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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修道院纪事-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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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尔瓦罗·迪约戈已经去干活了,往石头上垒石头,要是再耽搁下去就损失四分之一的工钱,那损失就大了;现在巴尔塔萨尔必须说服管登记的书记宫,让他相信铁钩子和有骨头有肉的手同样有用,但书记官仍然怀疑,不肯担这个责任;他到里边去请示了,可惜巴尔塔萨尔不能呈交航空器建造者证书,解释一下他曾经参加过战争更没有用,即使这一点对他有帮助,但那是14年以前的事了,我们幸福地生活在和平时代,他何必来这里说什么战争呢;战争已经结束了,好像根本不曾有过一样。书记官面带喜色地回来了,你叫什么名字,说完他拿起鸭羽笔,在栗色墨水中蘸了蘸,阿尔瓦罗·迪约戈的推荐终于起了作用,或者因为求职者是当地人,或者求职者正值身强力壮的年华,39岁,尽管头上有几根白发,或者只是因为3天前圣灵刚刚在这里经过,马上就拒绝一个人求职一定会得罪上帝;你叫什么名字;巴尔塔萨尔·马特乌斯,外号“七个太阳”;你可以在星期一去干活,一个星期的开始,去推手推车。巴尔塔萨尔有礼貌地对书记官表示感谢,走出了总监工处,既不高兴也不悲伤,一个男子汉应当能以任何方式在任何地方挣得一日三餐,但问题是这个一日三餐不能同时满足灵魂的需要,肉体吃饱了,灵魂却忍受折磨。 
  巴尔塔萨尔已经知道,他所在的这个地方被称为马德拉岛,即木岛;这名字起得好,因为除了为数不多的几间石头和石灰房子外,其他都是木板房,但建得坚固,能长期使用。这里还有铁匠工场,巴尔塔萨尔本可以提出他有在铁匠炉子活的经验,但不能全说出来;其他技术他就一窍不通了,例如白铁匠,玻璃匠和画匠。许多木头房子带阁楼,下面喂着牛和其它牲口,上头住着各类人等,工头,书记官和总监工处的其他先生们以及管理士兵的军官。这时正值上午,牛和骡子正往外走,其它牲口早已牵出去了,地上尽是粪便;像里斯本的圣体游行一样,小男孩们在人和牲畜中间奔跑,你推我,我操你;其中一个人摔倒了,滚到一对牛下边,但没有被牛踩着,多亏保护神在场,否则就有好戏看了,只是弄得满身牛粪,气味难闻。巴尔塔萨尔和别人一样地笑了,工地上自有其消遣。卫兵们也笑了。这时已有20来个陆军士兵经过,全副武装,像是在奔赴战场,是军事演习呢,还是开往埃里塞依拉迎击在那里登陆的法国海盗呢,法国海盗们后来多次企图登陆,在这座巴别通天塔建成许多许多年以后的一天,他们冲上了岸,朱诺的队伍进了马芙拉,当时修道院里只留下了20来个老态龙钟的修士;在前面指挥的是德拉加尔德上校,或者是上尉,什么军衔倒无关紧要,他想进入主殿,但门锁着,于是差人叫来圣方济各会圣马利亚修道院的费利克斯修士,他是那个修道院的院长,但这可怜虫没有钥匙,应当去找王室,而王室已经逃走了;这时,卑鄙的德拉加尔德,历史学家称他为卑鄙的家伙,这个卑鄙的德拉加尔德打了可怜的修土一个耳光,啊,福音般的驯顺,啊,上帝的训诫,修土立即转过去让他打另一边;要是巴尔塔萨尔在赫雷斯·德·洛斯·卡巴莱罗斯失去左手的时候伸出右手,那么现在他就握不住手推车的车把了。也有骑兵在经过这里,现在才发现,他们是放哨的,在卫兵眼皮底下干活,别有风味。 
  人们在这些大木屋里睡觉,每个屋子里至少住200人;巴尔塔萨尔站在这里数不清所有的木屋,数到57个就乱了套,不用说,这几年里他的算术没有长进,最好是拿上一桶石灰和一把刷子,在这个屋子上作个记号,在那个屋子上作个记号,免得重复或者漏掉,就像得了皮肤病在各家门口钉圣拉撒路神像一样。如果在马芙拉没有家,巴尔塔萨尔就得在一块席子或者一块木板上睡觉了;要女人就是为了睡觉的时候陪伴,那些远方来的人太可怜了,人们说男人不是木头棍子,最糟糕的正是男人的棍子勃起的时候,可以肯定,马芙拉的寡妇们不能满足这么多人的需要,怎么办呢。巴尔塔萨尔离开这片木屋去看军营,到了那里心里咯瞪跳了一下,那么多行军帐篷,仿佛时间倒转了,也许看来不可能,但有时候一个退伍士兵甚至会怀念战争,这在巴尔塔萨尔来说已经不是头一次了。阿尔瓦罗·迪约戈早就对他说过,马芙拉有许多士兵,一些帮助安放炸药和起爆,另一些看守劳工和惩罚捣乱者;从帐篷数目判断,士兵足足有几千人。看到新马芙拉是这个样子,“七个太阳”有点发呆,下边不过50户人家,而这上面却有500座房屋,不用说别的差别了,比如这一排餐馆,木板房几乎和宿舍同样大,里边摆着的破旧的桌子和凳子固定在地上,长长的柜台前现在看不到人,但在半晌午的时候就点火烧那一口口大锅准备午饭;开饭号一响,人们立即潮水般涌来,看谁先跑到,他们都和在工地上一样肮脏,狂呼乱叫震耳欲聋,朋友喊朋友,你坐在这里吧,替我占个地方,但木匠和木匠坐在一起,石匠和石匠坐在一起,挖土工和挖土工坐在一起,当小工的百姓们在那边角落里,人以群分;还好,巴尔塔萨尔可以在家里吃饭,有人说话,如果说他对手推车还一窍不通,对于飞机却是唯一的行家。 
  不管阿尔瓦罗·迪约戈怎么说,不管他和其他工人怎样信誓旦旦地担保,工程确实没有提前。巴尔塔萨尔转了整整一圈,以审视自己将来居住的房子那种目光慢慢观察,那边一些人推着手推车,一些人上到脚手架上,一些人提着石灰和沙子,另一些人成双成对地用木棍和绳子抬着石头爬上缓缓的斜坡;工头们手持棍棒监视,监工们盯着工人们,看他们是否卖力,活儿是否干得无可挑剔。墙还没有垒到巴尔塔萨尔身高的3倍,并且还没有完全把修道院围起来,但像作战用的城堡那样厚,马芙拉城堡遗留下来的断墙还没有这样厚呢,时代也不同了,那时候没有火炮,正因为石墙太厚所以高度才增加得如此之慢。那边倒着一辆手推车,巴尔塔萨尔想试一试学起来是不是容易,毫不困难,如果在左边的车把内侧用台子打一个半月形的洞,他就可以和任何有一双手的人比试比试。 
  最后,他沿着上来时走的小径下山,工地和水岛就隐藏在山坡后面,若不是常有石头和土块从高处滚下来,人们会以为那里不会建起什么修道院、教堂或者国家宫殿,仍然是多少世纪以来的那个小小的马芙拉,或者到今天会稍大一些,仍然是罗马人撒下法令的种子、摩尔人后来种上了菜园和果园的马芙拉,那些菜园和果园的痕迹已荡然无存,在那个时代我们根据统治者的愿望皈依了基督教;如果耶稣基督确曾周游世界,那么他没有到过这里,否则维拉山上就该有耶稣受难处了,现在人们正在那里建造一座修道院,可能两者是一回事。既然如此认真地想起了宗教上的事情,如果巴尔塔萨尔确实想到了这些,那么向他询问巴尔托洛梅乌·洛伦索神父还有什么用处呢,何必让他再回忆起神父呢;显然,他和布里蒙达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谈话的内容不外乎这件事,想到神父的时候心里感到疼痛,后悔在那个可怕的夜里曾经那样粗暴地对待他,仿佛殴打了一个患病的兄弟;我清楚地知道,他是神父,我连士兵也不是了,但我们年岁相同,曾于过同一桩事业。巴尔诺萨尔又自言自语地说,总有一天要回到巴雷古多山和容托山,看看机器是否还在那里;很可能神父已经偷偷回去过,独自飞到更适合发明创造的地方去了,比方说荷兰,荷兰非常重视航空,后来的汉斯·普法尔就是证明,他因为犯了微不足道的小罪行但得不到宽恕,至今仍然在月亮上生活。只是巴尔塔萨尔对这些后来的事件一无所知,另外还有一些更加完美。例如两个人到了月球,我们都看见了,但他们没有找到汉斯·普法尔,莫非因为他们没有尽心尽力地寻找吗。是因为道路太难走。 
  这些道路比较好走。从太阳东升到日落西山,巴尔塔萨尔和那些人,大概有700、1000或1200人,把各自的手推车装上图和石头,巴尔塔萨尔用钩子稳住锹把,右臂的灵巧和力气15年来增加了3倍;然后就是浩浩荡荡的人体大游行,轮流往山坡下倒,不仅陆续覆盖了树林,而且埋没了一些耕地,还有一块摩尔人时代的菜园也即将寿终正寝,可怜的菜园,几个世纪以来一直出产鲜嫩的洋白菜,水灵的生菜,牛至菜,香芹和薄荷,都是精细的好菜;现在,永别了,这些水渠里不再流水,菜农不再来浇水为茶园解渴,旁边的土地为它干渴而死沾沾自喜。世界千曲百折,在世界上生活的人们经历的曲折多得多;也许那个在上面刚刚倒下一手推车的人就是这茶园的主人,你看,石头块连滚带跳下了山坡,土一个劲地往下滑,越重的石头跑得越快;但是,他大概不是菜园的主人,因为连泪都没有流嘛。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星期一星期过去,墙壁几乎不见增长。士兵们正在放炮向坚硬无比的巨石进攻,石头是极有用的东西,可以垒墙壁,但它与山紧紧相连,在猛烈轰击之下才肯脱离大山,一旦飞到空中便粉身碎骨,若非用手推车把它们理进深处,不久就会变成腐殖士。运输中也使用较大的车,用骡子拉的双轮车,人们往往装得过满;这些天一直雨水不断,牲口陷入泥泞,必须用鞭子抽打它们的脊背才能继续前行,在上帝没有注意的时候也抽打它们的脑袋,当然人们不知道上帝是不是故意转过脸去不看这里。推手推车的人们因为载重不大,不像大车那样经常陷入泥坑之中,并且用搭脚手架的废木板铺成一些坚硬的通道,但通道不够用,于是总是出现窥测、奔跑的情况,看谁能抢占,如果两个人同时到达,就会出现拳打脚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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