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闻笙箫-第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里面的空间很充足,虽然人并不少,却一点不显拥挤。里面灯光很暗,正对着入口有一个小小的舞台,中间是舞池,主要的光线都来自舞池和舞台的效果光。四周不规则地摆放着桌椅和透明的小屏风。内部的主色调似乎是一种浅浅的略带反光的咖啡色,杂着些其它的小块的亮色,在迷离变幻的灯光中变得不可辨识。
一个歌手在台上唱一首英文歌,并不是很吵闹的音乐。但是谜城里的气氛凭空增强了音乐的穿透力,使得歌声似乎无处不在,充斥一切,淹没一切。
她们在一个空着的桌子旁坐下,变幻的灯影打在关萌萌的身上,让她和这里无比和谐。
关萌萌示意何闻笙观察这里的人。何闻笙一眼扫去,不得要领。
关萌萌笑笑,说:“你之前有没有听人提过谜城?”
“没有。”何闻笙老老实实地回答。
“坦白地说吧,这里是上海最有名的猎艳酒吧。来这里的有两种人最多,一种是四五十岁左右有点钱的人,一种是学生。大家的目的性都很强,所以很好商量。”
这种非常直接的说法把何闻笙的脑子撞得空白了一下。
“还有两种人你不要招惹。一种是二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多半是白领阶级,给别人打工,了不起一个月也就八千一万,还想充大款学泡妞,”关萌萌冷笑,这是她自失恋以后固有的坚持,划分男人只有一个标准,有钱的和没钱的,“还有一种,特征很明显,你一看就认得出来,就是那些到这里来混水摸鱼的野鸡野鸭,绝对不可以有任何瓜葛,明白么?”
何闻笙从小受父亲的影响,很有众生皆平等的观念,关萌萌这么强烈而明显的不屑语气让她觉得颇为生硬,但是却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去反驳。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一句最不应该出口的话就出口了:“我们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话出口何闻笙自己心惊胆颤。她虽然和关萌萌一起出来见识另一个世界,但并没有答应从此就和她同一阵线,她仍然站在悬崖边上,在跳与不跳之间做无谓的犹豫。虽然自知不跳就没有生路,却也从未想过要跳下去万劫不复。但为何,那句话就那么轻易地出口了?难道她的潜意识早就屈服默认?
在没落的诗礼之家养成的淑女何闻笙,出了一身的冷汗,虚弱无比。
关萌萌并未察觉刚才这场天人交战,听了那句话,她只是亲昵地拍拍何闻笙的脸颊,说:“你是正牌的纯情大学女生,和他们当然不一样。这就是谜城的品位,也是我们的品位。”
何闻笙低声道:“是么?”就因为有这样的自我麻醉可以安慰,所以一个接一个义无反顾前仆后继?
何闻笙抬起头,发现关萌萌不知去哪了。何闻笙心中一惊。自走进谜城的双色入口起,那种不真实的恍惚就一直围绕着她,一下子发现关萌萌不见了,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何闻笙觉得自己像是个迷路的小孩,她起身,穿过身旁来回的人丛,急切地想要找到那个同来的熟悉的身影。
有一对男女旁若无人地闯过,把何闻笙撞得向旁边一侧。她穿的是关萌萌的高跟凉鞋,稍稍大了一点,靠带子缚在脚上,结果一步侧过去落脚不准,鞋跟扭了一下,让她向旁边跌过去。
谜城有一个很独特的设计,就是一些镶着靠垫的横杠,依人体学原理设计,靠起来非常舒服,不想规规矩矩坐在座位上的人,可以靠在这里欣赏舞池中的俊男美女顺便寻找目标。旁边有伸向空中的小几,可以放置酒杯,很是方便。
何闻笙匆忙之间把手攀向身边的空中小几,却不慎把小几上的一杯酒扫了出去,泼了旁边的人一身。
在这狼狈之际,那个被泼了一杯酒的男人伸手扶住了她。只是轻轻地扶了一下,但很稳。
何闻笙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在朦胧的灯光中看到那男人的半张脸,似乎很英俊,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条件反射似的,她耳边响起关萌萌那刻薄的告诫,“一种是二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多半是白领阶级,给别人打工,了不起一个月也就八千一万,还想充大款学泡妞”。面前的这个大概就是了。
成海岩看到这个女孩子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没想到她会跌一跤还会撞翻自己的酒杯。出手扶她一把是他一贯的风度,并不存在什么居心。但是那个女孩子抬起头来的时候,成海岩心里微微一惊。在美女这个词泛滥的今天,能看到一个真正的美女绝非易事,在一个偶然的场合里意外地看到,更加难得。
何闻笙局促地对这个男人说了一连串的“对不起”,成海岩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何闻笙退开一步,蹲下身去系凉鞋带子。成海岩只看见一把漆黑的天然长发,顺着柔美的肩膀滑落。那一双剪秋水似的大眼睛看不见了,只能看见两排细细长长的睫毛,只是细长而微翘,并不像洋娃娃那样又黑又浓。
那个女孩子系好了鞋带,匆匆地对他点了点头,小步跑开了。黑色的长发在她小跑带起的风中微微扬起,向两边飘散开,留下一个非常清丽的背影。
和成海岩同来的朋友石皓回到这边来,看到他身上的酒渍,大感兴味:“我就去了趟洗手间而已,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莫非是调戏美女被拒绝?”
成海岩笑笑,懒得理他。他从未来过谜城,因为他对纯以美色为生的女子并不太感兴趣,多是庸脂俗粉,鲜有品位高超的角色。是石皓这个孩子气的学弟兼下属偶然听说了这么个地方,坚持拖着他来增长见闻。
石皓笑:“哎哟,难道真得被我说中了?没想到成师兄你也有这一天……”
成海岩顺手抽过他口袋里的手帕:“你差不多就行了。”
“行行行,不过,你老实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是不是美女?”
成海岩把擦过酒渍的手帕丢给他:“是,只是年纪太嫩了些。”
石皓看着他堂而皇之地把用过的手帕直接丢回给自己,叹了一口气:“你在女人面前和在男人面前真是两种德性……哎,说真的,泼你这酒的,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沪上财富新贵,要打你主意的女人多得南京路上放不下。”
成海岩对他的说法付之一哂:“我还不至于到有人抢的地步。”不期地,那女孩子的脸庞浮现在眼前,会说话似的一双眼睛以及非常纯粹的女孩的感觉,这样的一个小女孩,绝不至于有这样的小心机。
奇怪,只是一眼,记忆却这么清晰,男人果真是好色动物,成海岩在心中自嘲。
何闻笙和关萌萌一起走出谜城:“你不见了,吓了我一跳。”
关萌萌笑:“我去趟洗手间而已,一个人待在谜城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男人过来和你这只迷路的小羔羊搭讪?”
何闻笙定定地看着她:“萌萌,为什么我觉得,你很希望把我变成某个样子?”
关萌萌脸色变了:“闻笙,我好心要帮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何闻笙脸上浮现出一丝略带苍凉的笑意:“萌萌,我知道你人很好,对我也很好,但是萌萌,我也知道,你不是一个善良到如此地步的人。这也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会做的事。”
关萌萌冷冷地看着她,许久,终于说:“是,我是另有居心,我喜欢你,也嫉妒你,所以想把你拉进和我一样的世界里,承受和我一样的痛苦,那样你会更接近我。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答案?你自己明明知道,干嘛非要我亲口说出来?”
何闻笙沉默,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不这样做,心里就有一口气出不顺畅。但这样做了,似乎没什么好处,除了撕破两人间这份友谊,此时此刻她唯一可以依恃的东西之外,别无它用。那口气并没有如意料之中地出来,反而变得更加沉重。
或者是她自己不好,这并不是关萌萌的错,她在帮她,只是用了另一个世界而不是何闻笙的世界的规则。关萌萌没有错,只是成了何闻笙的替罪羊。何闻笙这样想着,一个人向陌生的前方走去。
她居然并没有觉得不妥,一个即将被迫卖身为生的十七岁的女孩子,难道一生中不该有一次机会可以颐指气迁怒他人么?何闻笙仰脸微笑,从未发现,自己的本性居然是如此,恶劣地有理。
关萌萌恼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何闻笙,你何苦摆这副姿态?难道你真以为你是落难的公主,会有王子骑着白马来救你出苦海?”
何闻笙忽然转过身,看着她:“我从不摆任何姿态,也从没希望让什么人看到。”
关萌萌呆了一呆,看着夜色中那个带着几分清冷气质的女孩子,所有的恼怒在顷刻间忽然烟消云散,不由自主地,她走上前去,抱住了她:“闻笙,闻笙,我们都是女人,不应该互相伤害。我们应该把所有的力气都留着去伤害男人。”
她们在夜色中散漫地向学校的方向走去,走了很久。
这个时候的闻笙,还没有把谜城中这个小小的偶遇放在心上。但是人生很多事情,都是悄无声息地平淡地开始的。要在很久很久以后,何闻笙才能省悟,原来一切惊世骇俗一切悲欢离合,自这一刻起已经初露苗头。这就是命运最常玩耍的游戏。
什么是命运?有一个人告诉她说,命运即是偶然。
于是,人生有很多不可把握的事情,就是开始于偶然。一个偶然改变了方向,以后的戏码再也不可控制。
Forever love
回到学校,何闻笙和关萌萌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地继续着。
这样子过了三四天,关萌萌终于决定首先由自己来打破这层尴尬。她了解何闻笙,这个女孩子对任何事总是淡淡的,尤其是在人际关系上,更是永远都别期望她会有任何主动。
关萌萌约何闻笙和自己一同去买衣服。关萌萌早已声闻有一家台湾设计师在上海开的名品店,品位独到,但那家店的东西十分昂贵,关萌萌即使背后有人撑腰,也嫌吃力,所以她一直没去。趁此机会刚好拉着何闻笙一起去逛。
那家店并不在闹市商业区,很奇怪地,孤零零地开在一片写字楼当中不起眼的地方。黑色的英文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