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未见春又深+入云深处亦沾衣-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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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若是仁义之主,为何他用的人,一概的不见天日不择手段?为何他行的事,一概的蔑视朝纲罔顾伦常?”
谢静山却不为所激,淡淡道:“云殊姐亦已殉国,并不辜负先帝……”
“那当然,皇后这出戏,可是豁出命来演的无上神品,少看一幕都是遗憾。”
我意味深长地冲她一笑,道:“想来好笑,那年舅舅私通藩邸的事发了,皇后不动如山,却是我,不顾一切在朝阳殿前求情。丢人啊……我至死都不能忘记,那天陛下对我的失望。”
我呛了一下,声音轻了下去
终于,谢静山眼波一柔,道:“繁露……”
我瞪着她道:“要杀你就杀,不杀你就滚,要我去给宇文雍效命,是万不能。”
谢静山纤眉一皱,眼珠在拓跋锋身上扫了一下,忽然笑道:“你果然不肯,抑或是——因为他?”
大约是她杀气爆盛,容甯忍不住倏然站起,却忽然满头大汗,双手撑住桌子。
天,这些年,她武功长进这么多?她哪里不能去,为什么偏要对我苦苦相逼?
我冷笑道:“你要那卑鄙小人连半壁江山亦没有,不妨就一剑砍了海其腾君的头。”
谢静山闻言果然眼光闪烁,敛了杀气——宇文雍国虚兵弱,他需要的是很多很多恢复元气的时间,不是一颗会激起血腥报复的腐烂头颅。
院子里忽然有一丝响动,毕竟海其腾君的侍卫不全是饭桶。
谢静山拧眉望我道:“把虎符拿来,今天我便饶你。”
我忍不住大笑,道:“你还饶我?你可知道刚才在奉天春台上,你说的那些肉麻话让我忍得多辛苦,我手都抖了,肠子都快笑断了,我都没有揭破你的,现在还等你饶我?”
谢静山面无表情,只淡淡道:“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我掏出扇子扔过去,谢静山单手接住,两指一抖,想把扇子打开,那把跟随了我多年的扇子却一根根地散落下来。
我不喜欢便撕了,你不介意吧,以礼哥哥?
二十年陈的青梅酒,若是喝过酒的人再喝,一杯即倒;若是量窄之人喝,便会……当众失态。现在酒劲涌上头来,我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对着天下第一高手的剑尖,我握住嘴格格笑个不停。
谢静山终于动怒,一剑刺来,我眼前只是一花,整个人却被推到地上,只见容甯不顾一切地动手了,剑声叮当,和他的亲姨妈过了几招。
大家都是亲戚,为什么拼得你死我活?
想到这里,我越发笑得喘不过气,为了不错过这幕好戏,我拼命睁大眼睛,只见慕容黑云带人进来救场,远处鸣金示警之声连绵不绝,总算大魏侍卫还训练有素,反应不慢。
谢静山长啸一声,剑光闪烁处,所向披靡,她一个鹞子翻身冲出堂去,慕容黑云领人去追赶。
“还追什么?云间第一高手谢七小姐今天饶你们不死,哈哈哈哈……”我笑道。
容甯却回身,跪到我边上道:“郎主,你没事吧?”
我一怔,低头却见拓跋锋不知何时竟整个人躺在我腿上,这混蛋极重,难怪我想站也站不起来,还以为,是谢静山把我腿砍断了。
拓跋锋扶着容甯慢慢坐起来,顾我半晌,方一声长叹道:“简直是个疯子!”
我低头看到藕色裙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迹,他的血,终于,不想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韵殊表姐,是眉目静美,沉稳如山。小甯两败于姨娘之手,悲催啊~
第18章 庄子之棺
谢静山出手一向很重,何况她与我之间的积怨,既不止为了皇后一人,亦绝非为了虎符一事。所以,拓跋锋若没有因为替我一剑而残废,十天半个月起不了床是一定的。
大约是知道我在对他病情不利,连他伤在哪里都没有看清,我就被他赶了出来。
爹的卧室成了我的单人牢房,终于独立,哪怕门口一堆狱卒,我依然神清气爽。
如今王桢的致爽阁住着容甯,王樨的绘桐馆住着拓跋锋,爹的青崖书屋住着我。虽然反客为主,但聘林馆却又因此恢复了过去的热闹。二十年前,在此地的三个人,谁能想到会有今日呢?
感慨万千。
爹的青崖书屋自从他老人家归西后,可是十多年没有人动过了。
前朝夏元画的寒雪图有点发霉,“独立三边静,轻生一剑知”,崔太师题的对联蛀迹斑斑。比起绘桐馆的高雅,致爽阁的高远,爹的这间房虽然宽敞,却未免有些枯燥乏味。
虽然题曰书屋,但这里既无诗集亦无经典,书架子上堆满布阵图、行伍路线、粮草计算之类作废的手稿,没有一本闲书可供消遣。
气闷了几天,我突然想到一个从前不会想到的问题:自从母亲离去后,爹这么多年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迟疑了片刻,我就按捺不住好奇心在爹的抽屉和书箧里狂搜了一通:没有春宫、没有艳情、没有日记、没有只言片语流露他的心情,连与亲友的往来书信草稿,都写得客套平常,甚至于对有些关怀慰问的信件答复得格外生硬疏远。
看来,我爹果然是个无懈可击的男人,所以,才会有我这种漫不经心的女儿?
看了一天家信,实在没什么意思,所以天刚黑,我便收拾睡下了。
一个人在大床上睡得昏天黑地,做了许多悲伤的梦。半夜醒来,却见一个人影在床头静静地看我。
月光下,拓跋锋只穿着白色布袍,活象个鬼似的站着。
“被你吓死。”我拧眉按着胸口,心头砰砰乱跳。
“你也是。”他莫名其妙的答了一句,眼波深邃。
我也是什么?吓死他了?
我揉揉眼睛,忽然想起我仿佛下过决心永远不同他说话。不过世易时移,算了。
他见我醒来,便在床沿慢慢坐下,道:“睡进去点。”
拓跋锋受了伤之后,好像瘦了一些,多少让人有些不忍心拒绝。
我勉强把斜占了大半个床的身子挪直,正色道:“这是我爹的床,他老人家鳏夫二十年,玉洁冰清,你可别乱来。”
拓跋锋闻言一哂,一记暴栗敲来,道:“我没这力气。”
他扯过被子躺下,我忽然想起还没慰问过他的伤势未免失礼,便一撑身子,掀他领口道:“伤在哪里?我看看。”
谁知拓跋锋却一把捉住我的手,沉声道:“这是你爹的床,别乱来。”
得,我会尊重你的。
我叹了口气,复躺下,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我刚迷迷糊糊要睡着,拓跋锋却忽然说话:“我问你一件事……”
“恨我么?”他的声音象从井里传来一般幽远。
我勉强摇头,心里半明半暗,困得很,现在我谁也不恨,只想睡觉。
“是么?”他仿佛很失望,静默了一会,声音更低了下来:“竟然如此……”
我从睡意中清醒过来,静等他把话说完,谁知他却深深缄默了。
一阵烦躁袭来,我转过身去,看他道:“我也问你一事!”
“哦。”他安静地躺着望我,月光下他的脸色略显苍白。
“那谢静山把陛下……带走了么?”
这回却是他闭住了嘴,良久。
正当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却清晰地答道:“没有。宇文鸿自焚于宗庙,那天风大,连灰也没有留下……即使有灰,也没功夫收拾。”
我高估了自己的耳朵,它承受不住这把锐利刀子。
我颓然闭目,寂然无言。
“很伤心?你就对他如此……钟情?”拓跋锋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就好像他在营中那样。
我倏然睁开眼睛,笑道:“我若是对陛下钟情,为甚么,会睡在你身边?”
拓跋锋薄唇紧闭,脸色难看。啧,真没想到此时此刻,难堪的人会是他。
“其实,我早就猜到,灵宫里空无一物。”我打了个哈欠,情绪上来了,我知道自己该死的又快失控了。
“哦?”拓跋锋不明就里,侧过头来与我四目相对。
“你知道棺材里谁?”我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知道你是谁?我是谁?”
“嗯”他替我撩起落在脸上的长发,很配合地听着。
“棺材里的是庄周先生,你是蝴蝶,我是田氏。”我拽着被子,幽幽地道。
“什么?”拓跋锋莞尔一笑,那毫无防备的神情令人心动。
“那日庄周先生在梦中化蝶之后,便对这人世有了不同认识。”我伸手把他拖近一些,他眉头一皱,仿佛触痛到了伤口,却还是靠近了来。
“在梦蝶之后的某天,庄周先生出门踏青,路遇一孝服女子,手持纨扇,在扇一座坟头。”
我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这许多时未曾为宫娥们开讲经筵,气有点弱了。
“庄周先生见到此情此景十分惊讶,便上前询问。原来那女子新近丧夫。临终之时,两人约定,待得新坟水干,便许再嫁。是以这女子才日夜扇坟。庄子闻言,慨然长叹,便运用神通替那女子扇干了坟头。归家后,先生将这奇遇告诉了妻子田氏。田氏不以为然,只当庄子无中生有——原本,这些得道之人就是疯疯癫癫的。”
讲到此处,拓跋锋的眼睛缓缓阖上,仿佛睡着了。
“你还在听么?”
“……嗯。”他的睫毛抖动了一下。
有反应,我便继续讲:“未曾想,庄周毕竟不能释怀此事,居然悒悒不乐,一病而亡。田氏无奈,依制守孝。便在这停灵之期,楚王孙慕名而来,谒见先生……”
“我不想听了。”拓跋锋猝然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我。
“以上是《南华经》,你自然听过的了。”我把手伸到他肩上,恳切地道:“但是,后面的,有变化。”
拓跋锋蹙眉凝视着我,绵密的眼睫在他脸上划下阴影。
“命运固然如此写定,但在上演之际,毕竟会随着每个人的性情而有所改变。”
月亮穿过云层,夏初的夜晚是如此寂静,我甚至能听到他不稳定的呼吸之声。
“这一回的庄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