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诱惑-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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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扑面,透过树叶凋零的树丛,可以看见远处白雪皑皑的白山山脉,黑水河冰雪封锁,天空显得更加寂寥空廓。大街上行人稀少,妈妈和爸爸在前面走,夏平和冬平跟在后面。
爸爸忧郁地对妈妈说:“下星期,可能回不来了,这星期是我跪着求他们,他们才答应的。我死不足惜,我担心的是孩子。”
妈妈脸上毫无血色,她隐忍着即将流下的眼泪说:“孩子他爸,
你不能死,孩子还小,你可千万挺住,你死了我可怎么活呀!”说完,
她掏出手绢擦着眼角的泪水,抽泣起来。
爸爸的眼圈红了,他无奈地看’了看深邃的蓝天,说:“我不会死的,我要活下去,如果我死了,就是被人害死的。你不知道那里的日子。”爸爸沉默了,他显然并不想把农场的生活告诉妈妈,增加她的担心。
去郊区的班车带走了爸爸那瘦骨伶们‘的身影,以后他看到爸爸就是照片中的爸爸了。那是他的遗像,照片中的爸爸有一张棱角分明的瘦长脸,一副学者式的黑框眼镜后面是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厚厚的嘴唇,脸上露出慈父般的微笑。
爸爸没有再回来,留给冬平幼小心灵中的印象,是一张胡子拉碴的笑脸,那笑是一种苦中作乐的笑。那笑长久地烙在了他的心中。
在那个滴水成冰、寒风凛冽的冬季,爸爸在他们的生活中永久地消失了。农场的造反派冲进了他的家,他们抄走了爸爸的所有日记、笔记,说是爸爸作为苏修的特务,畏罪自杀了,爸爸的尸体被匆匆火化。直到“文革”结束,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爸爸的冤案才得以平反。
是母亲冒着霏霏的秋雨,带着两个小儿子,在农场后面那块乱坟岗找到了爸爸的骨灰坛,那是一个用油纸封住口的酱紫色坛子。
母亲带着巨大的疑惑走访了火葬场,了解到爸爸实际上被造反派打死的,他的尸体被推进火化炉时赤身裸体,伤痕累累。大白布幔上还用墨汁写着打倒他的口号,他双目大睁着,死不暝目。火化后的骨灰被装在一个装酱菜的坛子里,扔在乱坟岗上,被那个孤独的看林老人悄悄埋葬了。好心的老人在那下葬的地方栽上了一棵松树。那年头冤死的人太多,老人抱回的是坛子而不是骨灰盒,他的印象深极了。
在老人的指点下,妈妈带着两弟兄流着泪用双手挖着松软的泥土,雨水和着泪水滴在泥土中,终于挖出了那个酱色的坛子。妈妈抱着坛子失声痛哭,那场面,撕心裂肺,催人泪下。那场面,深深地印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妈妈和他的二哥在痛哭。他却狠狠地咬着牙齿一声不吭,面无表情,目露凶光。
以后他变得沉默了,他的性格孤僻而倔强任性,他意志坚定而处事怪戾,他性格内向而办事果敢,他学习刻苦而落落寡欢。那个童年的阴影像是驱之不散的梦靥,抑压在他的心头。这梦靥像是撒在心底深处的火种,终于集聚成向社会复仇的热量,使他的聪明和才智随着这热量的高扬而熔化在熊熊烈焰之中,他最终想毁灭社会,却首先使自己在社会中毁灭了。这是李冬平性格的悲剧,这样的悲剧作为郑东是体验不到的。
李冬平是人生沧海里的一叶孤帆,它将飘向何处?他自己无法把住人生的航舵去面对沧海横流的波浪险滩,而不使自己的孤舟倾覆于波涛起伏的大海。他目睹了爸爸的惨死,深深感受到母亲度日如年,拉扯大3个孩子的含辛茹苦。母亲是一个普通的纺织女工,未到50岁已经是两鬓苍白,皱纹盈脸,这皆是贫困所至。
他从小就随着架着双拐的大哥去拾破烂、捡煤碴。后来大哥被街道安排进了废品收购站,二哥高中毕业去参了军,复员回来后在职工子弟小学当物理教师。
18岁的李冬平毕业于那个城市的无线电技工学校,被分配到市邮电局的微波站当了一名技工。他默默无闻地干好份内的工作,在学校,老师认为他是一个好学生,在单位,领导认为他是一个好工人,其实又有谁知道他那痛苦得发抖的内心世界呢。
双腿残疾的大哥先是从收购的旧书旧杂志中选取了部分,临街摆了一个旧书摊,领了书刊营业执照,终于从贩卖旧书中打开了一条发家致富的捷径。他做书生意的渠道越来越宽,越来越广。
哥哥的小书摊发展成了小书店,他发现了做书发财的秘密,单单零售是发不了大财的。“生意做得大,就得搞批发”,这是书刊界流行的口头禅。靠他这个身体残疾的人去实践,显然是力所不能及的,
他把目光投到已长大成人又健壮如牛的两个亲弟弟,他们就是两只嗷嗷叫着,时刻准备窜下山林的东北虎。
他以长子的慈悲心怀告诉两弟弟:“只有从国家垄断的总发行利润中去抢饭吃,才能发大财。在国内对出版社的严格的控制中,
去获得总发行权,只有搞非法出版活动,别无其他途径,这就是出生于我们这种人家发财的捷径。”三兄弟像是饿绿了眼睛的狼那样合计着。由双腿残疾的老大坐镇看摊进行策划,负责从一批乱七八糟的刊物中截取其中的“精华”,诸如“老公公**儿媳妇”、“小叔子和嫂嫂通奸”、“爸爸和女儿**”、“浴缸里的女尸”、“我的ji女生涯”等等,汇编成书。老2搞发行,老三跑印刷厂,从而形成李氏编、印、发地下非法出版一条龙生产运销渠道。于是老2夏平、
老三冬平双双辞职下海,搞起了书的生意。随同两兄弟下海的还有两个媳妇。冬平的媳妇比他大3岁,是妈妈在纺织厂的徒弟。
她同情冬平一家的遭遇,经常帮助师傅做些家务,对冬平始终施予了姐姐对弟弟的那种关爱。在老太太撮合下,他们结了婚。妈妈说:“‘女大三,抱金砖’,这是老辈留下的经验,听老娘的没错。”
那些从李家三兄弟小书店飞出的“非法出版物”,严格地说不是什么黄色书刊,却是一些标着耸人听闻标题,大部分都是内容打“擦边球”的灰色刊物。时间一长,数量一多,终于引起了当地公安部门的注意。
那年,他和媳妇在省城郊区的一家小印刷厂偷偷印制这些杂志,恰逢公安部门对印刷厂进行检查。他十分侥幸地带着怀孕的媳妇乘着出租车匆匆驶离印刷厂,后面警车紧跟着追了上来。
那危险就像是《追捕》电影里的镜头,前面他拿着小匕首抵着驾驶员的额头,后排坐着他怀孕的媳妇,后面警车在追赶。幸亏当时公安配备的交通工具不够现代,只是一辆国产的黎明吉普车,跑不过桑塔纳。出租车开到一半,那辆尾随追踪的车竟然抛了锚,熄了火。他出了一身冷汗,甩出了3张百元大钞,桑塔纳车一直把他送到了大哥开的书店前。
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3兄弟聚在小书店里。在昏黄的灯光下,3个蓬乱的脑袋聚在了一起。
老大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两个长大成人的兄弟,他用壮士断腕的气概说:“省城警察不会善罢甘休,你俩带着媳妇走吧,我是一个废人,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我有一批书刊界的哥儿们在G省闯荡,冬平你投靠他们。随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联络本,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二渠道”书刊界弟兄们的通讯地址。
第三十三章(2)
第三十三章(2)
他指着一个地址说:“你去找他。他原来是市作协的驾驶员,现在在珠城承包一个什么‘北拱图书公司的商场部’,听说牌子很大,
生意不怎样。二弟,你的能耐超过他百倍,相信你定能成功。”
接着他看着夏平说:“老2你在北京当过兵,人头熟悉,找一家出版社承包一个发行部,打合法旗号搞书,总比非法的强。你找这个人,这是京城出版社的发行部主任。你们各自发挥优势,一南一北相互照应,老2你搞发行,老三你搞印刷,可以采取‘买卖书号’
的办法。这样比较保险。”
说完他长叹一声说:“你们赶快走吧!一会儿警察准到。”
夏平、冬平两兄弟哽咽着说:“大哥,你怎么办?”
大哥秋平用忧郁的目光盯视着两兄弟说:“你们不要管我,我是残疾人,最多罚点款,关几天就会放出来。再说老娘要有人照顾,不管你俩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你哥。你母亲,兄弟仨要互相帮衬。”说完他艰难地架起双拐,从自己睡的床上搬下了枕头,用刀挑开枕头,拿出了两个布包,给冬平、夏平每人塞了一个。
他对两位热泪盈眶的弟弟说:“那是两万元钱,你们拿着远走高飞吧。赶快走,没准今夜省城的警察就会赶到市里,你俩走吧,
走吧,远远地走吧。”
“大哥,你!”两兄弟看着眼前皮肤黧黑的大哥流出了眼泪。他们抱头痛哭。这时外面响起了警车的尖厉叫声。
大哥推了他们一把,决然地说:“你俩走吧,他们来了。”
大哥熄灭了店内的电灯,像老僧人定那样坐在铺上,一副从容赴难的气概。夏平、冬平两兄弟从书店后门悄悄地溜出去,消失在黑夜中。
几分钟后,警察破门而入,带走了双腿残疾的大哥。
两兄弟没有走远,他们躲在书店对面的房屋角落里,看着书店的动静。两双黑暗中的泪眼目睹了这个令人揪心的场面。大哥撑着双拐,仿佛是向兄弟行了一个告别的注目礼,又仿佛是潇洒地甩了一下长发,反正那最后的一瞥使他们终生难忘。
警车呼啸而去。夏平、冬平带着各自的媳妇双双出关,一北一南去寻求自己的人生道路去了。
冬平的媳妇长着一张狭长而丰满的脸庞,皮肤略显粗糙,大大的眼睛。透出几分精明。他们在婚后一直互敬互爱。夫妇二人可说是患难与共,艰险共尝,艰苦创业,感情的变化是在他们到了广东之后。冬平凭着大哥的关系,加上自己的魄力和胆识确是赚了点钱,那些性情开放的南国女子开始围着李老板转了,夫妻的隔膜开始出现。当然最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