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引-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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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千年来无谓的寻找,莫非到头来,只是她这缕孤魂不甘孤苦的一厢情愿?
阿秀不敢再想,她怕再想下去,会发现这一切都没了意义!
明英沉色道:“阿秀,咱们应该去送份贺礼的。”说罢,他自顾牵着马向前去了。
望着他无比笃定的背影,阿秀忽然由衷体会到何谓无望、何谓可悲,如他,亦如她。
远处的顾怀丰瞧在眼里,吩咐身旁的小厮速速跟着,免得他俩会出什么事,转念一想,他又唤回先前那个小厮,只道要自己亲自过去一趟,让他去和老夫人说一句。
今日的知府府邸,正门口挂着柔软的红绸,贴着大红喜字,在冬日一派的萧肃之中显得格外喜气,但在有些人的眼中,确实格外扎眼。
往来之人络绎不绝,很是热闹。明英和阿秀双双上前,门口迎客的管家认识他二位,熟络地打着招呼:“二位回安州了?可是来参加我家大人今日的喜宴?”
明英作了个揖,卸下肩上的包袱,当做贺礼送了上去。管家从未见过这样随便的贺礼,但依然不露声色接了,口中喊道:“青州明英送……”
管家说话的同时,远处鞭炮噼里啪啦震天响,一群爱凑热闹的小孩子跑来跑去,不停拍手叫道“新娘子来喽,新娘子来喽”。
原来,吉时到了!
忽然间,许多的人乌泱泱从府里涌了出来,人群正中间拱着一个身穿大红喜袍的男人。他长的本就是相貌堂堂,现在一袭红袍衬得他愈发精神,英气勃发。
阿秀看得贪婪。
将眼前这个喜笑颜开的男人与记忆中那个总是灰布麻衣的阿牛相比,她只觉惊诧,他们虽然长的是一样的脸,可分明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再与那个雪夜狰狞的小和尚相比,阿秀就止不住战栗,她生怕下一秒那人就扑过来朝她嘶吼说自己死不瞑目!
她惶恐极了,难道这一切真的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难道天道轮回,他们就没了缘分?
阿秀盯着范晋阳发呆的时候,范晋阳亦发现了明英和阿秀。经过他们身边时,他满脸惊喜又坦荡,“明少侠,阿秀姑娘”,接着无比喟叹道:“你们竟回来了,一一原先还担心你们赶不及呢。她若是知道了,定然高兴极了。”
明英苦笑着正欲回应,范晋阳就被人拥着往那顶八人抬的轿子去了,他还不忘回头对他们抱歉地笑了笑,用口型让他们进去歇着,待会空了再叙旧。
鞭炮又放了好几响,在喜娘和丫鬟的簇拥下,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子终于下了轿。花开并蒂的红盖头蒙在新娘子的脸上,看不清里面那人具体如何,但阿秀心想,一一肯定是高兴的,像自己这样凄厉的新嫁娘,世上只怕少之又少了……与此同时,那个与阿牛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笑得酣畅淋漓、意气奋发。那种明媚灿烂的笑意在冬日温暖的阳光之下,终于刺痛了阿秀的眼,令她窒息又难受。
阿秀不愿再看,她悄悄从人群中挤出来,正好撞见了偷偷跟在他们后面匆匆赶来的顾怀丰。
两人不期然遇见,皆是一滞。
怀丰上前作了个揖。明英陡然从旁边窜出来,见到他来,也不再顾及什么,直嚷嚷道:“呆子,你来的正好,咱们喝酒去。”说着就拉着他往酒肆去。顾怀丰还没闹清楚何事,就被明英扯着往前,他连忙回头看身后那人,见阿秀愣了愣亦跟了上来,他才吁出一口气。
范晋阳迎了新娘往正门去,途中没发现阿秀和明英的踪影,他不禁来回张望,就看见了那三个结伴离开的背影,而其中一个,就是曾与他有同科之谊、又缘起于他的一纸奏折终被革职罢官的顾怀丰。一时间,他的心底也不知该是何滋味,好像有许多东西真的彻底离开了自己。
范晋阳很早就清楚,他与晚山是不一样的。那人自小锦衣玉食、生活无忧,随便考个功名便轻轻松松中了个探花,而他则需要寒窗苦读十几载才走到今日,他心中于此一向愤愤不平。而谢一一给了他一个拉平的机会,因为她是祁南谢家之女,虽然只是个旁支,但也算和世家搭上关系,娶了她,便多了一分机会。
哪怕从头到尾,他都知道明英钟情于谢一一,他亦知道阿秀对自己有些异样,而他对她……似乎也有些莫名,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娶了。何况,男未婚女未嫁,谢一一又是个至纯至真的好女孩,他为何争取不得?
再一次偏头眺望那三人,晋阳抿唇笑了,眉眼之中隐约有些畅快之意。无论官场,或是现实,人不为己,恐怕真的会天诛地灭!
安州城最大的酒坊内,明英将银子拍在桌上,毫不客气地叫了三坛烧刀子。顾怀丰听了,脸色擦得白了,他不大喜饮酒,尤其是这么烈的,但看着眼前愁眉苦脸的二位,他想了想就没有出声拒绝。
明英从未喝过酒,他是个琥珀幻化成的人形,如今为求一醉,便听了老板的推荐,意气用事要了这儿最烈最辣的烧酒。
老板拿来两个碗,偏偏明英吵着又加了一个,这样一来,桌上摆了三个海口大碗。阿秀唬了眼,明英重重拍着她的肩膀,“师兄知道你心里苦,来,咱们一醉方休,我掏银子。”
阿秀笑了,她替三人斟上酒,端起一碗,道:“师兄,其实我不苦,他什么都不记得,是我自己糊涂。”说罢,她仰面要喝了,没想到斜方插来一只素手,生生拦住眼前。阿秀正错愕着,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下她手中的碗,仰着脖子一口气闷了,阿秀瞠目结舌。
顾怀丰饮得太急,辣的烧酒入喉,像点了一把火,从喉头一路烧到五脏六腑,他被呛得只能掩面咳嗽。
明英拍着桌子笑,“呆子平时斯斯文文的,这个时候像条好汉,来来来……”他端起碗和前面的轻轻碰了碰,咕咚咕咚通通喝了下去。怀丰深吸了一口气,亦豁出去舍命陪君子了。
这一碗下去,他略黑的脸上也开始泛起了红晕。阿秀有些心疼,劝道:“大人,你身子不好别喝了。”
怀丰很是快慰,他看着她,眼睛亮晶晶地笑,“我早就不是什么大人啦,算算我已经被革职三……哦,四个多月了!”
阿秀吓了一跳,她正欲再问,明英紧接着又倒满了三海碗,催道:“莫说闲话,今日不提伤心事。”
怀丰饮了自己面前那碗,待见到阿秀正仰面喝酒,他连忙抢下来,难得态度强硬,说一不二,“你是一个姑娘家,不能碰这些。”说着,他又闷头全都喝了。
从阿秀这儿看过去,他的唇正好碰在她先前沾过的碗沿上……阿秀有些不自在地撇开眼。
明英兴致起了,他刷刷刷再倒三碗。顾怀丰和先前那样如出一辙,先喝了自己的,又喝了阿秀面前的海碗……不多时,他就饮下好多烈酒。
怀丰脑中昏沉沉的,他半撑着脑袋,看着眼前三碗明晃晃的黄汤,里面已经在打着旋儿了,他腼腆道:“可否要些佳肴,光是喝酒,我实在是有些难受。”
言罢,他竟打出个酒嗝来。酒气熏人,蒸的他满脸醉如酡颜。怀丰闭眼细细轻嗅,忽的憨憨笑了,呓语道:“阿秀,你身上的味道真好,我很是喜欢,又极为欢喜。”
阿秀呆住。原来,这便是那一夜他未曾说完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实在忙,抱歉,又晚了
☆、醉酒
这一场酒从天明喝至天黑,闹到最后,真正醉得其实只有顾怀丰一人。阿秀在他的严防死守之下,就沾了开始那么一丁点,而明英则根本不会醉。愿望落了空,明英很是不甘,他又非常霸气地一连要了好几坛,假装自己能醉一小会儿,假装自己不那么清醒。
其实,身为一颗琥珀,明英一直都清楚,所谓的娶媳妇是一个奢望,只不过这个奢望在遇见谢一一时,成了最明亮的希望。如今,希望落了空,只剩下满怀的失望,明英难受不已。再转念一想,那个范大人也是个好人,肯定会对一一好的。
这样自我宽慰着,他心里难受去了不少,可喝酒的速度却没停。
阿秀瞪眼看着这二位,一个是一言不发、闷头大口喝酒,另一位则已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他空出来的那只胳膊还紧紧抱着两个大海碗,生怕有人会抢似的。这两个碗,一个是顾怀丰自己的,另一个自然是阿秀的。
“这人还是探花郎呢,为何做出来的事,总是无端端透着一股傻气?”阿秀摇头暗叹不已,又觉得十分好笑。“大人,时候不早,该回府了。”她拍了拍那人肩膀企图让他清醒些。虽然这人已不再是什么大人,可阿秀依旧改不过口。
“回府?”
顾怀丰迷迷糊糊睁开眼的瞬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全是氤氲水汽,点点滴滴柔和极了,在他那张冷峻清寒的面容对比映衬之下,尽显勾魂之意。水汽迷蒙里,一双漆黑的眸子越发深邃,像极了冬夜苍渺的夜空上偶尔点缀着一两颗璀璨的星子。
阿秀看惯了这个呆子平日里正人君子的模样,如今他陡然这样,风流倜傥自不必说,眉间眼梢里还略带了些旖旎,她被惊艳了便忘了其他,只傻傻看着。
顾怀丰呆呆问她:“我好看吗?”
阿秀瞠目结舌。
这呆子从哪儿学会这些调戏姑娘的轻佻之言了?不会是他那个姓梅的妾室教的吧?
她越想越生气,正欲发作,脑中忽然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一张非常模糊的脸,转瞬即逝。她来不及细想,只记得那人笑着问道:“我好看吗?在你们阴森恐怖的鬼界,是不是排得上第一?”
阿秀一时怔住,待回过神,眼前这人一动不动,还是呆呆盯着她,她没好气道:“快回府去,你家里人还等着呢!”
顾怀丰这回倒是听话,他半撑起身,一手搭在桌沿,怀中还是傻傻地拥着那两只碗。他看着阿秀,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笑道:“好,咱们回府。”说着,便来牵她的手。
阿秀愈发气愤,她拍下他的手,“大人,你家小厮就在外面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