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袁大头-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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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寺和高唐的恩怨,不是白印天放下了,而是他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过。之所以当年要选清泉寺为船哥会总舵,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化解两地百多年来的恩恩怨怨。而这一点,白印天真的做到了!此后几十年,清泉寺镇人顾及他的恩惠和大度,再也没有在高唐的祖坟山上葬过一个人。
建国后,在当地政府的游说下,白印天为大局着想,甚至一度解散了船哥会。但这些筏子客们突然失去了约束,非但不安生讨生意,反而各省各自抱团儿,建立起有利于自己地盘的一系列规定,结果漕运被搞得一塌糊涂,各种“过路费”横生,许多船出了本省,到下一个省就被拦着了,不交钱就别想过。这在以前船哥会时期,是根本不会出现的。
如此放任了三年半,眼见越来越乱,白印天不得已又在上面的默许下,再次出面整治混乱不堪的漕运。好的是他虽然隐退了三年,但大多数筏子客都念着老把头的旧情,一呼百应。但这次白印天又给出了新条令,就是各省建立分舵,推举德高望重的老把式,成立“漕运管理委员会”,总舵不再统一征收和管理各地的营收,主要承担调解矛盾和监督的职能。其实就等于是说,白印天放权了,他这个总把头从今往后只是一个名号,并无实权。
转眼到了一九七八年,国家迎来了改革开放的春风,白印天也已年近八十,他深知改革开放所带来的变化,早晚会影响到这种流传了千年的古老运输模式,于是在改革开放后的第二年,也是自己八十大寿那年,第二次正式提出,辞去总把头的职务,自己家族这一块的业务,由自己的五儿子接手,这个人正是白舍年。
其实这时,白家的势力已经萎缩到仅限于陕北地区了。而且剩下的这些筏子客,多是以清泉寺镇的人为主。
大约十五年前,白印天寿终正寝。他生前曾留下遗愿,死后只求一副棺材,埋在高唐村的祖坟山上。
由于白印天这么多年来的卓越贡献,整个清泉寺镇都为他送行,但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该怎么往祖坟山上葬?
最后,由几个长者讨论出了一个结果,白印天既然是从高唐村出来的,那高唐理应允许他葬在那儿。但为了表示他们的诚意,以及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在下葬前,他们还提前派人特意去高唐村告知这一情况。
当送葬的队伍到达了祖坟山下时,派去高唐村知会消息的人刚好回来,但他们把情况说明后,所有的人都不知如何是好……高唐村竟然不允许白印天葬在祖坟山,理由只有一个,他当年是自愿出村的,既然出去了,就不能再算作是高唐人,所以自然不准在祖坟山下葬。
第一百一十二节 付诸东流
送葬的队伍顷刻间震怒了,他们为了一个有世仇的人举行隆重葬礼,化解仇恨,却没想到对方却根本不领情。正可谓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正在这时,白舍年站出来了,既然是父亲的遗愿,那就无论多么难,都要做到!高唐不让葬,那还非葬不可了!于是选了一处风水好的地段,就强行下葬,事后还特意留了二三十人守夜,以防高唐故技重施,趁夜掘坟。
但是直到过了七七,也没有见高唐的人来为难这位劳碌了一辈子的老人,于是也就把守夜的人撤了回来。
之后的十几年,虽然高唐和清泉寺依然没有什么来往,但至少也是互不干扰,相安无事。不过漕运的发展正如白印天当年所认为的那样,国家在改革开放后,大力发展经济,羊皮筏因为速度慢、安全系数差,正逐渐被中小型货轮所取代,如今还存在,只因为这是黄河上的一道亮丽风景,仅作为当地的旅游项目罢了。
但是白舍年从小跟着他爹在羊皮筏上长大,他深知如果能够垄断一个行业,甭管漕运还是旅游,其利润都是相当可观的。于是自从白印天去世后不久,白舍年就再次举起船哥会的大旗,希望能够重现当年的辉煌。
只不过此时已经不是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人们也不再愿意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信仰就聚在一起,当初的那种精神,早已不复存在了。
不过好在陕北的这些筏子客都是当年跟着白印天出来的,即使老了,也都会把自己的营生传给孩子,所以白舍年的话,对他们多少还有些影响。至于别的省,可就没这么好相与了。
但即使是改为纯粹旅游项目的羊皮筏,慢慢地也都被当地旅游系统收编,统一管理。白舍年眼看连陕北地区的筏子客都不能有效控制,于是心一狠,开始改变策略,那些肯主动归顺的,许以要职;至于不听话的,砸船、打人,打到你听话为止!
至于加入以后有什么好处?对不起,按月缴纳会费,会里面给你提供保护。说白了,就是如果不缴纳,保护者就变成了破坏者。
结果,一个当年响当当的组织,一个扶危济困、以家国天下为己任的船哥会,竟沦落成了这样一个明显带有黑社会色彩的帮派团伙,不禁令人扼腕。
可以说,白舍年走上了一条和他爹完全相反的道路。当然,这陕北船哥会的把式还是以听他话的人居多,因为这些人多是出自清泉寺镇,多多少少都受过白家的恩惠,更主要的是他们明显高人一等,所以自然也不会受欺负,那就更乐意去欺负别人了。
到后来,白舍年为了加强自己的“统治”,至少也要把清泉寺这帮人紧紧地团结在自己周围,竟然又找来了老话题……清泉寺和高唐之间的恩怨。而且他故意挑起事端,说老父为了两个地方的和睦,辛劳一生,临终却连个获葬祖坟山的资格都没有。甚至谁家祖上曾经被高唐村的人打过,祖坟被刨过,他都一一做了登记,从每一个细节,来极尽丑化高唐,激起年青一代人对高唐村的仇视,如此就更彰显得他这个“总把式”存在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看似白舍年是在为其父和相亲讨个公道,但高唐和清泉寺,究竟谁对谁错,早已说不清了。白印天辛苦一生所打造的和平局面,就这么被他轻而易举地打破了。
村里那些见证了这半个多世纪来变迁的老人,都暗地里骂这个白舍年不是东西,但白家人多势众,眼看着他胡作非为,又能怎样?
直到一年前,开始有人说,在镇子东北口,夜里会看到白老爷子,也就是白印天出现。但老先生早就过世十几年了,那是说跑出来就跑出来的?
起初根本没人信,白舍年还把早先两个宣称看到的人打了一顿,结果怪现象非但没停止,反而让越来越多的人瞧见。白舍年总不能把全镇的人都打个遍,没办法,为了证明这是一个谎言,他特意选了个良辰吉日,以挪风水位为名,亲自开棺验尸。
其实他也心里没底,因为看见过白老爷子的人太多了,于是当天还特意封锁现场,省得真没有,那一下就传出去了。
结果打开了棺材一看,还真就没有!除了副空棺材,甚至里面的陪葬品都好好的一个没丢,唯独老爷子的尸首不见了。
虽然当天去的都是船哥会骨干,但风声还是走漏了,老人们都说,是这白舍年坏事做得太多,他老爸实在看不惯,打算出来教训教训这个不孝子。
可白舍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正是一个巩固自己权利的最佳时机,于是干脆开始大肆宣传,说什么高唐到底还是掘了白印天的坟,高唐的人都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甚至在一次公开场合,白舍年表示,虽然他们家也是高唐村的,但高唐这么做,着实令人心寒,连他这个高唐人都看不下去了,清泉寺的难道还要忍气吞声吗?
年轻人的情绪是很容易被调动的,甚至一些不明就里的中老年人,也都最终选择站在了白舍年这边。毕竟挖坟掘墓在乡下人看来,是天理不容的,更何况那些人黄土都埋到了肩膀,自然也不希望自己死后,还要再被别人挖出来。所以他们需要一个靠山,能尽快把这场风波解决的人,也为了自己死后能有一个相对平静的结局。
那这个人,就非白舍年莫属了。
第一百一十三节 连夜赶路
这一切的一切,综合起来,才有了今晚我们在白府的遭遇。
路上说了这么多,一行四人也走到了镇子口,鲍大叔站定,指着面前的一条土渣路说道:“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十五里后就是祖坟山,绕过去,再走十五里,就到高唐咧!你们走吧!回来滴时候,千万别再进清泉寺镇子咧!”
“啊?!”我们三人都是一惊,这赶了一天路,晚饭都没怎么吃,难道还要再连夜走上三十里,去那高唐村?
“啊什么啊?”鲍大叔眼睛一瞪,正色道:“你们不走还想咋?那白舍年挑事情挑咧一年啦,正计划着年前去那高唐村寻事,好巩固他滴威望,你们娃出现在这当口上,再不走,就被他拿去祭旗咧!”
“哼!他还能要了我们的命不成?!”秋天不忿地在一旁嘀咕着。
“命倒是要不了。”鲍大叔接道:“吃点皮肉之苦,总是少不了。你们看吧,是愿意走上三十里路躲上一躲,还是挨顿揍放放血?”
“…”我们都无语了。祭旗这种事情,在电视上可没少看,类似于战前动员。挨顿打倒是不怕,可那份侮辱指定是受不了的。更何况,说到底我们和高唐村没什么瓜葛,只是为了去寻一个物件,没理由替他们挡灾。
“好咧好咧!快走吧!额还得回去咧!”鲍大叔见我们不动,在后面推着道:“听叔一句劝,坚持坚持,赶紧走吧!到咧地方,你们爱干啥就干啥!”
我转过身道:“叔,您是个好人!您不是清泉寺镇上的人,以后要多加小心啊,别再背后着了那白舍年的道儿。”
殷骞也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大不了改行!干什么不是干?!何必在他下面受这份窝囊气!”
“嗨~!啥好不好滴!”鲍大叔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旋即又叹气道:“哎~你们娃滴心意,叔心领咧。有些事情,你们非要等成家立业,有咧孩子,才会知道。过日子呗~咋个过都是过,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