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原乱-第2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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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撞天钟连响九次,摇光城之内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听见钟声都是大惊失色,一些有资格入宫的贵族和大臣立刻吩咐下人准备车马,迅速赶往皇宫。
城中各处城门已经落闩,任何人不得进出,街上已经开始戒严,师映川来到皇宫的时候,许多王公大臣已经提前到了,他们当然不可能比师映川的速度还快,唯一的解释就是撞天钟乃是周帝驾崩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敲响的,而在此之前,这些人必然通过各种渠道已经得知了皇帝驾崩的消息,这才来得这么及时,而这些人也是整个大周最有权势的一群人,与那些在听到钟声之后才赶往皇宫的贵族和臣子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无数禁军护卫脸色冷漠地匆匆往来,宫内此时已经乱成一团,周帝的尸首甚至都还没有收拾起来,而在另一座高耸的巍峨大殿中,此时已到处都是缟素一片,这里是大周王朝的中枢,记录着这个帝国的兴衰荣辱,从这里颁布出来的任何一道政令,都在决定着这个国家无数人的命运,而此时站在这里的人却不到二百,殿外无数重甲禁军团团护卫,容王晏勾辰以及多名同样身着蟒袍的男子正互相形成剑拔弩张之势,而这时皇宫之外,师映川正准备进宫,他虽然修为高深,但皇宫之内毕竟戒备森严,有无数高手坐镇,唯有大宗师才能够来去自如,因此师映川自然没有擅自闯入的兴趣,便准备亮出身份叫人通传,不过这时却见晏勾辰身边的一个心腹太监满头大汗地疾奔而来,见了师映川,立刻压低了声音飞快说道:“君上来得正是时候,奴才奉王爷之命在附近等候君上到来,请君上快随奴才进去罢!”
师映川点了点头,而那些禁军显然认得这个品级很高的太监,并不阻拦,师映川便跟着这个太监一起进了宫门。
此时大殿中已是剑拔弩张,一名容貌与周帝略有相似的青年满面冷笑,对着神色冰冷的晏勾辰说道:“笑话!父皇生前并未册立你为太子,皇兄,你一不为长,二不为嫡,凭什么继承皇位?”此人乃是皇后所出的嫡子,而晏勾辰却只是庶出身份,一旦真的登基,或许不会对其他同为庶出身份的兄弟们做什么,但是对于皇后所出的嫡子,终究会视为一根心头之刺,怎么可能放过?因此这人自然万万不肯让晏勾辰登基为帝,否则日后只怕是死路一条!
“你放肆!”一个声音大怒响起,晏狄童一手抬起指着对方,怒斥道:“父皇欲立我皇兄为太子,此事乃是众所周知,你……”这时又有一名身穿亲王服饰的青年冷冷插言,打断了晏狄童的话:“老九,你说父皇欲立二哥为太子,那么旨意呢?可有父皇的亲笔诏书为证?”此人与刚才那人乃是一党,同样是皇后所生,眼下自然要跳出来,若是真的让晏勾辰做了皇帝,日后自然会与他们这些人一一清算,事关身家性命,怎能不拼死一争!
晏狄童听了这咄咄逼人之语,顿时哑然,虽然人人都知道周帝已经准备立晏勾辰为太子,并且在数日后就要举行大典,礼部已经在准备各项事宜了,但事实上却是真的没有颁布什么诏书,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疏忽,按理说只要在大典前一日发布正式声明,这就是合法的,然而偏偏天意弄人,谁能想得到平日里身强力壮的周帝却居然一声不吭地就突然驾崩了?
那名亲王见晏狄童哑口无言,唯有一张脸涨得通红,不禁冷笑起来,众大臣亦是各为其主,一时间殿内乱成一团,但就在这时,却听晏勾辰猛地厉声大喝道:“够了!父皇乃是遭奸人所害,中毒身亡,老四,你一向与本王不睦,这也罢了,不想你却居然做出这等弑君弑父、大逆不道的事情,当真是丧心病狂!”
“晏勾辰你不要信口雌黄!本王何时做过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不要污蔑本王!”那身穿亲王服饰的青年立刻激烈反驳,这个天大的罪名他是万万不能被人套上的,否则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晏勾辰冷笑,满面激愤之色:“众所周知,本王即将被父皇册立为储君,到时大局已定,任你们这些人再如何谋划,也无法扭转局面,所以你们不惜铤而走险,索性在大典之前暗中下手毒杀了父皇,到时候父皇尚未册立太子,也没有遗诏,日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放屁!”四皇子满面赤红,双眼几乎喷火:“晏勾辰你休想泼脏水给本王,你说本王这些人毒害父皇,你可有证据?”晏勾辰大袖一甩,一字一句地冷然道:“……公道自在人心!”
大殿之内乱成一团,皇子们几乎快要拔剑相向,而在当前的局势下,众臣也各自都做出了选择,各为其主,原本与容王一派对立的势力都趁此机会做出了反扑,一个穿郡王服饰的年轻男子冷笑着道:“二哥,你说父皇册立你为太子,你又有什么证据?”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却响了起来,不大,却压住了所有的争吵声:“……证据?不知我是否可以做证?”
☆、一百八十四、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一个声音道:“……证据?不知我是否可以做证?”随着这声音响起,一个身穿黑色裘衣的人便走了进来,与此同时,整个大殿就忽然变得怪异地安静,许多人愕然循声望去,然而这个不速之客却好象没有看到这么多扫向自己的目光似的,脚步平稳之极,这时晏勾辰却面露大喜之色,疾步穿过人群,明显长长松了一口气,对来者道:“君上……”
大殿里一片死寂,紧接着,有低低的惊呼声终于此起彼伏地小小爆发了出来,所有人都看着来人,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有的人面现喜色,也有人微微扭曲了面容,晏狄童一张俊秀的脸上陡然间微微涨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时所有的声音已经再次有默契地渐渐消失,殿中重新恢复到了刚刚那种异常的寂静状态,使得来自众人的呼吸声反而显得越发清晰起来,无数目光不约而同地定定投了过来,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已经猜到了这个人究竟是谁,于是大殿中的各种呼吸声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来者自然是师映川,他环视殿内,与这些目光一一对视,此时能够站在这里的无不是眉眼通挑之人,但凡被师映川看过来,一旦视线相交,就立刻微微垂下眼,师映川环视一遭,然后就淡淡重复了之前的话,道:“不知我是否可以做证?”顿一顿,接着说道:“数日之前我来过宫中,大周天子亲口对我说过,立容王为太子,我就是人证。”
殿内一片沉默,这种表态简直极其嚣张,但是却没有人表示愤怒或者嘲笑,但是此事毕竟事关重大,即使师映川已经表态,也终究有人不肯束手待毙,只见那四皇子面色铁青地走出人群,道:“君上今日……”他不是不明白师映川是倾向于晏勾辰一方的,然而在他看来,师映川与晏勾辰无非也只是利益的互相结合而已,师映川没有什么理由是必须支持晏勾辰的,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未必不能换取师映川乃至断法宗的沉默,总而言之,只要大周与对方保持着某种密切的往来关系,提供足够的好处令对方满意,那么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对方难道会真的很在乎?
不过四皇子的话刚刚开了个头,就被师映川打断了,师映川看了一眼对方身上的服饰,知道这必是晏勾辰的众兄弟之一,便道:“我说了,我可以作证,证明大周天子决意立容王为太子,莫非你不相信?”师映川说着,稍一停顿,看向神情愈发阴沉、面容已经青白交加的四皇子,一字一句地道:“我说的话,就是证据……那么,这里有谁认为我是在撒谎么?”师映川环视着周围,带着某种骄傲与嘲讽之意:“不知我可否做这个证人?”
这句话回荡在大殿中,每个人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开口回答这个问题,其实那日师映川入宫之事人人都是知道的,而宫中自此传出皇帝决意立容王为太子的事情也是人人皆知,所以在场这些人也知道师映川说的这些话必然是真的,事实上,哪怕师映川说的是假话,但是只要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那就是可信的,不得不信,也不敢不信!因为言语的力量往往与真假没有必然的联系,而是与说话的人是谁有着最直接的关系,所以此刻师映川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着足够的力量!
这时突然一个愤怒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晏狄童指着四皇子以及另外几名亲王与郡王,无比愤怒地恨恨叫道:“是你们!是你们当中有人毒杀了父皇!只要抢在二哥被立为太子之前将父皇害死,你们就还有机会,还可以奋起一博!你们平时一个个都恨不得把二哥踩下去,怎会甘心眼睁睁地看他做了储君?一定是你们,你们丧心病狂!”
晏狄童此时已是涕泪皆下,他的呼吸变得非常粗重,哪怕是连吸了几口气都无法稳定下来,他用看杀父仇人一般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那几位皇兄,直勾勾地攫视着,那其中有着迷茫,狂暴,悲愤,扭曲,这些负面情绪统统都被没有一丝保留地糅合在一处,然后放射出来,此时此刻,他的眼神之中哪里还有半点手足之情?晏狄童狠狠指着这些人,手指微微颤抖:“……弑君弑父,你们也配称人?”他的声音已经发颤,而且颤得越发强烈,几乎已经说不下去了,此时就连晏狄童自己也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表演还是真的在发泄着什么,他现在已经根本没有必要蕴酿感情,因为他做过的那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已经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他不禁痛哭失声,同时也将他所要达到的目的彻底实现了,让他完全以一个父亲被兄长杀害的皇子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号哭着,面容扭曲,眼中却带着疯狂的光死死看着自己的几个皇兄,面对此情此景,有人看得微微心悸,也有人似乎在低低叹息,人们想起了平日里周帝对这位九皇子的宠爱……这毕竟是陛下疼爱的儿子啊,如今陛下驾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