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姑姑-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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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别说了,我已是贱籍了!”
“其实你出身很好,父亲为左金武卫大将军,母亲为荣城郡主,配王爷也不差,可惜了!”
可惜了……王爷才不会选她!
穆荑看着良夫人,总不由自主想起小凉,想起她的一颦一笑、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同她说话。
待良夫人摇着手绢莲步轻移走了一圈抬头问她:“姑姑,行了么?”她才回过神来,穆荑道:“可能……还需再练练!”
良夫人已经走了十几遍了,顿时有些丧气,扭着手绢道:“是不是姑姑教的方法不对呀,为何我怎么走都不得要领?”
苡茹是很维护她的,顿时有些气愤,但还是隐忍着说:“姑姑,我去命丫鬟倒些茶来,想必夫人走得久了也渴了。”而后未等她答话便忍着气出去了。
唉,苡茹太年轻,性子还需敛敛啊!穆荑有点担心苡茹的将来,不过她终究是要走的。
穆荑道:“莲步讲究直线,款款步移,双臂自然舒展,左右轻摇,身姿如柳,婀娜婉转。门外有回廊,要不,夫人在回廊石椅上走走,可利于塑造直线?”
良夫人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她还是十六岁的小丫头,又在山间长大,有新奇的玩法当然高兴。
穆荑带着良夫人出去,让良夫人跨上长条石椅,石椅不高,外围有扶手,一旁又有她候着,不会有事,可走着走着,也不知是谁通报一声:“王爷驾到——”
良夫人心急回头,前脚一扭便摔落下来。
穆荑本听闻王爷来了已做好行礼准备,待听闻惊呼声时伸手已来不及了,良夫人扑了她一个满怀摔落到地上。
穆荑垫底,头部撞击地板硬的生疼,她有一瞬间发懵,头和全身都麻麻的,动弹不得。良夫人已经从她身上爬起来,但不知是脚扭伤了还是哪里伤着了,坐在地上哭:“哎呀,好疼,疼死我了!”
王爷箭步冲上来扶着她:“怎么了,哪里伤着了,让本王看看?”
良夫人咬着下唇委屈地哭:“手和脚都伤着了,手肘磕破了,脚踝崴着了,都怪穆姑姑,我原本不要练这些,她非让我学,还让我出来回廊走直线,这会儿就摔着了。”
苡茹正好过来扶穆荑,听闻此言生气道:“别的夫人学几遍就会了,良夫人学了十几遍都不得要领,还怪我们姑姑教不好?姑姑,姑姑,你怎么样,没事吧?”
穆荑被她扶起,摇摇手,抓着苡茹道:“别……教不会夫人的确是我们奴才的错。”
良夫人不跟苡茹置气,但是对王爷撒娇:“哎呀,人家不想学了,真的不想学了!”
穆荑正想温声劝说学习礼仪是每个夫人、尤其是皇家女人的必修功课,谁知忽然听到晋王道:“那就别学了,本王也不喜欢束手束脚的规矩,良儿这样就很好。”
小良满意了,靠到晋王怀里,虽然不吭声但分明拿挑衅地眼神看了苡茹一眼。
穆荑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压下去,并且握住自己徒儿的手压下她顶撞的脾气。
事后晋王好言温存良夫人一番,苡茹扶穆荑回房上药,苡茹道:“那个良夫人,真看不出来,以为很单纯,谁知越来越无法无天!”
“谁得宠些都这样,后院的女人都有几分骄傲。”穆荑轻声叹息,拆下厚重的发髻散开青丝,揉了揉疼痛的后脑勺。
“姑姑你没事吧?”
“没,往后我不在时你可要收敛自己的脾性,我们是奴才,就是奴才,主子想怎么样都可以,记住了么?”
苡茹有些伤心:“姑姑,你真要走么?”
穆荑点点头:“我的卖身期约到了,自然要走,你往后也要走的,我们都是宫女,唯一不同的是不守在宫里而守在王府而已,没必要留在这里。”
穆荑正说着话,苏公公忽然来传:“穆姑姑,王爷有请!”
穆荑应一声,只得快速盘了发,苡茹再搭把手帮她整理钗鬓,迅速收拾好出门。穆荑以为是去良夫人那里,谁知却是直走王爷的寝室,也就是这座王府最尊贵的前院。
晋王刚下朝,正令两个婢女给他易服,穆荑走进去不便,在珠帘外跪着:“后院掌事穆荑,给王爷请安!”
晋王瞥了一眼,依然张开双臂令两个婢子给他易服,系了右衽暗绳之后准备上腰带,晋王忽然道:“你们都退下吧,穆姑姑给本王系腰带。”
苏公公抱着佛尘低头躬身守在垂帘旁,闻声双眼机灵地转了一下,但不动表情,只甩佛尘命所有服侍的丫鬟退下,独留穆荑。
穆荑觉得有些不妥,道:“王爷……”
苏公公适时卡住她的话躬身邀请:“穆姑姑,王爷请您进去呢。”
她的口嗫嚅了一下,最终还是起身进去。
3、第三章 小芍
穆荑拿了纹螭玉带钩比划了一下,双手环着他的身给他系上腰带,这动作她甚是熟悉了,每个入府的夫人她都教,但还是第一次亲身上阵给晋王系腰带。系完了她不放心地左顾右盼,稍稍调整了一番才满意地后退一步。
抬头时忽然见晋王一直盯着她,昳丽清透的眼波有些暗沉,幽幽深深望不到底。
穆荑拘谨地握合双手躬身后退,“王爷,已是系上了腰带。”
晋王伸手抚摸了一下玉带钩,那上头似乎还有她的温度,而后转身走出正堂。
穆荑本欲先一步替他打开珠帘的,奈何他走得太快,身量又高,她笨头笨脑地跟上去只捡到他甩下的摇曳轻鸣的珠帘,她不知所措地定了定摇晃的珠帘,晋王适时回头,许是嫌弃她太慢,又提步先走到上位而坐。
穆荑走出来时他已自个斟茶浅尝了,于是下人的事情她没一个赶在他前面做的,在王爷面前,她的确是一个失败的奴婢!穆荑暗自叹息,有些如履薄冰。
晋王道:“坐吧。”声音很淡,没有任何情绪,只有自然流露的威严。
穆荑答:“奴婢不敢,奴婢站着吧。”
晋王也不强求,待喝了一杯茶之后问:“契约快到期了?”
说到此处穆荑有些愉悦,嘴角微微上扬,但是她很快掩饰,低眉顺目十分恭敬道:“回王爷,只有一月了。”
晋王自然把她的小表情收录眼底,面色无波道:“你那徒弟,今日见了她的脾性,本王不放心。”
穆荑如遭雷打,瞬间抬头,表情怔愣,掩饰都掩饰不住,嗫嚅解释:“可是……她是众丫头中最聪明的,后院事杂,可不是轻易换人可以胜任,我带苡茹一年……”
“你说对了,后院事杂,可不是轻易换人可以胜任。”晋王淡然开口。
“王……王爷,奴婢的卖身契可是要到期了……”
“到期了再签便是,四年前,不都是这么过来了么?”
她的宫籍比较特别,当年为了躲避追杀随小凉入府时,是小凉求了晋王拟一个这么奇怪的短期卖身契,只签了三年,本来她可以走的,奈何小凉冤魂不散,她为了给小凉超度又签了四年留下来,如今到期了,她已无留恋的事迹,自然要走啊,可晋王这是不打算放人么?
穆荑不知道要说什么的好,她是执意要走的,非走不可,于是跪下来求情:“王爷,奴婢走之前定将苡茹带得很好,绝不令您担心,奴婢在京城无依无靠,留着无用,只想回家乡去……”
“你家乡在哪儿?”晋王质疑。
穆荑只好道:“奴婢想回……回水家村。”
晋王忽然生气地搁下杯盏:“小芍,你既然记得水家村,为何不念着我们幼时的青梅竹马之谊?”
小芍,是阿鱼哥在无人时才会私下叫的她的名字。
那夜,她收了他的定情信物,阿鱼宣布:“我以后便叫你芍药!”
“难听死了!”
“那就叫你小芍吧,如何,是否好听一些?”
“哼,你凭什么给我改名字,我有大名,叫穆荑,阿爹阿娘叫我小名静女。”
“静女其姝,我可不觉得你称得上姝色,况且那些名字都是他们叫的,你收了我的定情信物,我当然得给你按一个只有我能叫的名字。便这么定了,就叫你小芍,不许对外人讲,若是听见外人学了叫你也不许应,只有我叫了才能应!”
可是这个名字除了幼年才听到,如今隔了七年谁还会叫呢?
晋王走下来,扶起微微有些颤抖的穆荑道:“小芍,你可以为小凉守在王府中七年,为何不能为了阿鱼哥多守几年?水家村也不是你的故乡,你的根在京城,你爹你娘皆在京城,你为何要弃他们远去?”
穆荑道:“我爹娘皆已西去,京中已无亲人,水家村……还有些幼时的玩伴……”
“你指的是大牛?”晋王微怒,“大牛你倒是记得,而自小与你一起长大,同穿食、共睡床的阿鱼哥你却不惦记!”
阿鱼哥已经死在了七年前。穆荑以为。
七年前他们回京,父亲终于完成先帝遗愿,把为了躲避薄皇后追杀,流落民间十几年的三皇子安全带回京城,便是阿鱼哥,他的大名为萧揽。彼时萧揽的同胞哥哥——韩王已在左丞相的扶持下继位,是为当今陛下,可薄太后依然不肯还政,左相一党与薄氏一党皇权倾轧,她的父亲便死于那场争斗中。
犹记得宫宴之上,薄太后以谋逆之名拿下她的父亲并当庭处死时,左相一党与当今陛下因权衡利弊也不能相救,她抱着血流不止奄奄一息地父亲不停呼喊,可没人理会,她扯着萧揽的衣角道:“阿鱼哥,求求你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