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字闺中(手打)-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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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太太们用了午饭便去了厢房小憩,文竹盯着丫鬟们熬好了药,亲自捧到妹妹们榻前,双胞胎嫌苦,不肯喝,文竹轻声哄着,许下诺言,讲个好听的故事补偿她们。
文竹端坐胡床之上,先讲了段《西厢记》,几个妹妹意兴阑珊,又换了《西游记》,立刻一个比一个兴奋,尤其是双胞胎和文菊,自封齐天大大圣和大大大圣,听上去却像是孙悟空得了口吃。
正说到孙悟空喝的醉态熏熏,躲到老君炉里偷吃丹药,文富家的来禀,老爷要见三小姐。
把双胞胎和文菊急的抓耳挠腮,倒颇有几分猴样,文晓菊也一脸不满地道,“看来爹爹很久没吃过教训了,咱们这次便三日不理爹爹罢。”
双胞胎一人一句道:“三日怎够?”“至少要七日。”
一旁的文菊连连点头,补充道:“叫丫鬟们挡着,便连见都不要见他。”
文竹心中好笑,这几个妹妹身不能动,鬼心思还这么多,整起人来条条是道。许了妹妹们很快便回,去厢房跟几个娘亲打了招呼,见她们去照顾妹妹们了,方放心地随文富家的去见文章。
远远地看见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年身着宝石蓝绸缎长衫,随着徐夫人一路行来,便避到了岔道上,文富家的轻声提点:“那个是徐府表少爷,大概是为四小姐退亲之事而来。”
文竹抬眼望去,见徐祈元天生一张娃娃脸,未语先笑,十分讨喜,眉目间与文菊有五六分相像,不由心中一动,表哥表妹,近亲婚配,怎把这个茬给忘了,暗骂自己糊涂,幸好文章英明,已然退了亲。
见他们亦是往文章书房而去,便刻意落后几步,挥挥手,令文富家的自去忙活,等徐夫人进了文章书房,方行到门外,悄然而立,却是抱了偷听的心思。
文章端坐书桌后方,桌上摊开一本账册,旁边尚有一摞账本,女儿受伤,这对账的活便要他亲力亲为了。
徐夫人在他对面坐下,徐祈元侍立一旁,徐夫人开口求道:“老爷,四丫头的婚事再斟酌斟酌吧。这些年,逢年过节,菊儿生辰,元元送了多少赏玩之物,哪一样不是费尽心思搜刮而来?”
文章不为所动,面上和善无比地道:“元元啊,那些东西花了你多少钱,姑丈三倍补偿于你。”
徐夫人气极,“那诗呢?元元为菊儿写了多少首诗?老爷这么多年可曾做过一首诗给哪个夫人太太?”
文章一闷,突道:“我请上三五十个酸腐秀才,做上几百首诗给你们便是了。”
徐夫人恼的别过脸去,文章得意洋洋,却见徐祈元一脸淡然地道:“侄儿今日特来辞别姑丈。”
文章一怔,转而笑道:“如此也好,出去散散心罢。”接着又道:“路费便由姑丈出了罢。”
徐祈元一派风淡云轻,缓缓道:“那劳烦姑丈建座寺庙,小侄已决心出家为僧了。”
门里门外文家几人俱是大惊,徐夫人一脸震惊,文章也不禁动容,徐祈元沉声道:“若姑丈执意不肯将表妹嫁入徐府,这红尘之中再无可恋,小侄便削发为僧,永不踏出庙宇一步。”
徐夫人猛地站起,怒道:“你爹爹娘亲又当如何?徐家就你这么一个独苗,你想长房绝后吗?”
徐祈元轻轻一笑,一双眼看破世情,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出尘气质,淡淡道:“若不得文菊为妻,徐祈元今生也断不会另娶,与出家又有何分别?”
文章长吁一口气,却是已然被他打动,正待开口,书房的门猛地被人推开,文竹一脸肃穆,冷声道:“不可。”
见房中三人俱都望向她,文竹冷然道:“切勿将四妹嫁给徐家表哥。”
徐祈元大恨,功败垂成,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面上却悲痛欲绝,想想文府尚未出阁的女儿中比文菊年长的便只有文三小姐了,便道:“三表妹何出此言?”
文竹心中电石光火间转了数个念头,说甚么近亲结婚易产下畸形儿必是无人可信,如今也只好赌一赌文章的脾气了。
第四十九章 狂澜
文竹转头,幽幽地望了徐祈元一眼,颇有乃父之风,低低道:“女儿对徐家表哥芳心暗许,听闻爹爹为四妹退了婚,正要向爹爹禀明,求爹爹成全。”
文章和徐夫人直接呆傻掉,徐祈元伸出手掐了自己一把,莫不是做梦吧,记忆中第一次被文菊欺负时见过这文三小姐一次,当时也不过五六岁幼龄,之后一直被迫听文菊弹奏,似乎再也没有见过她。
忍不住道:“小生无德无能,三表妹怕是错爱了。”
文竹一往情深地看着他,断然道:“妾身非君不嫁。”转头对呆滞中的文章柔声道:“若是不能嫁给徐家表哥,便请爹爹为女儿建一座尼姑庵,女儿宁愿常伴青灯古佛,为爹娘祈福。”
文章终于回过神来,再看徐祈元,却是已经把他列为生平劲敌,世代仇人。瞪着徐祈元,文章心中恨极,占了我一个女儿不算,还惹了另外一个,何德何能竟然坐享齐人之福,老天无眼,怎么没一道雷劈死这个祸害。
冷面对徐夫人道:“你带竹儿去看看其他女儿罢。”话罢,拽着徐祈元便向外走去,徐祈元不好挣扎,任由文章扯着,嘴里低声求饶:“姑丈,小侄对三小姐无意,还请姑丈明鉴,将表妹嫁给小侄罢。”
爱女如掌上明珠的文章如何听得进去,徐祈元一路软言相求却让他更觉可恶,这混蛋花言巧语也不知道何时哄骗了家中两个女儿,哎呀,小六小七没有受他荼毒罢,文人最是可憎,做几首滥诗便欺得人家好好的女儿失了魂。
俩人一路踉跄终于到了文府大门处,文章一手把徐祈元甩出门去,沉声道:“莫怪姑丈无情,我家女儿出嫁前,不许你登门。”
徐祈元绝望地大喊:“三表妹定是一时糊涂,我对三小姐实在无意,姑丈明鉴啊,求姑丈成全我一片心意。”
文章毫不理会,拂袖而去,文府大门在徐祈元面前无情地关上,徐祈元跌坐地上,不知怎会搞成这样,便像是寒窗苦读十年,志得意满正要赴京赶考之际,却被告知取消生员资格,不能参加科举。
角落处一个身影闪过,飞奔而去,在城中绕了几圈,最后进了个寻常院子,恰是洛的落脚之地。
霍三心知事态紧急,未经禀告便直接冲进了洛的起居之所,却见洛身着纯白里衣,衣衫半解,卧倒塌上,睡意正浓,一头黑发散落枕边,衬得俊脸洁白如玉,似有所觉,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缓缓睁开漆黑如墨的眼睛,怔怔地看着霍三,因尚未清醒,犹带着几分孩子气。
霍三跪倒地上,未待洛开口,低头禀道:“文三小姐似对徐府少爷有意。”
洛一双眼眨了眨,困惑地看着他,一时还未明白过来,有意?文三小姐?徐府少爷?慢慢地这几个词在他脑中重新组合成句,洛猛地跃起,秀气的脸上现出几分狰狞,一把抓住霍三的领子,咬牙切齿地道:“你给我好生说来。”
霍三便把今日所见一一叙来,清晨见徐府标记的马车进了文府,近午时匆匆离去,听得里面妇人呻吟之声,文府下人面色紧张如履薄冰,便收买了那出府采购的小厮,知了事情始末,却是文府的众小姐被强制裹脚伤了文徐两家的和气,文老爷一怒退亲。
下午时,徐家少爷亲自登门,一个时辰后便被文章轰了出来,徐家少爷痛不欲生,临了的大喊被霍三一字不差的转述出来。
洛双手松开,如坠冰窟,通体发凉,便像是连吃了数口黄连,口中苦极,却不及心头苦意之万一。两眼发涩,脸上渐感清凉,洛猛地大笑,“原来她已有意中人,原来她已有意中人……”重复两次,却是再说不下去了,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每说一个字便如同一把刀子在身上割下一块肉,洛猛地跌坐地上,双手环膝,头埋入其中,痛哭出声:“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行……”
霍三亦是心酸,自家主子天资纵横,恃才放旷,在文家三女手中却接二连三地受挫,今天这事儿便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敢抬头看他,小声提点:“那徐家公子恋的应该是四小姐,文家老爷既把他轰了出来,显是哪个女儿都不欲嫁他。”
洛双眼一亮,溺水的人立刻抓住了这一块浮木,他站起身来,喃喃自语,在斗室内来来回回地走动,心中渐渐地有了主意,站在窗前,面露春光,对着霍三一笑,道:“往日我太纠结,只想得她芳心相许,却忘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正理。”
接下来吩咐了霍三几句,好生做了一番准备。
文竹乖巧地跟在一脸愁容的徐夫人后面去探众妹妹,路上,徐夫人望着她,数度欲言又止,最后只叹息一声,道:“你自个去与你妹妹说罢。”徐夫人心力憔悴,勉强探了女儿们便回房去了。
几个妹妹共处一室,文竹真不知如何开口,见几个妹妹卧在塌上,颇有些拥挤,便道:“我命人把你们送到梅阁罢,那边湖光山色,最适合修养。”
双胞胎嘀嘀咕咕半晌,开始讨价还价:“那边的丫鬟婆子都是大姐调教出来的,无趣的很,不如这边自在。”
文竹翻了翻白眼,道:“那我给你们请来几个杂耍班子可好??”
双胞胎摇了摇头,一人一句道:“杂耍班子有甚么好看,”“不过骗骗黄毛丫头罢了。”
文竹心道,你们两个顶多算是黄毛,丫头都还不是,继续哄道:“那你们说如何?”
双胞胎却扭捏了起来,颇有些不好意思。
文晓菊一语破天机,轻轻道:“每天都要来讲那《西游记》才好。”
双胞胎连连点头,文菊亦是一脸期盼。
文竹苦笑,真是作茧自缚了,无奈地应了下来,吩咐文富家的去备下马车来把几个小姐送至梅阁。
顺理成章地和文菊共乘一车,文竹想起书房中听来的那些话,颇有些为难,若四妹和徐家表哥情根深种,直言相告,只怕伤了姐妹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