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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崩原乱-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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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酒菜送了过来,三人纷纷在桌前坐定,师映川敲碎酒坛上的泥封,给自己和宝相龙树倒满,至于季玄婴,由于怀孕的缘故,所以师映川是不肯给他酒喝的。
    院子里飘散着一缕淡淡的花香,伴随着酒香,令人心神俱醉,这是一个明月皎洁的夜晚,微风拂拂,月光将大地映得宛若白昼一般。渐渐地,师映川清秀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红晕,他哈哈一笑,随意地给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然后顺手也给宝相龙树斟满了一杯,宝相龙树见状,微微一笑,拿起杯子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这时就见师映川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明月,脸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空气里是淡淡的花香,弥久不散,师映川忽地嘿然一笑,开口说道:“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他默默拍打着自己的大腿,一时间却并无言语,半晌,这才微微一笑,喃喃说道:“我们这是要回断法宗啊……可是,我现在怎么能回去?那天在我们面前那山崩地裂的场景,那一幕幕纷至沓来,全都冲在我心上,我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师祖他的样子,我没有办法忘记……”
    这时一只手忽然按住了师映川的手,季玄婴打断了师映川的话,沉声道:“我们现在就回去,回断法宗……”
    “回去?怎么回去?”师映川突然提高了声音,他用力狠狠地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腿,艰难地吐出了一口气,长长的睫毛掩映下,隐约可以看到他那双充满了自责、愧疚、不甘,被许许多多复杂心情所笼罩的眼睛,少年的眼神似乎微微恍惚迷离起来,他真的很想回去,回到宗门,回到师父的身边,前时当他在马车里清醒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一想到身在大光明峰的连江楼,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师映川就禁不住心头一阵滚烫,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回去,可是,可是……
    “我当然想要回去,可是我要怎么回宗门,告诉我师父这件事情?我早就在想,当我们见面之后,我应该说些什么?是啊,我该说些什么?难道我要告诉他,师祖已经失踪了,甚至可能是已经陨落了,我要怎么说出口,啊?”师映川醉眼朦胧,仿佛不知今夕何夕,他终于忍不住,一行泪水忽然就肆无忌惮地涌出了眼眶,紧接着他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干,喃喃说道:“我想过了,见了师父之后,我该怎么说?而师父见了我之后,又会说些什么?我究竟应该用怎样一副表情去面对他?对于一个害自己的师祖失踪甚至陨落的小子,师父他又会怎么面对我?我现在的这个样子,真的准备好去见师父了么?”
    师映川一口气说完了这番话,到最后,近乎声嘶力竭,随后他便闭上了眼睛,再不说话,此时宝相龙树与季玄婴互相对视,无声地交换了一下意见,然后谁都没有开口打扰他,只是沉默地等待,任凭师映川自己发泄,只怕这样才能够让少年好受一些。
    过了不知多久,师映川猛然睁开了双眼,这时他的额头上已经不知不觉地出了汗,黏腻腻的一片,师映川的眼神好象有些呆呆的,他看着自己的手,半晌,才重重一拳砸在自己的大腿上,就在这时,宝相龙树心中突然莫名地生出了一缕寒意,感觉到了体内显露出来的异常,他脸色顿时变了,立刻想要站起身来,但刚一用力,却当即全身猛地一软,好象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季玄婴脸色亦变,他仿佛瞬间猜到了什么,看向少年:“映川……”
    此时师映川整个人却忽然变得平静了下来,他缓缓站起来,望着季玄婴与宝相龙树兄弟二人,然后微微一笑,道:“抱歉,酒和茶里我放了些东西,即使以你们俩的修为,没有半个时辰也是消不了药性的。”他看向季玄婴:“不用担心,这对我们的孩子不会有影响。”
    师映川说着,将两人挨个抱回房中,并排放在了床上,细心为两人盖上了薄毯,此时宝相龙树神情复杂之极,他死死看着师映川,道:“映川,你不……”
    “不要对我说什么了,我早已经决定了,不会再改变主意。”师映川俯身吻一吻宝相龙树的唇:“我还是太弱小了,趁这个机会我会自己一个人到处走一走,把自己好好磨练一番……麻烦你找人带个口信给我师父,就说徒弟不肖,无颜回去,等到我想通了以后,自然会去见他。”
    师映川说罢,目光转到季玄婴身上,季玄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师映川微微垂目,动手轻轻抚摩着青年的腹部,半晌,才轻声道:“抱歉,不能等孩子出生了,我是一个逃避现实的人,是一个懦弱的父亲,不过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我想,我们的孩子就会看到一个很像样的父亲了。”
    话到这里,师映川的眼中忽然精光湛湛,已是多了一丝决然的意味,他在季玄婴唇上一吻,然后笑了起来,道:“好了……宝相,玄婴,就此别过。”话音未落,师映川转身而去,空气中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酒香,萦绕不散。




☆、一百零二、风月无情人暗换

    断法宗,大光明峰。
    殿顶是接连无际的莲海壁画,白玉台正中设着一张黄金宝座,后面一幅磅礴的山水画上,万千河山平现眼前,男子坐在宝座间,一手无声地撑着下颌,双眼闭合着,似乎是已经睡着了,但殿中下方的人却只是恭谨地低着头,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也没有人试图抬起头来,去望向那宝座上的男子,事实上他们也无法直视,因为在大光明峰的所有人看来,在他们眼中,上首的那个男人已经是某种意义上的非人,所代表的便是强大这个概念,与之相比,男人的样貌,身材,气质,这些世俗中人所看重的表面上的东西,反而是最无足轻重的。
    连江楼闭着双眼,整个人一动不动,完全是熟睡的样子,或者说根本就是一尊雕塑,他身上穿着一件长袍,准确地说,是一件不知道用什么动物的鳞甲所制的衣裳,上面是晶莹透亮的青色近透明的鳞片,剔透闪亮,给人一种冷冽与厚重之感,浓密黑亮的头发披散在身后。
    连江楼的身体颇为伟健,他如今虽然是坐着,虽然一语不发,甚至可能是睡着了,但却好象一山岳矗立在那里一样,压得人隐隐透不过气来。
    但就在下一刻,这个给人雕塑般错觉的男人突然动了起来,此时他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但身体却已在极轻微地颤抖着,像是正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整个人就像是沉静中积聚力量即将爆发的火山也似,令人心悸无比,紧接着,连江楼黑密的眼睫微颤几下,霍地睁开了眼睛,看着下方的人,脸上没有任何可以泄露出他心绪的表情,唯见黑眸中一缕缕的明暗交错,就仿佛里面有星辰陆续崩塌,一瞬间,大殿之内便满满充斥着一股恐怖到极点的气氛,是难言的压抑,令在场之人几乎要窒息下去,所有人顿时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惟恐在这种可怕的平静中突然爆发出什么令人不敢想象的事情,因为宝座上的那个男人在刚才得到的两个消息,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相当坏的消息。
    但就在这时,这股排山倒海的压力却骤然一松,几声突兀的咳嗽响了起来,只见连江楼浓黑的眉毛微蹙,低低地咳嗽着,他的咳嗽声清清楚楚地响彻大殿,仿佛震得这处宏伟的建筑都在瑟瑟颤抖,半晌,连江楼终于咳声渐止,他面无表情地坐着,恢复了往常的威严之态,淡淡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罢。”
    连江楼说着,却是缓缓站起身来,他转身去看宝座后面的那幅巨大山水图,脑海中闪现出藏无真的身影,他就这么沉默着,一语不发,不知过了多久,连江楼终于开口,说道:“……至于剑子,既然他要云游天下磨练己身,那便由他去,这对他有好处。”
    顿一顿,男人神情平平,负手淡然:“下次来见我的时候,想必他不会让我失望。”
    ……
    数月后,万剑山。
    “玄婴,好孩子,忍一忍……就快好了,就好了……”
    此刻殿中已是一团忙乱,空气里有极淡的血腥之气,又夹杂着药物混合在一起的浓重味道,后殿之内,一个面容冷硬仿佛是大理石雕刻而成的男子站在床前,斜飞入鬓的眉梢紧紧皱锁着,在眉间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他脸侧原本松松垂下的两绺黑发已经有些散乱,婴儿般白嫩的肌肤表面微微泛着汗意,平日里,这个男人总是给人一股压抑的感觉,但是此时此刻,这位奉剑大司座却已经完全没有了往常的从容与冷静。
    大床上铺着厚厚的锦褥,季玄婴蜷卧其间,身下的褥子已经被些许鲜血弄污了一点,季玄婴身上只有一件宽松的天青色薄衫,一条长裤,此刻衣裳已经半褪半掩,露出大半个上身,他躺在床上,裤子上已有点点血迹与不知道什么东西混合的液体,整个人脸色白得吓人,汗水滑过眼睫,漆黑的眼睛艰难地半睁着,牙齿将下唇咬出一圈明显的惨白,犹自发出一两声由于实在忍受不住疼痛而溢出来的呻吟,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因为极大的痛苦而没有什么光泽,眼神暗淡如天边即将隐去的星子。
    沈太沧紧紧抓着自己徒儿满是汗水却又冰冷的手,这是他引以为傲的爱徒,自幼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至今不曾婚配,季玄婴于他而言,与亲生骨肉没有什么分别,然而现在自己可怜的徒儿却正在经历一个男人不应该经历的生产之中的痛苦,他即使贵为奉剑大司座,修为深湛,却也只能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不能帮助徒弟一丝一毫……想到这里,沈太沧嘴唇有些轻颤,他尽量定住心神,温言道:“玄婴,再忍一会儿,很快就好了。”说着,目光冷冷移向一旁正忙碌的大夫,眼神冰寒道:“为什么还不替他把孩子取出来!”
    那大夫满头大汗,手上沾着几缕血色,一边用某种手法按摩着季玄婴高高隆起的肚子,一边语速急促地答道:“请司座不必太过心急,眼下还不到时候,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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