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同人)[越苏]月明千里-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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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屠苏却后退半步,回绝道:“你与家人共享天伦,外人在场恐怕多有不便,我在江边等你便是。”陵越不再强求,只拍了拍他的肩,道:“我尽快回来。”
陵越走到家门口,看着围墙上被灯笼染上的烛光,心头百味陈杂。他反复思量,终是没有敲门,而是纵身从墙头翻入,轻飘飘落在院中。主屋中十分热闹,推杯换盏之声不绝于耳,更可听见父亲爽朗的笑声,母亲温柔的叮咛,弟妹们吵着要吃粽子的哄笑声。
陵越看着窗纸上映出的影子,站在原地听了半晌,眼中露出柔和笑意。
忽然间,却听母亲念到他的名字,幽幽叹了一声,众人尽皆沉默下来。陵越如梦初醒,双拳紧握,扑通跪倒在地,朝着主屋深深磕头,而后霍然起身离去,再不回顾。夜风穿廊而过,庭院中石桌上多了一个油纸包,槐花甜香随风四溢。
河边挂着纸灯笼,团团暖光映在水面,沿着江岸一路绵延开去。龙舟都已收了桨,舟子们陆续返家。百里屠苏坐在江边石阶上,望着这个小镇的粉墙乌瓦,广阔江川,目光放得极远,眼底却似空无一物。
如今的陵越不像他,来去自由,无牵无挂。亲缘伦理他亦未能抛却,何况陵越身受廿载养育深恩?世事变迁,终不似从前。
不多时又飘起了细雨,丝丝凉意钻入衣领,身后有人步步走近,屠苏不知何故竟不敢回头,下一瞬,头顶上多了一柄油纸伞,鼻端闻见粽子清香。陵越走到他身前站定,将两只冒着热气的鼓鼓囊囊的粽子塞到他手里,道:“久等了。”
百里屠苏抬头看去,眼前之人周身被镀上微暖色泽,发梢衣摆轻扬,俊朗得无以复加。顿时心潮翻涌,不知作何滋味。“我以为……”他低声叹道。
陵越在他身旁坐下,将一根五色丝线编就的长命缕细细缠在他手臂上:“你八岁那年,我从山下回去,也给你带了粽子和长命缕。”
“师兄……”屠苏轻唤着,用力一把抱住陵越后背,将头靠在他肩上,沉默不语。陵越轻轻抚着他的发辫,二人在初夏的江风中静坐,身影被烛火投在地上,拖成斜长的一道。
过了好一会儿,眼看时辰渐晚,二人方才起身,欲出镇往城中投宿。雨后石板路很滑,有些地方生了青苔,一辆马车驰过,木轮打滑,撞得百里屠苏也踩中青苔,脚下一个踉跄。
陵越眼明手快地抓住他,伸手一拉,力气却大了些,带得屠苏撞到自己怀里。两人身形双双一歪,脚下连忙跨后一步稳住,屠苏便靠到了一边的矮墙上,陵越亦连忙撑着墙壁稳住。屠苏背脊撞得生疼,皱了皱眉,却见陵越一手撑在自己脸旁,一手扶着自己腰间,这般背着灯火看去,眉目皆变得模糊,只眼中两点清亮幽光分明可见。
雨水淅淅沥沥淌下来,在石板路上溅起一朵又一朵水花,微风中有泥土和槐花的香气。两人一时竟忘了言语,听着对方轻微起伏的呼吸声,心跳如鼓。陵越手中油纸伞跌落在地上,转了两圈。他缓缓抬手,指尖落在屠苏唇畔,沾染了沁凉水泽。
忽然背后屋中燃起油灯,骤亮的昏黄灯光打破了这一刻的静谧。两人回过神来,连忙拂衣站直,面上发热,彼此尴尬地不敢对视。
陵越轻咳了一声,道:“走吧。”
☆、一生意气未改迁
南疆已是仲夏,昆仑却仍旧寒风料峭。
经过漫长的严冬之后,五月的西北边塞碧空辽远,正是万物复苏时节。枯黄的草原开始冒出点点新绿,长河迤逦似带,风虽仍旧凛冽刺骨,却少了些肃杀之意,而带着白雪融化后的浓郁水汽。
天尽处,巍巍山脉蜿蜒起伏,静静伫立,以亘古不变的姿态守护着脚下辽阔大地。山势高峻磅礴,一望无尽,春风自下而上吹开青绿颜色,山巅处却是银装素裹,千峰万壑直插霄汉。白云依偎着昆仑山刚健雄壮的肩膀,在天幕下上抖开层层素纱,随风流涌,放眼望去只见云雾缭绕,难窥真容。
陵越屠苏到时是傍晚,长路奔走又累又饿,便在山下市镇里歇脚。经年重返,陵越仰望着昆仑绝顶皑皑雪峰,心情激荡,久久不言。百里屠苏与他并肩静立,亦是感慨万分。
夜幕初降时,二人进客栈投宿。小镇地处大漠之中,背依连绵山脉,胡杨丛立,春日里雪岭上消融的冰水沿着山沟流下来,绕着镇子汇成一条条蜿蜒的河流。西域人家都住在帐篷里,客栈却搭了一座高大的楼房,内堂中灯火明亮人声喧哗,多是往来商贾在此打尖,葡萄酒的甘醇和烧羊肉的香气引人垂涎三尺。
梳着油亮长辫的少女轻纱遮面,端来手抓饭和大碗奶茶,闻着便香气四溢。两人吃了几口,忽听得隔壁桌的客人说起附近城中闹瘟疫之事,陵越蓦地想起一路行来诸般见闻,不由皱起了眉头,却见百里屠苏也正停箸沉思。
陵越低声道:“你可曾留意,西北几个市镇都有人身染怪疾。”
屠苏点头,道:“确然,不过中原地区并无此异状,怕是附近瘟疫流病也未可知。”
陵越沉默了一瞬,眼底神色变幻不定,道:“我担心事出有异,等山上事了,还是查探清楚为好。”百里屠苏看着他,应了一声:“好。”
邻座坐的是几个中年汉子,从服饰和口音来看应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腰间别着短刀,精明干练。他们大口喝着酒,说起各自所见的瘟疫情形,都是面色沉重。
另一桌是个儒生打扮的中年文士,手边搁着一架算卦幡子,听到此处幽幽长叹,声音不大,周围的人却都听得分明,一时俱看了过去。他抚着下颔的长髯,道:“我近日夜观天象,卜了一卦,算出诸位所说的怪事并非人祸,皆因星象异变,不日将有天灾降临!”
一时间客栈里异常安静,商人们面面相觑,不知信是不信,又有人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先生此话何解?”
那算命先生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眼皮不抬地道:“角木犯血光,是千年难见的大凶之兆,恐怕……天魔将出!”
“啊!”众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气,显然都被这句话吓了一跳。行商们最忌讳这些,纷纷摇头说着“晦气,晦气啊”。其中一名商人面色阴郁,将酒碗重重一搁,怒道:“哪来的江湖骗子?满嘴胡言乱语,迷惑人心!”
算命先生斜眼瞟他,嗤笑了一声,拿起幡子起身就走。客栈中所有人都望了过去,看那长衫包裹下的瘦如竹竿的身躯消失在门口,一声苍凉的叹息随风传来:“可笑世人愚昧,浩劫临头而不自知啊!”
“我看他说的倒有几分可信。”陵越忽而压低声音说道。
“师兄的意思是……”百里屠苏惊诧道。
“我们出去看看。”陵越霍然起身,大步流星地朝客栈外走去,屠苏来不及询问,只得紧随其后。
走到空旷处,陵越祭出长剑,轻轻一扯屠苏手臂,两人御剑腾空而起,落在不远处一座山峰之上。此时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浓郁的墨色自黝黑的山脊处向天空中蔓延开来,月影朦胧,漫天星辰却异常明亮。
陵越抬头望向夜空,朝东方扬了扬下巴,示意道:“你看角星可有异象?”
百里屠苏早年于天墉城习过星象学,于江湖游历时亦曾多次拜访星工辰仪社,观星之术略通一二,轻易便辨认出那两颗散发银白光华的角宿星。他不发一语,凝目而望,只见随着夜色渐浓,角星光芒越来越盛,东宫苍龙七宿首尾相承,于夜空中连接出一条电目垂髯曳尾腾飞的巨龙。
天空完全被黑暗吞噬的一瞬间,龙首处的角木二星却爆发出朦胧红光,诡谲异常。百里屠苏大惊,道:“那人果真所言非虚!”陵越擎剑一指中天,平素光芒耀目的紫微宫此刻却闪烁不定,忽明忽暗。
“不忙,再看那边。”陵越道。
一片阴云将月色掩去,角星愈发红得妖异,似要滴血一般,拖着整条龙身缓缓流动。与之相抗的西宫白虎竟是出奇地晦暗,凝滞不动。一时间,那点红色星芒似欲将整个天穹点燃,诸天星斗为之失色,仿佛被无形的手拽着,纷纷朝角宿流涌而去。
这情景委实太过诡秘。百里屠苏深吸了一口气,只觉手心都攥出冷汗来,忽而望见星辰流去的北方尽头有明光隐现,陡然映亮了半边天穹,瞬息又消失不见。屠苏沉吟片刻,道:“看着像是威力强大的上古阵法……异象源头想必就在那里!”
陵越点点头,下颔绷出坚毅弧度,“待此间事毕,你我还是前往一探为好……”话音未落,山下突地窜过一条黑影,陵越扬眉断喝道:“何方妖物!”一面说着,剑已铮然出鞘,凌厉剑气疾射而出,只听那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被牢牢钉死在地上。
两人一先一后跃下山崖,上前查探,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个不知是人是妖的怪物。它身上穿的是大漠村民服饰,皮肤却呈枯槁干硬的青紫色,十指均已化成尖利的爪钩。两人俱是心头大震,对视一眼,面色都颇为沉重。
“看来此事非比寻常。”屠苏沉声说道,“今日所见异象,我曾于星工辰仪社古籍记载中看过,数百年前妖魔现世,苍生一场浩劫……”
陵越沉默地收起剑气,见那条妖尸顿时化作一滩黑水,不由摇了摇头道:“我也观不透究竟……等见到师尊将此事禀明,再行定夺。”
不远处的大帐内仍旧欢声笑语,酒香四溢,人们载歌载舞,尚不知大难将至。
翌日,二人起了个大早,稍用过早饭便准备动身。突然间一个身着天墉道袍的年轻男子大步走进客栈,满脸疲惫憔悴之色,刚坐下就不停地猛灌茶水。
百里屠苏认出他是值守山门的后辈弟子,出声唤道:“御清!”
那天墉弟子转头看来,见是百里屠苏,顿时满脸惊喜匆忙起身,仓促间险些撞翻了桌子,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百里屠苏蹙眉道:“为何如此惊慌?”
御清面色大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