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时-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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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劲,宁绝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妹妹的饮食习惯。
以他的老谋深算,就算要撒谎也不会用这么拙劣的谎言。
为什么要骗她?
难道他已经察觉了她和宁姝的计谋?
一旁的宁绝瞧她心不在焉,举起一杯酒,嬉笑道:“王妃怎的心不在焉,来和本王喝一杯如何?”
他话音刚落,叶莲灯已利落地举起杯盏,和他的猛力杯盏一撞,仰头一口饮尽。
宁绝愣了愣,无奈一笑,将杯中酒也一口倒入喉中。
叶莲灯又连续喝了好几杯,终于停下了。
宁绝深沉地盯着叶莲灯,叶莲灯则失神迷离地盯着茫茫夜色。
举杯又是一大口,不多时,再三杯已下肚。
她看起来醉醺醺的。
口里微不可查地念了一句诗忽然,“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她转过头来醉了一般向宁绝问道:
“宁绝…你老婆究竟去哪儿啦?我去把她给你找回来,我凭什么替她在宫里受罪……但她为什么要离开你,是不是你太坏了?嗯?”
她的眼神有脉脉秋光荡漾,一双清浅的眸子似有魔力,可摄人心魂。
她的酒量不好,三两杯便可轻易地灌醉她。
大多数人醉了之后会胡言乱语,她和旁人不同,醉了之后的动作则和平日里的作风截然相反,往往格外温婉可人。
他顺势将她搂入怀中,温言道:“莲灯,你才是我唯一的妻子。即便有些事瞒着你,也是为你好。”
“嗯?”
她醉得厉害了,也不想醒来,稀里糊涂地回应他。
宁绝忽然想到了什么,把她的头埋进自己怀里,在她耳畔极其温柔地许下一句谶言:“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我,只要活在我知道的地方便好。”
……
叶莲灯醉得快,醒得也快。
不多时,她睁开眼睛,从宁绝怀里坐起,照旧一把推开他。
满堂的宾客见了动静,好笑地瞅向她这一方。
“我睡了多久?”
“半个时辰。”
时间不够,还要等。
她不再理他,兀自整了整衣衫,手枕几案,瞟了一眼大殿中央。
几位红纱覆面的红衣美人身姿妙曼,正翩翩起舞。几人长绫一甩,竟甩出一个寿字。
众人皆拍手叫好,个个赞不绝口。
只有坐在最高处的顺承帝咿咿呀呀着瞪大了眼睛,既像是满眼刻毒的怨愤,又像是激动得喜不自胜。
可这些都与她无关,她现在只需要等,等一个离宫的机会。
她攥紧了藏在袖中的同心坠。
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变故呢?
今日的晚宴由宁绝一手操办,许多权贵想借此机会拉拢他,那么对他这个出类拔萃的年轻摄政王来说则是一次巩固势力的良机——
晋国、北周、东洛三个势力不小的邻国都派了使臣前来祝寿,就连昔日分裂的月掣和稹剌两个北边的大部落今日也难得的一同出席宴会。
离他们最近的对桌一直是空着的,有个人迟迟没有来。
“那两个位置为何一直空着?”叶莲灯问。
“那是留给大漈使臣的。”宁绝淡笑,微蹙的剑眉被刻意地舒展开,“大漈目前是疆域最广、实力最强的国家,难免心高气傲,晚些时候到也情有可原。”
“你想吞并它吗?”叶莲灯把玩着桌上空了的酒盏,未曾抬头。
“王妃又在开玩笑了。”宁绝摇摇头,一边为二人斟满酒。
“呵!野心是王室应有的东西,你谦虚什么?”
叶莲灯调侃道。
说罢,她饮下一杯酒,又斟满,却不再饮下,只是凝视着杯中倒影。
“五年里,你以雷霆之速亲征覆灭了与晋国结盟的两个小国,晋国孤立无援,晋国虽人口众多,兵强马壮,可惜那劳什子国君昏庸无道,万不敢与你为敌,盟国倾灭后不久,便派人送来了缔盟书,北周也有意与你示好。”
叶莲灯摩挲着玉制的酒杯的侧壁。
“西边与北边的疆域已如你的囊中物一般,只剩东边仅一城之隔的大漈、东洛两个铁血盟国。而东洛离得远……”
“所以?”宁绝微抿一口酒,挑眉道。
“所以,你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大漈。”叶莲灯沉声静气地说着,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在这大殿上各国来使面前说这种话,王妃当真想置本王于死地吗?”压低了声音,宁绝欢愉地笑笑,灼灼桃花眼里一分怒气也没有沾染。
“胡说一通而已,打不过你,还不能让我逞逞口舌之快吗?”
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宁绝臂肘侧支额角,一脸讪笑:“王妃打不过本王?哪一次惹你不高兴本王不是被你按在地上打?这个玩笑更是真开大了。”
叶莲灯轻轻一笑,低眉沉默了一瞬,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一串琤琮琴音打断。
只听琤然一声,一把朱红的七弦瑶琴破空而至,带着劲弩般生猛的力道从门外飞入,直直刺向宁绝二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宁绝日常吃瘪以及正宫的愤怒。
总算要出宫了~
第7章 陆 夜宴(下)
宁绝依旧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轻哼一声,正打算一掌击碎那瑶琴,身边的叶莲灯已经踩上几案一跃而起,迅猛稳准地接住了瑶琴。
“琤琤——”
瑶琴的力道远超她的想象,她轻旋鬼步,才堪堪立住。
在场的宾客大多武艺不精,方才的动作皆是发生在一瞬间,许多人已经看呆了。奏乐的乐师们也惊得忘了手上的动作,刹那间大殿内静得诡异。
又是琤琮一声,叶莲灯冷眉一蹙,傲然将瑶琴掷向飞来的方向,厉声道:“是哪个不要命的,胆敢在此故弄玄虚?”
叶莲灯冷冽的眸子里又燃起了明丽的火光。
宁绝后悔了,他应该一掌击碎那瑶琴。
那种火光清亮炽热,是她极度兴奋时才会有的眸光,一如当年初见时的流光滟潋、璀璨夺目,只消一眼,便令人甘愿沉沦。
“琤琤——”琴在空中如利剑飞速移动,忽然不知从何处凌空发出一股内劲,激起琴音作响。
下一刻,只见一抹红影接住了瑶琴,身法快如鬼魅。
那人当即一扬袖席地而坐,指尖又轻捻两三下,调试音调似的吟了句:“红酥手,黄藤酒。”
琴音如古玉相扣,嗓音若深涧流泉。
好一会儿,宾客们终于回过神来。
只见膝枕瑶琴的男子一袭红衣,墨发如绸,冷魅双眸似将融未融的春雪般润泽。
他扬眸一笑,双目里又仿佛燃了星辰焰火,活脱脱一个绝色的妖孽男人。
可叶莲灯有些失望。
一点也不像昨夜那人。
那人的气质是安静从容的,一如瑶琴弦音,音韵浅淡,却平白夺人心魂。
而此人如此张扬。
“在下大漈御前琴师墨行,奉陛下之命,前来为晏国国君祝寿。”墨行面向顺承帝说道,眸光掠过与他对面相视的叶莲灯,“方才没把握好力道,险些伤了摄政王与王妃,在下惶恐万分。”
惶恐?
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赤裸裸地挑衅。
叶莲灯微微一笑,挥袖走到宁绝身边坐下。
来人不简单,也算有好戏看了。
宁绝则把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顺承帝长子益王却接道:“怎么,大漈就你一个人来?”
这次的宴会虽是由宁绝操办,但晚宴上扮演主持圆场角色的却是这位益王宁煜。
“使臣大人正巧闹了肚子,让在下先过来献艺。在下面皮薄在外面纠结了好一阵子,不好意思出场,就想着先把琴放到大殿上后,在下再过去便不会感到羞怯。”
场上不少人已经被逗得哈哈大笑,只顾看他那宫廷伶人惯用的乞怜伎俩,似乎忘了刚才他以是何种鬼魅的武功现身的。
叶莲灯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墨行收放自如地与人调笑,很快殿内又恢复了祥和的气氛。
他一颦一笑的动作都像极了青楼女子,偏偏怎么看都不觉得有失男子气概,他红衣下半袒的胸膛结实有力,并非刻意而是自然而然的“勾引”,不加任何目的与修饰,便足以撩人心弦。
“墨行先生既是来为陛下祝寿献艺的,还不快些让我们一饱耳福。”东洛使臣满脸笑意地催道。
“在下知晓了。就弹一曲《钗头凤》如何?”说话的同时,已经一钩一挑弹了起来。
“这曲子太凄切,换一首吧。”宁绝淡淡打断他,神色自若。
“在下只会两首曲子,这一曲不行那就只能换另一首了。”墨行的声音里乍然填了一分冷意。
他垂眸闭目,手中再起的已是截然不同的琴韵。
琴声平淡深远,缓缓弹去,时而又略带铿锵振愤之音,如一副大椽挥就而成的笔墨气韵图,若不细心领略,自觉无味。
仔细一品,抑扬顿挫,起伏虚灵,方觉其中有大漠孤烟金戈铁马,也有儿女情长,流水人家。
曲调的最后一段,绵绵密密,曲中竟有剑意澎湃汹涌,涛浪雪藏。
叶莲灯并未听过这首曲子,曲意深处与《广陵散》相和,但较之更加意境深远,指取古劲中,自有侠者大义。
墨行弹了一刻有余,弹完了很久,依然鸦雀无声。
叶莲灯只觉得他众剑藏于胸壑,比起宁绝,更是深藏不露。
是昨夜那人吗?
她击掌赞道:“墨先生当真不简单,敢问这是什么曲子?”
墨行浅笑,并未过于在意“不简单”三个字,一双看得在场不少的随行女眷心花乱颤:“说是一曲,不如说是在下随性而作的曲目,拿不出台面的,王妃谬赞。”
“可是由嵇叔夜的《广陵散》改编而来?”
墨行淡淡地看着叶莲灯,眼中含笑:“原来王妃也是通晓音律之人,确实如此。”
“非也,略知一二罢了。”
作为盗版王妃,她自然要多了解一些有关正版的知识,而琴技则是澜炽拿首技艺之一。
叶莲灯虽然没有半点音乐天赋,但是她贵在努力。
澜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