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原乱-第4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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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除,哪怕被时光的尘埃逐渐覆盖,遮蔽,那也只是暂时的,只需要一点涟漪翻动起来,那么曾经那所有的一切就又会重新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一时间师映川默然看着方梳碧,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的妻子,自从那件事之后,自己就总是留意着桃花谷的消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听说她过得平静安宁,也就罢了,但如今再次相见,心中却依旧浊浪滔天,这个女子是师映川不愿提起的痛,或许会持续一辈子,那是忘却的纪念,也或许会渐渐消磨,永远地沉眠在师映川的记忆里,一切的美好与心动就这样绚烂地凋谢,只留下那曾经让人心痛的浓浓幸福,回味无穷。
心头无法控制地升起一种失落而苦涩的感情,但是在听到嵇狐颜的这句话时,师映川那原本开始渐渐脱离理智束缚的情绪就突然间被狠狠一扯,心神复定,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不堪的那些情绪统统掩埋,再次平静下来,淡然道:“……没什么,本座也只是适逢其会罢了。”
这就是用最平常的场景来绘画生活的残忍么……师映川微微敛眼,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抛进嵇狐颜手中:“吃上一颗,对你的伤有好处。”说罢,他却是看到了一旁方梳碧那微微紧张的神色,不禁心中一痛:她已经忘了自己啊!这种感觉就像是用最细腻的笔法去描画最真实的苦涩,他与她之间终究还是在命运的反复无常中挣扎的两个人,此时此刻,师映川才发现世上原来是有着两种最极端的情感的体现,一个是哭着笑,那是喜极而泣,而另一个却是笑着哭,明明难过却还一定要强颜欢笑,就像自己现在这样,故作若无其事,她已经不记得他了,可是那又怎样呢,师映川忽然有一种冲动,他想要做点什么,去找回那些即便穿越时光也想重新抓住的东西,然而他终于还是没有那样做,在这一刻,他看着自己曾经的妻子,或者说,看着一段自己难以忘怀的记忆,静静无言,突然,师映川毫无预兆地动了,他上前几步,来到方梳碧面前,在方梳碧怔然的注视中,拿起她受伤的那只手,从怀里取出一只扁盒,指头从中沾了些绿色的膏体,抹在了那手腕处的伤口上,说也奇怪,这药膏一抹上,疼痛就立刻消减了很多,甚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师映川又摸出一条雪白的锦帕,帮方梳碧仔细包扎了手腕,而在师映川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嵇狐颜看着这一幕,忽然就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外人,在万里之外看着他们,仿佛自己与这些从来都是无关的,被排除在他与她的世界之外……等做好这一切之后,师映川才微微抬起了头,看了方梳碧一眼,面容平静,血红色的双眸中却闪过一抹无法言喻之色,下一刻,他转过身,决然地向前走去,再不回头。
方梳碧与嵇狐颜看着青年黑色的袍摆在风中飘舞,头也不回地走向湖中,看着他踏水缓缓而去,看着他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仿佛刚才这个人的突然出现只是一个虚幻而美丽的梦境,方梳碧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刚才青年为自己处理伤势时的样子,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些说不出地难受,惘然失措,有一丝不知是酸涩还是悲怀的情感在心头徐徐缭绕,她因自己这种没来由的情绪而感到不可思议,可是又莫名地觉得无比自然,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她才猛地惊觉自己眼眶酸胀,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竟是无声地落了泪……这正是: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争忍有离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边潮已平。
师映川一路远去,他背负着双手缓缓而行,身体周围有一丝隐晦之极的真气波动,无论怎样努力也控制不住,随着他双足每一次踏下,湖水便像是煮沸一般,翻滚不止,一如他此刻不能平静的心情,一个男人在成长的过程当中,好象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在生命里,让他感到痛,尝到苦涩,让他从此日趋成长,而在他真正成熟起来之后,这个人往往就要永远成为过去,然而,这终究会化为心底一抹关于感情的的温柔诠释……在我最美好的时光里,遇见你。
师映川静静走着,仿佛依旧保持着堪称冷酷的绝对静默,他这样沉浸在回忆与情感的交织当中,走过这条湖,进入到汇流的大河中,不多时,水上已能看见零星的船只,其中一条偌大的花船内满是欢声媚语,靡靡之音,师映川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一眼,突然间毫无预兆地扬袖一挥,河面顿时被一剑劈开,瞬时就掀起了数丈高的巨浪,轰隆隆几乎斩开了半截河水,一时间尖叫惊喊之声大起,又戛然而止,那体型庞大的花船在这一斩之中彻底化为齑粉,被撕扯得粉碎,里面的人更是不可能有侥幸活下来的,面对此情此景,师映川浑若不觉地从一旁走过,唇角却几不可觉地扬起,眉宇间露出一丝近乎愉悦的笑容,激起的漫天水花与船只碎屑没有半点可以靠近他身周,师映川微微仰头,这一路走来,沉默了这么久才发泄了一通,让他觉得沉郁的心情终于有些舒畅起来,一时间师映川眼中血色流转,里面不是嗜血之色,而是再平静不过的漠然,既而闭目轻叹道:“现在总算感觉好一些了……”这时宁天谕的声音忽然从脑海中响起:“……对那个女人还是旧情不忘?我本以为,你应该早已经将她放下了。”
师映川闻言,睁开双眼,道:“我自然是喜欢她的,又怎会很容易地就放下?”宁天谕轻嗤:“喜欢她?你应该问问自己,你喜欢的究竟真的是方梳碧,还是曾经的香雪海?”师映川眼皮微微一跳,没有说话,他怎能告诉自己,自己执着的是她的存在,放下的是曾经不知是情不是情的相守啊!又听宁天谕悠悠说道:“很奇怪,当年纵然世间有百媚千红,我们却只爱过赵青主一人,然而到了这一世,你却是多情至此,你说你心中最爱的是连江楼,但在我看来,却未必如此。”师映川似乎很不喜欢被人质疑自己对连江楼的感情,不觉冷下脸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宁天谕冷笑:“所谓的爱情,有一个很鲜明的特点,就是排他性,排斥外人的介入,你若真的爱连江楼,又怎会对其他人也念念不忘?”师映川一滞,却是不知要如何回答,于是他只有沉默,须臾,轻叹道:“你说得也是……可笑,可笑啊。”与此同时,他袖中无声地飞出数道彩光,化为两份,师映川大袖一展,纵身而上,紧接着,水下一袭黑袍破河而出,跟着踩上飞剑,一人一傀儡就此御剑绝尘而去,快若奔雷,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远方。
一路向前,秋日里到处都是果子成熟的甜香,天气暖和而不炽热,此去晋陵路途遥远,但这只是对于一般人而言,在宗师看来,倒也不算什么,师映川御剑代步,扶摇而行,虽然不可能真有仙人手段,眨眼间一气呵成远遁千里,但速度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一抹玄衣现于碧空之间,御剑过群山,御剑过江河,长袖飘摇如仙,足下江河山脉蜿蜒,一览无余,举目看去,云海滔滔,天上人间,揽月摘星不过如此,师映川御剑升高再升高,终于身处九天之上,全身上下沐浴在金色日光当中,他望了望天空中壮阔无边的云海,感受着高空中那强烈的罡风与稀薄的空气,叹道:“已经是极限了,终究还是人力有穷尽之时……只不过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前世虽然乘过飞机,也到过比现在更高的地方,万里之外,但那终究是借助外物,哪里比得上此刻逍遥自在的心情。”宁天谕道:“降下去罢,若再继续以这个高度赶路,你最多只能再支持一盏茶的工夫,真要是掉下去的话,即便是宗师,也要摔成一滩肉泥。”
师映川闻言哈哈一笑,抖袖一甩,立刻打散了周围的云气,只见烟波浩渺中,一人一傀儡直冲而下,将这凡人穷尽一生也不可能见到的天上美景统统甩到身后,未几,两道黑影终于回到离地面数十丈的高度,其实像他这般御剑,即便是剑修出身的武道大宗师也未必能够,师映川主要是凭借当年有剑神之称的泰元帝御剑秘法,以及灵性通玄的北斗七剑,这才得以做到如此地步,一时他逍遥踏空御剑而去,身后傀儡紧紧跟随,于风中穿梭,掠过繁华的城市,途经荒凉的边陌,终于在傍晚时选了在一处广阔无边的林海中停下,暂作休整,此地参天巨木绵延可见,是一片原始森林,师映川一双赤红如血的眸子里微微透出一丝疲惫,之前那般御剑赶路,即便以宗师之身,也觉得累了,他按下剑势,与傀儡双双落在地上,北斗七剑随之飞回他袖中,他二人乍一落地,却见落足之处原本的葱郁草地顿时枯黄起来,以两人为中心,周围大片的花草树木瞬间死去,与此同时,师映川与傀儡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润,师映川拔下束发玉簪,让一路上被风吹乱的长发披散下来,朝前方走去,此处有一座破败的建筑,刚才被师映川在半空中看到,这才落下,准备在此地过夜,这处建筑其实是一座庙宇,并不大,地上青苔遍布,空气里有淡淡的潮气,师映川想了想,去打来一只鹿,傀儡拾柴生火,又弄了些水果,一时吃饱喝足,师映川与傀儡便双双打坐调息,由于方才二人抽取生机,导致了附近花木鸟兽虫蚁死绝,因此周围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火堆不时发出的‘哔剥’声。
半晌无话,不知过了多久,等到火堆渐渐开始有熄灭的迹象时,师映川心中忽地一动,就睁开眼来,目光向外一扫,眼中寒芒闪烁,皱眉道:“这是……”没等他确定什么,宁天谕已经替他得出了结论:“是宗师出世!却不知是谁在这种地方突破?”师映川嘴角上扬,似乎是在笑,但这笑容当中却分明是某种冷致的味道,他抬手拢起长发挽住,用簪子固定,道:“突破么……正是好时机!”宁天谕冷冷笑道:“不错,若是多了一具宗师级傀儡,我们的实力自然大增。”师映川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