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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铜雀未见春又深+入云深处亦沾衣-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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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添笔落纸,《佛说无量寿经》几万字数,今方写至这一段:世间人民、父子、兄弟、夫妇、家室、中外亲属,当相敬爱,无相憎嫉;有无相通,无得贪惜;言色常和,莫相违戾。
    或时心诤,有所恚怒;今世恨意微相憎嫉,后世转剧至成大怨。
    所以者何?
    “姑姑!”崔燕来竟从桌前伸手掩住我的云笺——怎么,我就这般平易近人么?我横扫她一眼,崔燕来缩回了手,却还是执拗地站在一边,不肯退去。
    “父母之邦既已非父母所有,与其膏腴异族,倒不如使天下人归谤于他。这等事你若不懂,何不去问许北辰?”我提着笔,淡淡道。
    很好奇啊,进了海其腾君府中,她可还有方法传递消息?
    崔燕来咬了咬唇,道:“姑姑就这般厌憎许金吾?”
    “他竟与我讨价还价。”我微微一笑,“我让他来见我,他却转央了石将军,我很不高兴——告诉他,宇文贵妃数月内会晋皇后。”
    崔燕来怔住了,她呆立半晌,终于一句话也不曾说,便默默退出。
    终于夜深人静,使我独对经书:
    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
    当行至趣苦乐之地,身自当之,无有代者。
    善恶变化殃福异处,宿豫严待当独趣入,远到他所莫能见者,善恶自然追行所生。
    窈窈冥冥,别离久长。道路不同,会见无期。甚难甚难,复得相值……
    才写至此,门却又被推开。
    “放下,去罢。”我道。今夜是家宴,所以我的粥来得迟了。
    言毕,却是一个金杯落在案前,那持杯的手筋骨分明。
    我骤然抬头,拓跋锋带着几分酒意俯首看我,四目相视,各自无辞。
    灯擎里的烛,无风而闪。忽然之间,我只忆起他为我挡剑的事——那一天是他生辰,今天亦是。
    他向我伸手,最终指尖却从衣襟上滑过。
    “冷就去睡觉,还折腾什么?”拓跋锋皱眉道,声音平和,似一点也不曾醉。
    “就去。”我搁笔站起来。
    ……窈窈冥冥,别离久长。道路不同,会见无期。甚难甚难,复得相值。
    偏偏写至这一段,他来了。
    拓跋锋倒无意看我的字,他几步坐到床上,命道:“你来——”
    我走至他面前,一步之遥,便停住,进退维谷。——不喜欢,他碰过别人;不可忍,他今夜和月相团圆喝酒。
    今世恨意微相憎嫉,后世转剧至成大怨。
    因为我不相信有来世,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眼前报。
    拓跋锋眯眼凝视我,遽然起手将我拽入怀中。他身上淡淡酒味与皂荚混杂,我亦在颤——未曾想,他与我,各自不可一世,却也会这样泄露心事,彼此……不言自明。
    泉台夜寂,千日酒醒,万世冤孽。
    他带着恨意的吻上来,纠缠至彼此气绝。我身处云端,下临万丈深渊,枕上青丝散乱,那久违的气息使我神魂飘荡……蓦然,我弓起身子,神志清醒,双手拼命推他。
    “啧,不愿意啊?”他一手辖制我的双腕,目光清澈地审视我,连声音亦非是动情之态。
    我不由怒火中烧,恨道:“你真是举一反三啊。”
    “说什么呢?”他温言道,开始吻我的手腕,一直吻到颈侧。
    “不许试探我,”我用指尖狠狠掐他的手背,“我不喜欢,你也不会满意。”
    拓跋锋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他埋首于我发丝之间,在耳边笑得我一阵酥麻。
    “快起,我禁不起。”我用力推他。
    “我在等你说。”他亲我的耳朵,我立刻如醉了一般,不仅动弹不得,且几乎失聪。
    “欺人太甚。”我扭过脸去,耳朵红破——我对自己失望之极,悲喜嗔怨皆可忍,竟忍不住羞!
    “你万千关照景庐秘而不宣,号称要自己对我说。我等至如今,竟又一个月了!”拓跋锋冷笑,他压制得我动惮不得:“我告诉你,今天还来得及,你不要,我亲自动手。再迟几天下决心,可是,会送命的。”
    “谁说我不想要了!”我怒道,“你看你啊,宠幸他人,暴力加我,我全忍了,连饭都不敢少吃一口,今天你竟还给我来庄子试妻这套。快起,不然我要吐了!”
    “那你呢,有孕在身还不忘招蜂引蝶,我又情何以堪!”拓跋锋说到此处,脸色不由凛然一变——果然我这么做,狠狠触到他心境。
    “……再这么互相指责下去,天都要亮了。”我扭过头去,幽然叹道。
    话尚未了,身子一轻,拓跋锋翻身,抱我在上。我讶然睁眼,正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他的声音沙哑下来:“你压着我,便不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
    窈窈冥冥,别离久长。道路不同,会见无期。甚难甚难,复得相值……
    
    第82章 明镜之裂(下)
    
    平静良久,他却依旧不曾入眠。指尖在我发间穿行,我转过身去,亲了一下他肩上的伤痕。除了那日他为我挡剑,他的身躯别无损伤——名将原该如此,不是么?
    “我有一个故事讲给你听。”他道。
    “嗯。”我却有些倦意,缓缓阖上眼睛。
    “很久以前,我拓跋氏有一位王子,他骁勇善战,为百夫之特。虽则如此,却并不好杀……”说到此处,他却停了下来。
    “后来呢?”我闭着眼戳了戳他的肩头。睡前的故事,我必须听到结局才能入眠的。
    “有一年,倒春寒,五月飘雪,接连一个月都不曾晴朗。他在冻结的辽海之上,捡到一只冻僵的狐狸……”
    “难道不是蛇?”我嗤笑道。
    “你要是打岔,我就不说了。”他淡淡地道,手从我发际抽了出来。我不由自主贴近他怀里。随便吧,你尽管说。
    “是一只很罕见的狐狸,毛银白,眼碧蓝,后来亦有人说是天道狐,误落凡尘……王子起了恻隐之心,便解衣抱住狐狸——就象现在,我抱着你一样。”他在我头顶幽幽地道,我刚想动,他即伸手紧紧揽住。
    “狐狸受了人心血上的热气,逐渐醒来。只是它看不见眼前景物,还以为被困布袋陷阱之中,不免伸出爪子,拼命抓破所有困住它的物事……等到它完全挣脱了,才发现温暖过它的人,血肉模糊,倒在冰面之上……”他的气息缭绕在我的耳边。
    “事已至此,无可奈何。顺便把恩人吃了吧,天冷打猎也不易啊。”我淡淡道。就象曹操误杀吕伯奢全家,还把吕伯奢也杀了呢。
    拓跋锋却笑了:“它倒没你这么心狠。等到侍从赶到之际,只看见厚实的冰面为热血所化,裂开了一小块缺口,而那狐狸因为不肯离去,竟和我叔祖一同沉入辽海最深之处去了。你说,他们下一世,可还会相逢么?”
    “善恶变化,殃福异处……道路不同,会见无期。”依我看,与其对生报复,还不如就此别过的好。
    拓跋锋“唔”了一声,亦静默下去。
    “你讲这个故事给我听,无非是认为我们象令叔祖和他的狐狸。”我翻了个身,从他怀里挣脱开,“我倒是觉得世兼和世惠,才象你和拓跋炎。”
    拓跋锋骤然睁眼,神情一变,面无表情。
    “一方面,你作为兄长,事事率先,给兄弟指路;另一方面,你却又抢着和他走一条路。功业、权势、女人,概莫能外。我知道你胸襟磊落,自觉光风霁月无可挑剔;但他一世在你荫蔽之下不得出头,满腔愤懑转为愁毒,却也是人之常情,不足为奇。”我目不转睛地凝视他脸上的表情。
    “没想到,你倒成了他的知己。”拓跋锋蹙眉冷笑,那气势拒人千里之外。
    “好好听着,客卿今日所言,是令主公你千秋万代受益无穷的话。”我歇了口气,重又笑道,“小甯替你烧了云间宫,使天下归谤于拓跋炎。接着义军四起,宇文雍亦会暗自资助他们。大魏再打几个败仗,箭在弦上,你必然知道怎么做,不烦我赘言。”
    “原来这些还都是话引子么?”拓跋锋身子离我不过一指距离,那凛然疏离的态度,已如同朝阳殿上的陛下与我。
    “虽然知道该怎么做,但又怎可能不痛心疾首?尔邦不重视长子,世域常年在外,瞧你也不甚关心。但若是家里两个也不管不顾,任凭世兼、世惠走了你和拓跋炎的老路,岂非太不懂吸取教训了么?”我望着他悄然一笑。
    我们是在玩一人讲一个鬼故事,看谁先吓哭的游戏么?
    “所以?”他浓密的睫毛闪动了一下,亦是无情。
    “所以,以后做主天下的,将是我们的儿子。你要是死得早了,我也可以临朝听政的。”说到此处,我简直忍不住要为自己鼓掌。
    拓跋锋凝视我片刻,忽然大笑,好半日方止住。他坐起身来,还不忘将被子给我掖好:“你没有想过,万一是女儿呢?”
    “你最好祈祷是儿子。”我道。
    “为甚?”他好奇地看着我。
    “是女儿就效武则天故事,嫁祸给徒单月相。”我撇了撇嘴。平生最恨自己不是男人,否则做事何需这般烦难?
    “这么凶残?”拓跋锋居然还笑得出来,他就这么不信我的狠心?
    “若你行不了这上策的话,其实,还有中策的。”——比如说,孩子归你,自由归我?
    “你今日这般多话,难道口不渴么?”拓跋锋忽然低头看我,嘴角浅笑直如沐春风。
    “那你倒水给我喝。”我用脚尖轻点他的膝盖。这么一说,是好渴。
    拓跋锋即便起身下床,连衣服都不披,我用力看了他两眼,哼,真不要脸。
    他拿过金杯来喂我,里面竟是葡萄酒。我皱眉勉强喝了一口,嗔道:“要热水。”
    拓跋锋却将杯中之酒一口喝尽,又亲了过来。他口中的酒与吻一起灌来,是如此令人沉醉,忽然之间,我就好困。
    他在我耳侧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困意袭来,却是再也听不清的了。
    
    第83章 风雷之变
    
    醒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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