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回去-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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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看到什么工作吗?”
“只有几个,大部分我们都不能做,像是堆高机驾驶或代课老师,不过也有几个地方在征侍者和酒保。我们可以谎报经验,反正他们从来不查。没有人想找灯光师或乐团经理人,但这一点咱们早就知道了。我们一到就可以找工作,而且那里一大堆房子,弗朗科,几百间。”
“我们付得起吗?”
“嗯,可以。就算没有马上找到工作也无所谓,我们存的钱够付订金,而且可以先靠救济佥租一个烂地方。很烂的那种,必须和别人共享卫生间,但起码不必多浪费钱在青年旅馆。”
我说: “我可以和别人共享厕所和厨房之类的地方,没问题。我只是想尽快搬离青年旅馆,但我们没必要分住两个寝室,因为明明可以——”
萝西对我微笑,眼神里的光彩几乎让我心跳暂停。她说: “明明可以有自己的窝。”
“没错,”我说, “自己的窝。”
我只要一张床,让我和萝西整夜依偎对方臂弯,早晨在彼此怀中醒来。为此,我愿意付出一切,一切,其他都不算什么。现代人谈起爱情,总让我目瞪口呆。
我和组里的小伙子到酒吧,常听他们巨细靡遗描述女人要有什么身材、哪里的毛该刮、怎么刮、什么日子该做什么,一定得说什么、要什么,还有一定不能说什么、要什么。我也听女人在咖啡馆闲聊,列出男人应该做的工作、该有的车款和服装品牌,还有哪种花、哪家餐厅和哪种宝石符合标准。
我只想大叫:你们这些人疯了吗?我从来没有买花给萝西(她回家之后会很难解释),也没想过她脚踝长得好不好。我要她,要她只属于我,而我相信她也要我,就这么简单。直到荷莉出生前,我的生活里再也没什么比这一点更简单。
萝西说: “有些房子不租给爱尔兰人。”
我说: “他们真该死。”潮水不停上涨,越来越汹涌。我知道我们走进的第一间房子一定会很完美,这股吸力会将我们直直带向我们的家。 “我们就跟他们说我们是蒙古来的,你的蒙古口音怎么样?”
萝西咧嘴微笑: “谁需要口音?我们只要说爱尔兰文,跟他们说是蒙古话就好。你想他们分得出来吗?”
我对她夸张地鞠了一躬,说: “‘P6gmo th6in’意思是‘去你的’”,还带着百分之九十的爱尔兰口音。 “古蒙古的问候语。”
萝西说: “不过说真的,我会这么说,是因为我很清楚你这人有几分耐性。就算我们第一天没找到房子,那也没什么大不了,不是吗?我们多得是时间。”
“我知道。有些房东不租给我们,因为他们觉得我们足醉鬼或恐怖分子。至于其他……”我抓起她握着酒杯的双手,拇指抚摩她的手指。结实的手指,因为缝纫而结了茧,还戴着路边地摊买的廉价银戒指,有的像居尔特图腾,有的像猫头。 “其他的房东不要我们,因为我们要活在罪恶里。”
萝西耸耸肩说: “这些人也去死。”
“你想的话,”我说, “我们可以假装。去买镀金戒指,彼此称呼先生和太太,直到——”
她马上用力摇头: “不要,才不要。”
“只要一下下,等我们有钱买真的金戒指。这么做会让我们日子好过许多。”
“无所谓,我不想假装。结婚了就结婚了,没结就没结,跟别人怎么想无关。”
“萝西,”我握紧她的手说, “你知道我们会结婚,对吧?你知道我要娶你,这是我最想、最想做的事情。”
微笑又浮现了。 “最好是。我们刚开始约会的时候,我还是好女孩,完全听从修女的教诲,现在却准备做你的情妇——”
“我是认真的。看着我,很多人听到这件事会说你疯了,他们会说麦奇家都是人渣,我会对你予取予求,之后一走了之,留下孩子,让你的人生冲进马桶。”
“不可能,我们在英国,那里有安全套。”
我说: “我只是想跟你说,你不会后悔的,我绝不让这种事发生,我对天发誓。”
萝西柔声说:“我知道,弗朗科。”
“我不是我爸爸。”
“我要是认为你是,现在就不会在这儿了。好了,起来去帮我买一包薯片,我快饿死了。”
那天,我们在欧尼尔酒吧待到学生走光,酒保用吸尘器吸我们的脚才离开。 我们慢慢喝酒,聊些无关痛痒的事,逗彼此开心。回家前(我们分开走,免得被看见,我跟在萝西后面盯着她,以策安全),我们靠着三一学院的后端亲吻告别,吻了很久,接着静静拥着彼此,从脸颊到脚趾贴在一起。
寒风刺骨,在几公里的上空发出清脆如铃的声响,有如破碎的水晶。她粗嘎的呼息暧暖拂过我的喉咙,头发飘着有如柠檬眼泪的香气,我感觉她心跳匆匆拍打我的肋骨。之后我放开她,看她离开,最后一次目送她离开我身旁。
我当然找过她。我头一回单独使用警用电脑,就输入她的名字和出生日期查过:她在爱尔兰共和国没有任何被捕纪录。这很正常,我不认为她会变成黑帮女老大。但我非常亢奋查了一天,从她和我道别之后踏出的第一步开始。随着我的人脉越来越广,搜查范围也越来越大:她没有在北爱尔兰被捕,也没有在英格兰、苏格兰、韦尔斯和美国被捕。她没有在任何地方申请救济金,没有申请护照,也没有死亡或结婚。我每两年就从头搜查一次,找欠我人情的人脉帮忙,他们从来不问原因。
不过,这些年(荷莉出生让我沉稳许多)我只希望萝西自己出现在侦测范围里,过着简单满足的生活,没有和警方扯上关系,偶尔想起我曾是她的真爱,心头微微一痛。有时我会想象她找到我:半夜电话响起或敲我办公室的门。我想象两人在绿草如茵的公园里,并肩坐着长椅,带着五味杂陈的心情默默看荷莉和两个红发小男孩在攀缘架爬上爬下。或者在幽暗的酒吧消磨漫漫长夜,两人说说笑笑,脸庞越来越近,手指沿着老旧桌面滑向对方。
我巨细靡遗想象她现在的模样:过去没有的鱼尾纹、生过不是我的小孩的松弛腹部,所有我错过的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都如盲人点字等待我去阅读。我想象她给我出乎意料的答案,解开了所有谜团,让全部断片轻轻归位。我甚至想象我们重新开始。
至于其他时候,即使事隔多年,我依然抱着二十岁那年的怨恨,希望见到萝西出现在家暴组的记录或艾滋病妓女档案,不然就是伦敦治安败坏区的停尸间,因为吸毒过量而死。这些年来,我读了几百个这样的案例。
但现在,我为萝西设置的路标全都轰然一声,湮灭在刺眼晕眩的爆炸之中:我的重新开始、我的复仇,还有和家人势不两立的马其顿防线。萝西·戴利甩了我是我这辈子的分水岭,多年来岿然不动,如今却像幻影瞬间消失,让我天动地摇,上下颠倒,眼前一切竟是如此陌生。
我又点了一杯啤酒,外加一杯双份威士忌。我想,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撑到早上。除此之外,我找不出任何办法抹去我刚才见到的景象,一场由尸骨谱成的梦魇。棕色细长的骨骸蜷曲在凹洞里,沙土轻轻滑落,窸窣有如疾走的步伐。
第七章 你愿意为何而死
他们等了两小时才出来找人,我没想到他们这么细心。凯文先到,像玩捉迷藏的孩子探头进来,趁酒保倒酒时急忙发条短信,接着开始在我桌旁打转,到我决定救他一命,示意要他坐下为止。我们没有交谈。两个姑娘捱了三分钟才出现,甩掉外套的雨水,一边咯咯低笑,一边斜眼打量酒吧。
“老天,”洁琪拿下围巾,用自以为已经压低的音量说道, “我还记得以前好想来这里,因为那时女生不准进来。时代真是变了。”
卡梅尔疑心地瞄了坐椅一眼,用面纸匆匆擦拭之后才坐下来。 “谢天谢地,妈没有来,否则一定心脏病发。”
“不会吧?”凯文猛然抬头,说, “老妈要来?”
“她很担心弗朗科。”
“想挖消息吧,我猜。她该不会决定跟踪你吧?”
“你躲不过她的,”洁琪说, “老妈情报员。”
“她不会来,我跟她说你回家了,”卡梅尔说完用指尖按着嘴巴,露出自责又淘气的神情。 “罪过罪过。”
“你真是太聪明了。”凯文说得真心诚意,松了口气靠回座椅。
“他说得对,老妈只会把咱们的脑袋弄得爆炸,”洁琪转头试着引起酒保注意, “有人会来招呼我吧?”
“我去,”凯文说, “你们想喝什么?”
“帮我们点杯高杯鸡尾酒。”
卡梅尔将椅子拉近桌边说: “你觉得他们有没有小鹿斑比卖?”
“哦,卡梅尔,拜托。”
“我没办法喝太烈的饮料,你应该知道。”
“不用怕,”我说, “这里还是一九八O年,吧台后面可能有一整箱小鹿斑比。”
“还有棒球棒等着伺候讨打的人。”
“我去点酒。”
“谢伊来了,”洁琪略微起身,让他注意到我们, “他去就好,他已经在那里了。”
凯文说: “谁找他来的?”
“是我,”卡梅尔对他说, “你们两个最好成熟一点,像个文明人,今晚是为了弗朗科,不是你们两个。”
“干杯。”我说。我很气,但气得很乐,因为我已经喝到世界一片祥和,多彩多姿,什么都无所谓了,就算见到谢伊也不会令我心烦。通常亲情温暖只会让我立刻改喝咖啡,但那天晚上我打算好好享受,一秒都不放过。
谢伊悠哉晃到我们桌前,一手拂去头发上的雨水。 “没想到你的品位竟然这么低,”他说, “你刚才带你警察朋友来过?”
“场面很感人的,大家对他就像兄弟一样。”
“真想看,要我付钱都可以。你们喝什么?”
“你要请客吗?”
“请就请。”
“太好了,”我说, “我和凯文要健力士,洁琪要高杯鸡尾酒,卡梅尔想喝小鹿斑比。”
洁琪说: “我们刚才正想请你过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