然了。演青衣是青衣,演花衫是花衫。”
林雪楼不等他再望下说,已经是撅着胡子,摇头不已。正好陈黄孽在下手,回过头
便问陈黄孽道:“你是一个评剧大家,你说说看,秋叶香和金竹君的戏,是哪个的
好?”陈黄孽一想,秋叶香金竹君都请我吃过饭,总算熟人。这里林雪楼帮着秋叶
香,他是一个太史。那边周秋舫帮着金竹君,又是一个总裁,也都不能不帮忙。便
笑道:“各有各的好处。”赵春水道:“虽然各有各的好处,不能两个人的色艺,
就一五一十,分得那样平准,总有一个好些,一个差些。”陈黄孽吃了金竹君两餐
饭,比较是要袒竹的。可是他明知道,今日的东道主林太史,乃是一个捧叶最热心
的,要说秋叶香不如金竹君,又怕东家不快活。便笑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这是无法下定评的。”赵春水道:“怪不得你们评剧家,有许多白戏看。原来你连
一个也不肯得罪。”林雪楼道:“你们不要吵,我有一个最公正办法,来评判甲乙
了。”大家听了这话,就中止争论,来听他的办法。要知他说出什么办法,下回交
代。
第五十五回 限刻夺诗魁风流前辈 连宵制菊选笔墨闲人
却说林雪楼因大家对于秋叶香金竹君的艺术,争论不一,他就用一个办法,订
出甲乙来。他说:“现在我们在座,共有十六个人。我现在要请在座的人,用投票
办法来表决,大家以为如何?”陈黄孽听说,早就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