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第2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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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叫“负领导责任”,这么说起来,余罪好容易当了个官,就来了个官不聊生的地方呐!
村口就树着以派出所名义刷的标语:见烟就查、见火就罚、成灾必抓!
警民矛盾就搁这儿来的,成片的庄稼地,麦秸、玉米茬、高粱秆,烧火积肥是几千年的传统,因为自己家地里烧火就被抓,老百姓谁能理解啊?理解不了就闹。余罪到此才知道,上一任所长出事是去年春天因为失火,悍然下令抓了村里一个七十老头以儆效尤,以纵火嫌疑人关押到看守所,可看守所也不愿养这号人,关了一个月打发回来了,放回来第二天,老头悍然到乡政府后头放了一把火,又烧了半边山。
他说了,林子还是老子种的,关你们鸟事,此话一出,备受封山苦恼的村民齐齐支持。
结果是老头判三缓三,现在回家了。乡长和派出所所长,齐齐被撤。
就即便是法制在这里,也得拐个弯走,有些事听得光怪陆离,见得哭笑不得,这种事对人精神承受能力的考验可比单纯的黑白对错要难多了。
“所长,出事啦……所长,出事啦……”
又出事了,派出所民警李呆嚷着奔进院子里来了,余罪在办公室正看着乡志,伸头问着:“呆头,又怎么了?”
“出事啦,所长……村里不知道哪个小屁孩,把您的车划了。”李呆咧着嘴道,很难相信说话不利索的这位,是为数不多的一位正式民警。
余罪翻了翻白眼,知道自己还没有融入这个团队,自从上次揍了狗少李逸风一顿,那货一个月没来,而派出所这几位民警协警,明显又是跟他穿一条裤子的,处处给他找不自在。所里的指导员王镔,请假月余,到现在余罪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如果不是亲自来,都没法相信这个摊子能烂到这种程度,相比这儿,反扒队绝对是纪律严明的队伍。
“是不是啊,不是你们划的,故意让我难受吧?”余罪不屑地问,这地方有话直说,别拐弯。
“不可能……小拴,你过来过来。你看见了吗?”李呆嚷着刚进门的一名协警,叫张关平,本乡人,肯定仰仗着李呆混着,马上凛然道:“是村里哪家小孩划的,这帮小屁孩,经常砸咱们派出所玻璃。”
“噢,警民矛盾正常,警察和小孩也有矛盾?”余罪虎着脸问。
“不是,所长,那大人不背后教的么?”李呆道。
“对,应该是大人背后教的。”余罪又翻翻白眼,他估计八成是面前这两位教唆,要不怎么不来砸玻璃,去划他开来的车。
这一个月找的麻烦不少,有人打电话到县局告状了,所长打人。县局没法处理,撤了这个谁来呀?再说狗少被打了,不少人觉着打得真对,这号人能打残在家,还少一祸害呢。外部不行就内部下作,有人把所长办的取暖的炉子给撤了,扛谁家去了成了一桩无头案;还有人巴着失火把所长打发走,谁知天公不作美,下了场雪,防火形势立时好转。可大家不知道的是,连余罪也在巴着失火,那样的话,说不定他能平平安安被撤职。
“走,看看去。”余罪面无表情起身,自打当上领导,浮滑的性子改了不少,他知道不能太嘻嘻哈哈了,否则立不了威。
背着手,摇着胸,大步出了院门,车停离乡政府不远处的路边,这时节乡政府也没留下几个人,城里的都回去过年去了,车周围只有一拨小屁孩在玩遛遛球,还有人拿着弹弓在比划,打树上的麻雀,看着三位警服装束的人来也不畏惧,李呆一挥手:“去去……”
轰过一边,他凛然一指车前盖:“看,所长,太不像话了……嗨,问你们呢,谁干的?”
这等于是废话,小屁孩都不理他,远远地躲在树后,余罪一看,车前盖上用硬东西划了几个乌龟爬的大字:王八蛋的车。他的脸色,刷地一下子变了。
微微侧头,他看到了李呆眉飞色舞,正和张关平使着眼色,不用说,他估计又是狗少指挥着给他添堵。这烂事你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就查着了更不是,别小看那拨小屁孩,哪个也招惹不得。不怕他们,可怕他们背后的家长呀,这地方的警民关系这么僵,警察绝对是弱势群体。
对于李呆而言,这事办得可是心花怒放了,回头能到狗少那儿邀功去了,这么添堵堵堵,总有一天能把这个大家看不顺眼的所长也堵回去的,就这招,十来万的新车脸划成这样,他估计所长要气得三尸神暴跳了。
“哈哈哈哈……”余罪冷不丁地放声大笑,笑得浑身抽筋似的乱抖,笑得直靠到车前,还在放声大笑,边笑他指着李呆和张关平道:“去,把中心村村长叫来,一起去。”
两人奔着走了,有点不确定所长怎么这种反应,似乎和预料中不一样。他们走了好远,余罪还在哈哈大笑着,大声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人家说上了羊头坡,文盲比驴多;哈哈,写了五个字,就错了仨……哈哈,你们来看看,认识吗?”
余罪兴高采烈嚷着,那七八个小屁孩哗声奔上来了,围着瞧着那几个乌龟爬的字,余罪不屑道:“你们瞧瞧,是不是错啦……哈哈。”
“没错啊。”有个个小的小孩道,看看另一个个子稍大点的。
“错了就错了,蛋能这么写吗?王八蛋,不是你裤裆里的蛋,那个蛋字……写这字的,不是个文盲就是个傻逼。”余罪道。
“你才文盲呢?”个大的小孩扬头就骂。
“谁写的谁傻逼。”余罪和小孩对骂着。
“谁写的谁不是傻逼。”
“就是。”
“就不是。”
“就是。”
“就不是。”
“就不是你写的。”
“就是我写的。”
“不可能,看你这傻样,会字吗?”
“会写,就是我写的。”
两人喷着唾沫星,对骂几句,余罪戛然而止,对付毛贼大恶都有的是办法,何况这种小屁孩,一听此处,他笑着问:“哦,怪不得你这么介意,原来是你写的?”
众小孩眼见不对劲,哗然四散跑了,余罪快奔着,几步之外,一把捞起了划车的小家伙,轻轻朝屁股上扇了两巴掌,笑着道:“居然在我面前犯案,抓住你这个小嫌疑人……对叔叔说,你叫什么?”
“放开我,放开我……”小孩挣扎着,又踢又蹬,还作势要咬,可他已经咬不住早有防备的余罪,倒提着小屁孩,直拎着回了派出所。进了办公室,刚放下,小家伙又要跑,余罪一吼:“嗨!看!”
一看,小孩像着魔一般,迈不动脚步了,余罪从办公室抽屉里拿出来的,是一个锃亮的弹弓,乳黄的胶皮,可比树里用树杈作得好多了,余罪伸着手:“给,敢于挑战警察权威的,有奖励……哈哈……不过你写得字太难看,过来过来,好好写几个字,写上一页字,自个拿上玩去。”
小孩半信半疑,不过弹弓拿到手里,又接了余罪给的一支中性笔时,戒心稍去,坐下来真写了几个字,余罪笑着看着:“哦,这几个字写得不错,看来还真会写……以后到纸上写,别到我车上写啊。”
小孩吐吐舌头,笑了,他感觉到警察叔叔的善意了,还真用心地写了几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基本能反映出这里的小学教育水平,看得余罪又是哈哈大笑,还把城里带来的小零食和小孩一起分吃着,问着姓名,年龄,敢情才十岁,是中心村李向阳家里的娃。
两人的关系刚刚缓和,李呆又回来了,推着院门,大声嚷着:“所长,不好啦,又出事了,李向阳媳妇领着人来啦……”
“他媳妇来干什么?”余罪奔出来了。
“你打人家娃啦。”李呆惊惶地道着。
“呆头,你这两头煽风点火,是他妈想找刺激是不是?”余罪反脸了,一指李呆,不料院咣啷一开,进来位拿着面杖的老娘们,后面跟着一拨捋袖叉腰,准备开骂的大小娘们,完了,余罪意识到危险,一后躲,呸呸呸已经几口唾沫干上来了,李呆早闪过一边,溜了。
“敢打我儿子……你活得不耐烦了,划你车怎么啦?划了就划了……”那当妈的面杖嗖声就飞出去了,余罪退无可退,一扒墙,骑在墙头,那老娘们奔到墙角下,粗手指指着:“下来,你给我下来。”
“不下,为什么下去?我告诉你啊,你这是袭警。”余罪道。
“啊呸……”老娘们扬头一唾。余罪赶紧闪避,不过还是沾到了身上。同来的村妇纷纷指责,尼马警察真不要脸,抓小孩打,划你车怎么啦?划你脸你也不打小孩呀?
一时间说得群情激愤,就要找砖头瓦片把墙上的警察给砸下来,余罪笑着指指道:“喂喂……看那儿?那不你儿子吗?”
“看你娘个腿。”领头的捡起敢面杖,一扔,回头一看,哦哟,顾不上袭警了,奔着过来就抱着自家娃问着:“山娃,娘看看,他打你了没有?别怕,告诉娘……这谁的。”
“叔叔送我的……”小孩藏起了弹弓,怕没收,一说进来写字了,还吃东西了,再一看屋里,桌上还铺着孩子笔迹。老娘们傻眼了,看看墙上还骑着的余罪,余罪拿着接住的面杖道:“嫂子,你看我像个打小孩的警察么?那么可爱,谁舍得打呀?山娃,以后没事就来叔叔这儿玩啊。”
“嗳。”小孩乐滋滋应了声,收到好处,被收买了。
关系这么融洽,肯定不像吓唬的,余罪从墙头跳下来,把面杖还给村妇,他不想解释,让这些人认识到错误,不比让嫌疑人认罪容易多少,他向办公室走着,边走边道了句:“一定有人教唆小孩划警车……看着我找出谁来了,又去叫大嫂你来,纯粹制造矛盾嘛,这算个什么事,破警车,划就划了,不过背后使坏可就不是东西了,这不教坏小孩吗?”
他进门了,那村妇和儿子嘀咕着,估计在问真相了,问了几句,看样是很生气了,气得怒发冲冠,放下儿子,拿起面杖,奔出院门,看着躲着看热闹准备溜的李呆,嚷着追打上去了:“呆头……你个狼不吃、狗不啃的死货,我娃才多大,教我娃干坏事……”
一个跑,一个追,这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