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木城池-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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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回想过去的同时,亦让她忍不住想起那个她曾视为姐妹,如今却已成陌路人的手帕交。
原本柔软的心便会因此而再度硬了起来,今非昔比呀!
她转开水龙头,快速地掬水往脸上泼。
※※※
“我得走了……”
陈嘉桦重整心情后,走出浴室便见到吴尊抱着孩子在外头站着。
有那么一刻她很想为方才的无礼向他道歉,可是一见到他的脸,所有的话语就全硬在喉中,怎么也无法开口对他说抱歉。
“……不跟孩子多玩一会儿?”
吴尊摇摇头,恋恋不舍地看着怀中的小宝贝,虽然方才逗弄半天也挖不出半个“叭”字,但看到他露出小门牙的笑容,伊伊啊啊用着他无法解读的字汇和他“交谈”,他就感到心满意足了。
“我……有朋友在外面等着。”可以的话,他多想抱着孩子一起走,但那是不可能。
陈嘉桦听了默不作声,过一会儿,她伸出双手,崇祺自动地朝她倾过身子。突然空了的怀抱,令吴尊涌起强烈的失落感,孩子的乳香仍充斥在他的鼻息。
对于这回他宣告离开,她竟不似往日那样无动于衷,甚至……不舍?
不行!她不可以!
硬是把那怪异的情绪压下,她简短地道:“嗯……慢走。”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而她冷淡的话语,将他的怒火再度挑起,他真不知自己何时会克制不住地冲上前将她掐死。
他握紧拳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用你赶,我也会识相的离开。”他闭了闭眼睛。“这个礼拜六我就不回来‘吓’你了。还有,虽然你听不进去,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你不要自以为很了不起,什么都能做!逞强的话,今天这种状况还是会发生,就算你想当英雄,也请多为孩子着想,现在的坏人不是一根球棒就打得跑的!”冷冷说完后,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不敢再看孩子一眼,深怕多看一眼,就舍不得走了……
瞪着那扇已被重重关上的大门,嘉桦感觉到心头那一扇微开启的小窗,也再度合起来。
她该感到如释重负吗?
于情于理,她是应该这么觉得的。
抱起怀中的宝贝。“肚肚饿了没?妈咪泡……给你喝好不好?”她柔声问道。
崇祺咧嘴露出几颗小乳牙,呵呵直笑。
旋身走向厨房,在短暂的涟漪过后,她很高兴再度回到只有她与儿子的两人生活。
她——真的很高兴……?!
※※※
伍枫桥和李明德正喝着饮料,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远远地就看见吴尊铁青着脸朝他们走过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西线战事仍未休。
三人坐上车后,气氛短暂的冷凝,最后是伍枫桥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
“怎么你跟你老婆还没和好吗?”
像过了一个世纪,吴尊才发出冷笑说道:“和好?你去叫猪学跳舞还比较快!”
嗄?怎么会这样做比喻?
“有那么严重吗?女人嘛,不就那么一回事,夫妻床头吵,床尾和。”李明德哇啦啦地说道。
吴尊表情木然地转向窗外。“我跟她的问题……从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从来就不是……”他幽幽地说道。
李明德和伍枫桥互看了一眼,同意一句老话——“清官难断家务事”,还是少插嘴为妙。
※※※
丁敬亨牵着狗慢慢走回家。
吃过晚饭后,带着小狗到附近去走走,已成了习惯。
季节即将回春,但在山上,晚上依旧风寒刺人。在即将到达家时,远远地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口徘徊着,丁敬亨放慢了脚步。
借着家门前的灯光,他可以认出那是宝贝女儿丁月华的前男友——吴尊,他正按着电铃。
一会儿,对讲机传出月华母亲的声音。“哪位?”
“丁妈妈,是我,我是吴尊。”
对讲机的另一头静了半晌,再度开口时,声音了无温度。“你怎么又来了!有什么事吗?”
“丁妈妈,我想知道月华——”他话还没讲完,丁母的声音已经再度响起。
“我们家的月华已经被你气得跑到美国去,你还想怎样?”如针般的话语不留余地射向他。
“我……”他闭上眼睛。“丁妈妈,可不可以告诉我月华她现在好不好?”
“怎么会不好?你放心,没有你,她依然可以过得很好,这样还有问题吗?”那尖锐的话语极为伤人。
“那……丁妈妈,您可不可以告诉我她——”话还没讲完,丁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没空跟你罗嗦,你都已经结婚,孩子也生出来了,所以别再来缠我们家月华,听到没?”丁母讲完后,便“喀地”一声挂上对讲机,留下一片静寂。
吴尊默默仁立在对讲机前,心情沮丧不已,被人如此炮轰,又有何颜面再待下去?他转过头朝摩托车走去,可随即停住。
不!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他跟月华……旋过身,再度走回对讲机前,举手欲按电铃——
“尊!”身后传来了呼唤。
他转过身,看到来人后愣了愣。“丁叔叔……”
“嗨!尊,好久不见了!”丁敬亨牵着的狗,也亲热地靠向他,似在表示欢迎之意,让他心头一热,狗还记得他呢!或许是过去他到月华家时,总会记得带向给它吃的缘故。
丁敬亨上下打量他一会儿后,露出称许的笑容。“你现在还在当兵吗?”
“是的,我——”
“在哪当兵?”
“本来在丰原,后来移防到台中大肚山。”
“台中呀,”丁敬亨笑道。“嗯!当过兵就是不一样,你看起来更成熟稳重了。”
吴尊知道礼貌上应当再多寒喧几句的,但他已经等太久了,不想再等了。“丁叔叔,您可不可以告诉我,月华她人现在在哪里?在哪一个学校读书?”问题如机关枪般疾射而出。
丁敬亨看了看他,然后摇摇头。“何必问呢?”
“不!丁叔叔,再过几个月我就要退伍了,到时我就可以出国,也能去找月华了。”吴尊急切地说道。
丁敬亨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定定凝视眼前这个器字非凡的男孩子,他和月华的妈妈都很清楚女儿跟这个大男孩之间所发生的事,尤其是那一次攸关三个人命运的意外,虽然不能把所有的错推给吴尊,可女儿因此受到极大的伤害,愤而离开台湾远渡重洋去留学也是事实,他们自然心疼女儿得面对这一切,所以丁母对吴尊的敌意才会如此强烈,而他则是看不过去,才忍不住出声的。
“你都已经结婚了……”
“结婚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名分,除了这个目的之外,别无他意。”吴尊无法压抑的激动声音清晰地在周遭回响。
这里是阳明山高级住宅区,虽说平时有不少房子都空下来养蚊子,直到假日才充满了生气,但丁家在此也算有头有脸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丁敬亨再度牵着狗领着他朝社区附设的小公园走去。
丁敬亨是一家即将上柜的科技公司大股东,学识渊博,没有一般商人的市侩和势利,吴尊和丁月华交往之初,常有机会与相当保护女儿的丁敬亨碰面,当初如果没通过丁敬亨那一关,他是休想从月华的追求者升格到“正式”男友。
丁敬亨是位可敬的长者,吴尊也曾认为他将会是自己的第二个父亲,因此对他有如对自己父亲一般的敬爱与尊重,哪知……
在小公园的树林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台北城的万家灯火,这里是看夜景的好地方,但此时他无心欣赏。
“尊,当你同意让那个孩子生下来,并以结婚的方式‘负责任’时,事情就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丁敬亨轻叹一声后,开始说道。“当初你不也是抱着一定的觉悟才睁着眼睛自愿走进去的?”
吴尊哑口无言,丁父的每一句话都像榔头敲打在他的心上,捶得他胸口郁疼。
“我现在不是以月华父亲的身份在跟你说这些,而是以男人对男人的立场!要知道,孩子生出后,就注定是你一辈子的责任,如果你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就该明白这一点,你必须对生育你孩子的妻子还有家庭负责!”
他知道!这些他都知道!但是,他的爱情、他心爱的女人……
欠嘉桦的,他已经排了老命在还,可她不领情,他又能如何?她不要他在她的身边,不希望看到他,既然如此又何必“自作多情”呢?他能一直把生命浪费在求得她的原谅上吗?
身为崇祺的父亲,他永远会尽一份责任与义务,但他也有权去追求幸福呀!不是吗?
“再来我就要以月华父亲的身份说话了——”话锋一转,丁父的言辞转为严厉。“我很欣赏你,也希望月华和你有这个缘分,但事已至此,你也做出了选择,所以月华当然只能退让。让你对另一个女人负责!”
不!他不要她这种退让!他要她站在他的身边,陪他度过一切难关!吴尊在心中狂喊道。
“月华从小娇生惯养,从没吃过什么苦,如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跑去国外念书,虽说现在交通发达,想飞去美国看她随时都可以去,可想到她一个人在外面过着没亲人照顾的日子,我跟她妈就很心疼,真的很气你!”
“我……”吴尊颓然不语。
“她会做出离开你的决定,也是很痛苦的,有好几个礼拜,她吃不下也睡不好今她已在那边重新过生活,专心在课业上,这是我们所乐见的。”
重新过生活?!这五个字足以令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忘了他们的过去,就可以重新过生活了吗?
丁敬亨看到眼前这一向器宇轩昂的大男孩,如今有如丧家之犬,原本飞扬的自信全然不再,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心中也着实不忍。
“你就听我的劝,也忘了过去,放开一切,好好的跟你的妻子和孩子重新过日子。”
“如果放不开呢?放不开又该怎么办?”吴尊前前低语道,面对未来,他只觉一片茫然。
丁敬亨默默注视他半晌,最后无奈地叹口气。“我会和月华说起这件事的,如果她想跟你联络的话,我再通知你,好吗?”
明知这话只是说来安抚他,但仍有如一剂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