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刀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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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默村对自己的学生、貌若天仙的郑苹如十分宠爱。这个老色鬼以为郑苹如是贪图他现在的权势,愈发得意,在她身上花钱如流水,事事依从,形影难分。他哪里知道这个貌似涉世不深、恃宠成娇、贪图金钱的妙龄少女正把自己引向中统特务的枪口。
不过老奸巨猾的丁默村一向戒备严密,他与郑苹如相会,一向都是由他安排苹如依约见之,而苹如相邀,他则往往虚与委蛇,借故推辞,所以中统一直找不到机会对丁默村下手。
在1939年冬,中统特务组经密商,决定由郑苹如请丁默村到她家做客,在郑家附近安排了狙击人员,然而丁默村诡计多端,他的轿车快到郑家时,他改变主意掉头离去,计划遂告失败。
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丁默村在沪西参加朋友宴会,他打电话邀郑苹如前去参加,中统特务得之这一情报后立即作好了中途截杀丁默村的计划。郑苹如这天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浓香袭人,赶到沪西陪丁默村赴宴。
宴会结束后,丁默村说要去虹口,苹如说要到南京路去,于是两人同车而行先送苹如去南京路。当汽车驶至静安寺路戈登路口(今江宁路)路过西伯利亚皮货店时,郑苹如柔声细语地对丁默村说:“圣诞节就快要到了,我想买些新衣服。老师能否陪我去西比利亚毛皮商店选购件大衣?”丁默村的职业反应是到一个不是预先约定的地点,停留不超过半小时,照理说是不会有危险的。他又心想郑苹如执意要他同去,不外乎是想乘机敲他一笔竹杠索要圣诞礼物,于是他便放下疑心随她下车。
两人携手走到皮货店门口时,特工出身警惕性很高的丁默村就觉察到周围气氛有些异样,他看到皮货店周围马路上有几个不明身份形迹可疑的人徜徉顾盼好像有所企图。当下丁默村就意识到有刺客,然而狡猾的他依然不动声色地陪郑苹如走进店堂。
进店后伙计赶忙过来殷勤招呼,丁默村就站在一旁陪苹如慢慢挑选。正当苹如在试穿一件貂皮大衣的时候,丁默村叼起一根香烟,借掏火点烟之际突然便从大衣袋里摸出一迭钞票,一把散于店中说:“你自己挑吧,我先走了!”说完就急转身拉开店门,仓皇夺路窜向停在店外马路对面的小汽车。郑苹如见丁默村突然向外奔跑,起初一愣,本想追踪出去,但走了两步,又停住了。
此时徘徊在店外人行道上的中统暗杀人员,没有料到丁默村会不等东西挑好,就一个人突然冲出店来,因此稍为踌躇了一下,竟让他冲过了马路。丁的司机见他狂奔而出时,早已发动引擎,开好车门。丁默村纵身跃入防弹专用小车,急令司机驾车逃离。这边枪手们措手不及,慌忙掏出枪来胡乱扫射一番,子弹打在车身上“■■”直响,留下十几个弹孔,但没有伤及车内的人。丁默村毫发无伤,扬长而去,暗杀行动就此功败垂成。
如此败招,已然引起了丁默村对郑苹如的怀疑,事实上已经暴露了郑苹如的特工杀手身份和行刺目标,暗杀不宜再按原计划进行下去。但是郑苹如不甘心就此收场,又心存侥幸,决定深入虎穴,孤身杀敌,完成刺杀计划。
郑苹如先是打电话给丁默村,把枪击事件说成是“意外”,称丁是因为从事“和平运动”而遭重庆政府的暗算,由于自己一时兴起想买皮衣才给了暗杀者以可乘之机,而事情与她确实无关,甜言蜜语向丁默村问候平安。丁默村电话中语气平稳,谈笑一如平日,对郑苹如的安慰表示感谢,两人还相约共度圣诞夜。
第一章 舍身除奸美女杀手郑苹如传(4)
这通“情投意合”的电话让郑苹如觉得丁默村还迷恋着她,没有对她产生怀疑,由此产生进一步冒险的念头。但此时她已不便再以秘书身份进入汪伪特工总部,约丁默村外出的故伎也不宜重演。郑苹如反复思量,决计在圣诞节这一天两人约会时暗中身藏一支勃朗宁手枪前往汪伪特工总部,准备伺机下手。同时为了安全起见,她找来熟识的日本宪兵分队长陪同,以避开门卫的盘查和猜疑。她以为有沪西宪兵队的这个“小太上皇”同行,76号即使怀疑也不便于抓她。
不料,丁默村和郑苹如的电话已被李士群监听。当李士群得知郑苹如在日本宪兵分队长的陪同下来看丁默村,立即请驻76号的日本宪兵头头涩谷准尉叫出那个沪西的宪兵分队长,告之以实情。郑苹如进入特工总部,还未见到丁默村,就被李士群的心腹扭获,押解到忆定盘路(今江苏路)37号汪伪特工第一大队驻地。
而后,李士群的亲信故意将丁默村贪色遇刺一事透露出去,成为沪上轰动一时的新闻,大报小报纷纷刊载,对于这起“桃色恐怖事件”的原因更是众说纷纭。当时《申报》等沪上报刊者都以为郑苹如是为情所困预杀害丁默村,事件纯属“情杀”。
报刊把凶杀案作为“桃色新闻”大肆宣扬,一来是出于新闻轰动效应的需要,渲染色情与凶杀,迎合小市民猎奇的口味。二来郑苹如长得清秀斯文,新闻界和普通民众都不相信如此一个纤弱女子居然能设计刺杀汪伪特务头子,幕后或许还有好戏。
权力争斗的牺牲品
那么为什么李士群会监听丁默村与郑苹如的电话,下手逮捕郑苹如并将丁默村遇刺案公布于众呢?这要从李士群与丁默村在汪伪特务系统内部的权势之争讲起。丁默村被刺一案实际上成为两人政治较量的砝码,郑苹如则成为两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1938年12月,汪精卫发表响应日本近卫首相声明的“艳电”后,李士群被日本大使馆书记官清水董起用,与汪精卫合作为日本军统效力。之后李士群找到极具特工才能但又在国民党军统内部遭到戴笠排挤的丁默村,一起联手在上海建立起伪特工组织。
李士群与丁默村的联合起初是出于互相利用,一旦在汪伪集团中站稳脚跟,两人便开始钩心斗角,互相排挤。1939年5月的伪警政部长职位之争,使他俩的权力倾轧从暗中浮出了水面。当时,汪精卫内定由丁默村担任部长,李士群担任政务次长。李士群当汉奸的资格比丁默村老,对屈居丁默村之下耿耿于怀,处心积虑要搞垮丁默村。
1939年12月发生的丁默村被刺案,正好给了李士群一个绝好的机会。李士群想借机打击丁默村,不但监听丁默村和郑苹如的电话,还派亲信逮捕郑苹如,进行秘密审判。
郑苹如在刚开始接受审讯时则一口咬定自己是“情杀”,拒不承认自己是“重庆方面的人”,声称丁默村与她相好后,又别有所恋,她心有不甘,就用钱请人开枪恐吓他。后来不得已之下,郑苹如供认了自己中统情报人员的身份,为重庆方面工作。
李士群为了追查有关线索,把郑苹如发交给原军统四大金刚之一的林之江看守盘问。拘留的地点,也就是林之江的沪西家里。郑苹如烟视媚行,劝诱林之江与她一起逃离上海。林之江虽然不为所动,但也不敢与苹如对视。
汪精卫的夫人陈璧君曾前往探监,晓以生命无常之理劝郑苹如投靠日伪政权,然郑苹如不为所动。后来他们又以郑苹如为人质,要挟其父郑英伯,希望他出任汪伪政权的司法部长,郑英伯以病婉拒。
汪伪政府的首脑人物恼羞成怒,对重庆当局不择手段暗杀己方大员非常恐惧恼恨,一致主张非杀郑苹如不可。虽然丁默村余情未断,颇有怜香惜玉之心,并不一定欲置郑苹如之死地。但他行事不慎遇刺在先,被政治对手抓到了把柄,已经颇遭攻讦,故也无力救苹如。
1940年2月,汪伪政权下达了对郑苹如秘密执行枪决的命令。由林之江担任行刑官,押着她到沪西中山路附近的荒郊旷地上执行。在解押郑苹如上车时讹骗她是解赴南京,不久即可开释。等到押车抵达中山路一片荒地要她下车时,她已经知道这里就将是她的殒命之地。
但是郑苹如依然态度从容,下了车,仰着头,向碧空痴痴地望着,叹了一口气,对林之江说:“白日青天,红颜薄命。你我有数日相聚之情,今若同去,亦不为晚。若君无意,则有死而已。惟勿枪击我面,坏我容貌。”
林之江对此一代红颜,竟至手颤心悸,下不了毒手。他背过脸,指挥他的卫兵上前。枪声起处,郑苹如连中3枪,血溅荒郊,一位温婉娴淑的女子就此为国殉身,年仅23岁。郑振铎先生曾称颂她:“比死在战场上还要壮烈!”
身后正名
郑苹如之父郑英伯因不愿以出任伪职来保释女儿,听闻郑苹如死讯后一恸成疾,于1941年初抱恨而终。
郑苹如的大弟郑海澄原在日本学习飞行,“七七事变”后,他毅然从日本回国加入国民党抗日军旅,驾机与日寇搏击于长空。1944年1月19日,他在保卫重庆的空战中壮烈牺牲。
郑苹如的未婚夫王汉勋,是郑海澄的空军战友。1939年春,他曾两次写信约郑苹如去香港结婚,但国难当头,郑苹如一再推迟婚约,两人相约抗战胜利后再步入婚礼殿堂。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对恋人为了抗战先后倒下。1944年8月7日,王汉勋在衡山执行军事任务时牺牲,时为上校大队长。如今,郑海澄、王汉勋的名字都镌刻在南京航空烈士公墓的纪念碑上。
一直支持中国人民抗击日本侵略者的郑苹如的母亲郑华君(木村花子的中国名字)女士于1966年以80高龄病逝于台湾。
汉奸丁默村则因贪色和违反特务条规,声名狼藉,在与李士群的权力争斗中败下阵来,在郑苹如被害不久后便被排挤出汪伪特工总部。抗战胜利后,丁默村被南京国民政府逮捕,于1947年2月在南京被枪决。
张爱玲曾听其夫胡兰成(曾任汪伪宣传部次长)讲述过郑苹如施美人计的情由,于是她以这个故事为蓝本,写成了小说《色戒》,从女性的角度对故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