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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今朝渡我-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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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意卷起的头发带出一点细碎的散发,泛出一点毛茸茸的浅色。他以前从未觉得这样的画面来得有多温暖隽永,这一幕却莫名被他深深地记着,许多年后回忆起来也觉得温柔。
  纪千羽悠闲自在地重复着这种小动作,他也跟着出神地默默看了好一会儿。下一个瞬间忽然回过神来,傅遇风抬手揉了下眉心,放下手时忽而开口询问。
  “千羽这个名字,是你自己起的?”
  他问得有点突然且没头没脑,纪千羽下意识答了一句,意识到他开始跟自己说话之后抬头看他。
  “不是,是我妈妈。”她摇摇头,自嘲地耸耸肩,“我的两个名字都是她起的,大概从一出生开始我爸爸就不太喜欢我……这两个名字都太柔软了,我猜我妈妈起名的时候是希望我长成个家教严谨的名门淑女,可惜我这人比较不争气……”
  她一个人细碎地说了好一阵,语速快起来时发音的不自然就有点明显。傅遇风认真地看着她,在她这一段话说完后摇摇头,伸出手在自己的下唇上点了点。
  “柔软。”他说,很慢地重复了一遍,“你这个词的发音有点奇怪。”
  “啊?嗯……”纪千羽眨眨眼,思考了一会儿,努力重复了一遍。
  “柔——软。”
  “你这是在干什么,当我的中文老师吗?”纪千羽意外地看着他,露出一点介于好奇和好笑之间的表情,“这个音我发不太好没错,不过你是我的监护人吗,还要管发音问题,我成年好久了——”
  “你的名字在中文里读起来很有画面感。”傅遇风笑笑,仔细地向她描述,“很多雪白的绒羽漫天飘飞的样子,或是一只看起来羽毛干净蓬松的鸟,听上去和读起来的确都很柔软。”
  “嗯,然后呢?”纪千羽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下,不太高兴地鼓起脸,“我知道我很名不副实——”
  “没有。就算这么柔软的名字下面是个桀骜不驯的小姑娘……也是个很好很好的名字。”
  “千羽。”
  从未有人将她的名字说得这样低回婉转,带着一点近乎呢喃的气音,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她心上,荡起一阵战栗的嗡鸣。
  脸上不受控制地浮上一丝晕红,纪千羽睁大眼,无法动弹地看着他倾身向她靠近——
  而后屈起指节,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这一下敲得不轻不重,但是叫人摸不着头脑。纪千羽有点怔愣地看着他,尚不知如何回应,却又被他的掌心按住刚刚被敲了一下的部分,轻轻揉了几下。
  “所以今后别再这么任性了。”他叹息着说,“温和一点,给自己留一些余地。”
  “你应该像一片柔软坚韧的羽毛,任由雨过风吹去。而不是永远笔挺地站在那里,毕竟过刚易折,好歹行事多一点退路,好过每一天都过得如同豪赌。”
  “……嗯。”纪千羽闷闷地应了一声,垂着眼睛点点头,难得的柔和乖顺。傅遇风笑笑,也知道这种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强求得来的,只能潜移默化地点滴改变。于是也不强求她再表什么态,站起身问她,“昨晚到现在没吃东西,饿不饿?想吃什么?”
  纪千羽想了想:“白粥吧,其他的有点吃不下。”
  就猜到是这样。傅遇风点点头,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不要一个人扛着……我不是鼓励你还有下次,但不要怕添麻烦,你这个样子,别人只会更担心。”
  好。纪千羽弯起眼笑着应了,傅遇风走出琴房,到厨房去煮粥。他在奥地利求学和演出那几年也都是自力更生,厨艺不算出色,但果腹毫无问题。眼下在厨房里有条不紊地忙碌着,背影和当初在简易出租房里的样子重合到一起。
  现在柔和的日光温暖地洒进来,和当初简易出租房里昏暗的灯光不可同日而语。这个背影却越发显得清减,瘦削得几近嶙峋。
  就是这个清瘦的背影,坚定地撑起了她的世界。
  纪千羽溜出来站在门口,朝厨房的方向远远地看了一会儿。回到琴房后手放在琴键上,几乎没怎么多想,流畅活泼的乐音已经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爱上一个钢琴家之后,她似乎也开始习惯用音乐来理清自己纷乱的思绪。格里格的《A小调钢琴协奏曲》带着浓郁的斯堪的纳维□□调,浪漫又清丽,有点像是挪威民谣,按下琴键时北欧的浪漫迫不及待地流淌出来,活泼明媚又缠绵悱恻。
  弹着钢琴的姑娘此时脸上却没有花一样的笑颜,她安静地垂着眼睛,眼睛在脸上打出浓密的阴影,沉浸在淙淙般的乐音里,甜蜜又难过。
  就算她真的是柔软又坚韧的羽毛,除了风也无人懂得。
  而她遇见的风,来得太过难以捉摸,她已经像是无根的浮羽,任由风吹向哪里去,只怕对方仍旧只当她是旅途的匆匆过客。
  可悲的是即便如此,她也无力撼动,更不想挣脱。
  纪千羽说到做到,第二天果然没去学校,在家里专心看她的保研考试复习材料。对外的说法非常官方,而且无从挑理:脸被人划破了,在家专心养伤。
  作为一个实打实的美女,这样的说辞不光合情合理,更会引起其他人的广泛同情。至于她的脸具体被划伤到什么程度,众说纷纭,不一而足,各派说辞拥护者差点在校园BBS上打起来。
  对此纪千羽毫不知情,就算知情必然也毫不在意。她专心地等着张校长那边的消息,在第六天终于等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回应。
  杜若晓对她登报发表了公开道歉,虽然理由说得不清不楚,篇幅也极其有限,就在学生证丢失登报的旁边,但这场斗争到底再一次以纪千羽的大获全胜而终结,也让她再一次走进了师生们的公众视野。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一位蓝眼睛的留学生尽管没什么背景,但行事极其狠厉不留情面,绝对不要轻易招惹。要不是她长得实在很好看,说不定还会演变成什么校园惊悚传说。对此纪千羽不以为意,她在结果尘埃落定之后终于回了学校,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在画室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之前意料之外的事情太占时间,把她原本的计划破坏得十分彻底,导致她原本有条不紊的时间表被打乱,重新出现在学校时,校庆展出作品的截止时间已经迫在眉睫。
  好在她早早定好了要画什么,心里也一直有一个模糊的想法,眼下细致地作画上色虽然繁琐,但也尚在可以应对的麻烦之内。纪千羽早出晚归地在画室勾画涂抹,要交上去的画终于一天天有了确切的样子。又是一天周末的清晨,纪千羽拿钥匙开了画室的门,踏进门时忽而怔了一下。
  自从开始最后的上色工作之后,她就从教授那里要了个小画室,钥匙自己保管,只有自己进出。搞艺术都是忌被打扰的,教授十分理解,也给她开了绿灯。
  而她今天早上走进画室,第一个感觉,就是在她走后有人进来过。
  这份不详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纪千羽看向自己的画,几乎要成型的稿子上,杂七杂八颜色的线条凌乱地涂满了整张画,将她半个月以来的辛苦——
  彻彻底底地毁于一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阿凉同学的地雷,破费啦摸摸哒~以及希川同学的长评,第三篇长评了!开心!!V后会逐一加更的XD
  自从来南方念书之后,每年的这个时候,嗓子都跟发炎了一样干涩的疼……有没有同样呼吸道很敏感的同学,通常你们这个季节除了戴口罩之外,还有什么办法没有……太虐了TUT


☆、23  死亡华尔兹

    纪千羽僵在原地,完全无法动弹,定定地盯着画看了好一会儿。
  这幅即将成型的画上,晕染着深深浅浅的蓝。银色月光照亮寂静的海平面,缱绻浮动着几抹银灰色的云影,轻纱一般朦朦胧胧地缠绕在天幕,隐约可见幽暗处几点星芒浅浅。
  这幅画绘至今日,基本也到了可以最后收工的时候,只差最后一点细微的润色,就可以署上作品与她的名字。
  这是她花了许多个日夜尽心完成的作品,见证了她和傅遇风走到今天最重要的一幕,是她做过的为数不多的美梦,一场不愿清醒的幻觉,费尽心思也想将那一刻完完整整地留存下来。
  而今就这么被一些饱含着最大恶意的丑陋线条划破,她甚至还没有拿给傅遇风看过。
  她慢慢抬手,捏住鼻子仰起头,用力地深深呼吸。
  清晨的画室里,光穿过跃动的浮灰斜照进来。纪千羽在工作台与画架中间站了好一会儿,忽而拿起画笔和调色板,动作粗鲁地调好一种暗沉的蓝色,画笔饱蘸着颜料,就要朝画上抹去,却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堪堪停下了笔。
  她已经忘了自己那一刻想要做什么,或许是想用一种更深的蓝色覆盖上乱七八糟的繁线,或许是自己也想疯狂地在画上涂满燥郁的颜色,将这一次的失败摧毁得更加彻底。
  然而她到底在那个关头停了下来,画笔饱蘸了浓郁的颜料,颤颤巍巍地下坠成饱满的一滴,摇摇晃晃地在笔尖凝成深沉的暗色,忽而被人大力一甩,连颜料带画笔被扔到了角落里。
  纪千羽在画架前一言不发地坐了好一会儿,掏出新买的手机,仔细地将画面上的各种细节都稳妥地照好。
  而后她迈出画室,在身后重新锁上门,转身向学校监控室的方向走。大步向前的身形逆着光,背影看起来决绝又铿锵。
  当今这个年代,人们总是要后在摄像头的监控之下的,校园更甚,因为人流密集,以防万一,监控设备同样非常齐整。这所美院的总监控室在艺术楼的顶层,距离她的小画室三个楼层,坐落在天台上的小房间里。平时在学校丢了什么钱包画夹之类都可以去查监控找找,画质清晰,一般都能将来龙去脉搞得明明白白。
  纪千羽推开门,带着风走进去的时候,把坐在监控室里昏昏欲睡的大爷吓了一跳。好在她现在虽然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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