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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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然后他们就追上我。追上以后,肯定要给我浇柏油,撒羽毛,骑木杠①。我没有等到吃
早饭就溜啦——反正我不饿②。”
“老头子,”那个年轻的说,“我看,我们两个不妨来一搭一档,你看如何?”
“我不反对。你的行当——主要的——是什么?”
“就职业来说,是个打零工的印刷工人③。还干点儿医药、演员——你知道吧,演悲
剧。有机会时,搞点儿催眠和摸头颅算算命。为了换换口味,也曾在歌唱——地理学校教过
书,偶尔来次演讲④,——哦,我能干不少行当哩——多半是什么方便就干什么,所以也算
不上什么职业。你的行当呢?”⑤“我干的是行医的,干了不少时候。我的拿手好戏是‘按
手’——专治癌症,半身不遂,诸如此类⑥。我算个命还挺准的,只要有人替我把事情打听
个明白。传道也是我的一行,还有野营会啊,巡回布道啊,等等的。
①《文库》本注:十九世纪美国盛行私刑,南方尤甚。将犯众怒的人身上浇热的柏
油,上撒羽毛。另外有一种叫受刑的人骑在一根劈开的圆木尖利的一边上,抬着游街。这类
私刑,往往造成重伤,甚至致死。
②喝了半夜的酒,故不饿。
③四处漂泊打零工的印刷工人。马克·吐温本人十八岁——十九岁时便当过印刷工人。
④当时的地理学校,把地理知识编成歌曲教学生唱,以便学生易记。
⑤诺顿版注:当时有关西部开发的作品中往往有行骗的流浪汉这类人物,马克·吐温的
特色在于把笔下的两个人写得充分的个性化。
⑥当时南方落后、迷信,故有这种用祷告、念咒治病的。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后来那个年轻人叹了一口气,说道:
“可叹啊!”
“你叹些什么啊,”秃头说。
“我落得如此一个下场,堕落得跟这伙人为伍,想起来也可叹。”他用一块破布头抹抹
眼角。
“他妈的,这伙人有哪一点配不上你?”秃头说。话说得相当不客气。
“是啊,是配得上我,也是我该受的。是谁把我从那么高贵弄成这么低贱?还不是我自
己。我不责怪你们,先生们——不光如此,我谁也不怪,是我自作自受。叫冷酷的世界露出
它的凶相吧。有一点我是清楚的——反正世界上总有我一块葬身之地。这世界会照样的转,
并且从我身边把一切都夺过去——我爱的人,财产,一切的一切——可就是这一个它拿不
走。有一天,我将长眠在那里,并且把种种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我那破碎的心将永久安
息。”他一边又擦起泪来。“收起你那可怜见的破碎的心吧!”秃头说,“你那颗可怜见的
破碎的心朝着我们唏嘘悲叹干什么呀?我们可没有害过你啊。”
“是的,我知道你们没有害过我。先生们,我不是在责怪你们。我自己把自己从上面掉
了下来,——是的,我咎由自取。我理当受难——完全活该——我决不哼一声。”
“从什么地方掉了下来?你从什么地方把自己掉了下来?”
“啊,说来你们也不会相信。全世界也永远不会相信——随它去吧——一切无关紧要。
我出身的那个秘密——”
“你出身的秘密?你的意思是说——”
“先生们,”那个年轻人非常庄严地说,“我现在向你们透露,因为我觉得我对你们是
信任的。从出身的权利来说,我是一个公爵。”
一听见这话,杰姆的眼睛鼓鼓的。我看啊,我自己也如此。随后,秃头说,“不!你不
可能是这个意思。”
“是的。我的曾祖父,勃里奇华特公爵的长子,在上世纪末,逃亡到这个国家来,好呼
吸最纯粹的自由的空气。在这里结的婚,死在这个国家,留下了一个儿子,而他自己的父亲
呢,也差不多在同一个时候逝世的。已故公爵的次子夺取了爵位和财产——可那个真正的公
爵、那个婴儿,却被抛在一边。我就是那个婴儿的直系后代——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勃里奇华
特公爵。如今我就在这里,形单影只,被剥夺了高位的尊荣,遭到人家的追捕,冷酷的世界
白眼相加,衣衫褴褛,心灵破碎,落难到与木筏子上的罪人为伍!”
杰姆对他无限同情,我也如此。我们试图安慰安慰他。不过他说,这于事无补,他不可
能得到多大安慰。他说,要是我们有心认可他是公爵,那就会比任何其它的事更有价值了。
我们就说我们有心,并且问他该怎么一个做法。他说,我们该在对他说话的时候对他鞠躬,
并且称他为“大人”,或者说“我的爵爷”,或者“爵爷大人”——还说,如果我们光称他
为“勃里奇华特”,他也不会介意。他说,那反正是一个封号,而不是一个人的姓名。还
说,在吃饭的时候,我们应该有一个人在他边上侍候他,还做些他希望他们干的零星小事。
啊,这好办,我们就照办了。吃饭的时候,杰姆自始至终站在边上,侍候着他,还说,
“大人,你来点这个,或者来点那个?”如此等等。旁人一看就知道他对这样做挺满意。
不过那个老头儿一会儿不作声了——没有多话要说的,对围着公爵团团转的吹捧那一
套,仿佛不很舒服,好象他心里有些什么。所以到了下午,他开口了:
“听我说,毕奇华特,”①他说,“我真是为你难过极了,不过嘛,象你那样落难的,
你可并非是唯一的一个。”
①冒充的公爵自称是勃里奇华特(Bridgewater)公爵,老头儿仿佛不经意,念成了
毕奇华特(Bildgewater)公爵。毕奇华特,乃船舱里的污水,又脏又臭,这是水上人家都
知道的。
“不是唯一的一个?”
“不是的。你不是唯一的一个。象你这样从高位给人家违反正义,一口咬住,拖下来
的,可并不是唯一的一个。”
“可叹啊!”
“不,怀有出身的秘密的,你并非是唯一的一个。”真糟糕,他竟哭了起来。
“等一等!你这是什么意思?”
“毕奇华特,我能信得过你么?”那老头儿说,一边还不停地呜呜咽咽。
“我要是靠不住,天诛地灭。”他握住了老头儿的手,紧紧握着,并且说,“把你的来
历的秘密说出来吧!”
“毕奇华特,我是当年的法国皇太子!”
你准能猜得到,这一回啊,杰姆和我可吓了一大跳。随后公爵说:
“你是什么啊?”
“是的,我的朋友,——这可是千真万确——你的眼睛现今这一刻看到的是可怜的、失
踪的路埃十七,路埃十六和曼雷·安东纳特的儿子①。”
“你呀!就凭你这个岁数!没有那么回事②!你莫非要说你是当年的查理曼么③?至少
至少,你非得是六百岁、七百岁的人吧。”
①骗子把路易说成路埃,把安东埃纳特说成安东纳特,连国王、王后的名字都说不全。
②诺顿版注:法国王太子如果当时活着,应该只有五十多岁,可见冒充者的年龄不合。
③查理曼,佛兰克斯和罗马帝国大帝,死于814年。
“都怨我遭的劫难啊,毕奇华特。劫难招来了这一切。劫难叫我头发白了,额头未老先
秃。是啊,先生们,你们看到了,在你们面前,是身穿蓝布裤子,身陷灾祸、漂泊、流亡、
被糟塌、受苦受难的合法的法国国王。”
啊,他一边说,一边伤心痛哭,叫我和杰姆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们非常难过——
又非常高兴,非常骄傲,因为能有他和我们在一起。于是我们就凑上前来,象刚才对待公爵
那样,试图安慰安慰他。不过他说,这于事无补,除非人死了,一了百了。不过他又说,要
是人家按他的名分对待他,对他说话时,双膝跪下,并且总是称呼他“皇上”,吃饭时第一
件事是侍奉他,在他面前非经面谕,不敢坐下。如果那样的话,他总会感觉到舒服一些,好
过一些。因此,杰姆和我就称呼他为皇上,为了侍候他,做这做那,当他的面站得直挺挺
的,一直要等到他发了话。叫我们坐下为止。这样百般地侍候他,他就变得高兴起来,舒坦
起来了。不过公爵对他还有点儿酸溜溜的,对这般光景仿佛有所不满。可国王还是主动对他
表示真情实意的友好。国王说,公爵的曾祖父和其他的毕奇华特公爵曾经得到他先父的恩
宠,经常被召入宫内。只是公爵还是有好长时间在睹气。后来国王说:
“毕奇华特,说不定我们得在这个木筏子上,耽在一起一个相当长的时光,你这样酸溜
溜的有什么用呢?只能叫大家心里不痛快。我并非生来就是一个公爵,这不是我的过错;你
并非生来就是一个国王,这也不是你的过错——因此,干吗要烦那个心?我说啊,随遇而安
——这是我的座右铭。我们碰巧在这里相聚,这也并非是件坏事——吃的还丰富,活的还清
闲——好,把你的手给我,公爵,让我们交个朋友。”
公爵依着他的话做了。杰姆和我眼见这一切,心里挺高兴的。种种不快,一扫而光,我
们都觉得高高兴兴的。如果在木筏子上彼此不和,这该多么倒霉,在木筏子上,人家图的便
是能一个个感到心满意足,对别人合情合理,和和气气。
我无需多长时间,就在心里断定了:根本不是什么国王、公爵,而是下三烂、骗子手。
不过我从没有说出口来,从没有露出口风,只是自个儿心里明白。还是这样最好,免得争
吵,也不致招来麻烦。要是他们要我们称呼他们皇上,公爵什么的,我们也不反对,只要这
一家子能保个太平。再说,把实情告诉杰姆,也没有什么好处,所以我就没有告诉他。也许
从我爸爸那里我从没有学到什么有益的东西,只是除了一件,那就是,和这么一类人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