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时-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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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墨去了,却很久没有回来,好像盛的不是一碗粥而是一锅粥。
他不会是生气了吧?
叶莲灯有一种自己倒贴了还不讨好的错觉。
正打算去内堂哄哄,毕竟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她有什么资格去吻一个心里住了另一个人的男人呢?
可是她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了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其中一个是邢墨的,他什么时候上了楼?
另一个——则是高大姐的。
高大姐臭着一张脸,扯着嗓子冲走在自己身后的邢墨道:“哟,小白脸儿现在长进了,知道亲自叫长辈下楼用早膳了哈!”
叶莲灯觉得高大姐多半没好话,果然后面这句才比较符合她往日元气满满的骂街声,“你小子就不知道把粥送上来吗?!大病初愈就让老娘跑上跑下,把老板娘累死了你们好继承大统哈?”
邢墨只是淡笑,和叶莲灯一样全拿这些话当作耳旁风。他察觉到叶莲灯的视线,只是温和一笑,倒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叶莲灯还是被这一笑颤出一朵笑颜来,心说完了,又回到平常状态了,吻也白吻了。
“啧,瞧瞧刚才笑得多腻,诶哟喂,不嫌牙疼吗?”高大姐也看到了叶莲灯,从她身边过时拍了拍她的肩,问,“你俩是不是又趁我不在场瞎腻歪了?”
“腻歪咋地!喝粥吧你。”叶莲灯毫不客气地道。她抢先一步给高大姐端了一碗粥,随后走到大门边去,打开了咯吱咯吱响个不停的几扇店门。
刹那间,新鲜的空气涌入,裹挟着鼎沸的人声。
因为前几日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有许多人一连几天都没能好好逛逛。是以,虽然天气没有彻底放晴,但微风吹拂的凉爽天气也颇为适合逛街。
于是,大街上挤满了各色行人,雨后包括时蔬在内的各类物品都在涨价,街市上做买卖讲价的声音一家大过一家。
“啧,这个天气不太好呀,要彻底放晴的话看来还要等一次倾盆大雨才行!烦呐!”高大姐嚼着泡菜,嚼得嘎嘣嘎嘣响,说起话来烟火还是那么重。
说起来,这还是这么多天以来高大姐头一次在叶莲灯他们之后醒来。以往,高大姐虽然对待客人脾气暴躁,但她也总是早早地起床开店,每一次都在邢墨之前醒来。
叶莲灯虽然从没有称赞过高大姐,但其实也是知道高大姐对这家客栈有着深厚的感情的。否则,她为什么会将店面装修得破旧却将每一间屋子都打扫得一尘不染呢?因为不想舍弃这家店,却又不想她被太多过往的旅人糟蹋,而一个破旧丑陋的外表可以省去很多麻烦,正如她面上画着的丑陋妆容一样。
可是这样的高大姐却并没有早些醒来,若说她状态不好,可听着她熟悉的抱怨声又让人觉得她似乎并无大碍。叶莲灯一时有些担忧,不知道她究竟恢复得怎么样。
高大姐狼吞虎咽地喝光了粥,邢墨又替她盛了一碗,她接过碗的时候趁机问他,大剌剌的嗓门听起来没心没肺:“流寂那小子呢?”
邢墨语调淡淡:“他应该已经走了。他当初本来就不打算多留,苏谢没在,更加留不住他的。”
叶莲灯看了一眼高大姐,她嚼着一根豇豆,吃得津津有味。
终于还是提到了苏谢,高大姐是真心喜欢这个小丫头,却被重重地算计了。
高大姐揉了揉额角,面露倦容,“嗯,随他们去吧。”
这个“们”字,也包含了苏谢在里面。
“无雁门真相大白之期就在明日了吧。”
“嗯。”邢墨道。
高大姐喝完最后一口粥,把一个想进来喝茶的江湖人吆喝了出后,在木凳子上伸了个懒腰道:“终于要结束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这些人能捅出什么幺蛾子。”
叶莲灯单手撑着下巴,认真对着高大姐道:“浮萍起狂澜,毫末生巨树。这不是高大姐你说的吗?”
“啥玩意儿?”高大姐作满不在乎状。
“那一日你想支开我,其实你和墨墨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叶莲灯露出一个微笑,视线朝人海中投去,重云深掩,涌动的人潮中是一张又一张模糊的脸。
确实,那一日她并没有径直离去,而是上了房顶,对于做过小偷的人来说这点小伎俩根本不在话下,况且她的轻功本就超凡卓绝。所以,二人的对话她全都听到了,也包括邢墨说的那些话。
而邢墨听见了这些话,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好像无论她知不知道都无关紧要。
高大姐审视了叶莲灯一瞬,“也罢,那也不用再遮遮掩掩了,那我的身份你大概也知道了。”
“紫竹林的旧主,声名在外。”
“声名在外?”高大姐顿了顿,“看来你果真忘了,其实我们曾经见过。”
叶莲灯眸中闪过异色。
高大姐又道:
“你可还记得,你当年曾偷了我的紫锦燕鱼雕?”
作者有话要说: 墨墨:你猜我有多少手帕?
…
叶莲灯虽然很骚,但她是个纯情少女。
…
最近发生了一点事情,存稿速度直线下降,看来为了不断更(挂科),蠢作者要熬夜码字了orz
第44章 肆拾叁 山雨欲来
记忆纷纷乱乱闪回到过往。
大约七年前左右,叶莲灯只有十六七岁时,确实曾在大漈兴风作浪,她偷过不少小门派的珍藏,所以她也因此,亲眼见证过许多江湖门派的兴起和覆灭。
而紫竹林数年来一直都是大漈最大的杀手组织,稳坐高位不倒,叶莲灯也就是听过名声而已,可她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偷到紫竹林头上去。而且她确实没有丝毫与紫竹林相关的过往,至于高大姐,她也以为她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家不平安客栈。
叶莲灯看着高大姐审视自己的目光,微眯了眸。
她忽然想起澜炽来。
以宫人们对澜炽的描述和她梦中所见的景象看来,澜炽性格高傲疏狂,闯入紫竹林去也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高大姐说的极有可能是澜炽,绝对不是自己。
但是叶莲灯不想让别人过多地知道这一点,情不自禁地,她想借着澜炽这个身份套出更多的信息。
于是她学着梦里的澜炽那样露出一张狂傲的笑容来:“是吗?都是过往了?我偷过的东西太多,懒得记,不然得累死。”
话音刚落,透过余光她感到不远处站着的邢墨青衫微晃,他在看自己。
高大姐不再用往日那种夸张的语气,声音疏朗,略带一点中性色彩,听起来莫名有一种决然的杀伐之气。
她幽幽开口,讲述了澜炽的过往:“当时你个头还不高,只身闯入时头上还扎着两个傻气十足的丫髻,一看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隐在门口问守卫们没人拿你当回事儿,打算一刀将你毙命,谁知下一个瞬间他们却都被你制住了,你还在他们脸上画了画。你就这样突破重重关卡直接到我的寝殿来盗走了我许多宝贝,你记得你一共偷了多少件吗?”
话语间,她全程凝视着叶莲灯,似乎要抓住她眸中的没一点心绪变化。
叶莲灯心说:不是我偷的,我怎么知道?
但是嫉妒归嫉妒,她暗地里还是多少有点欣赏澜炽的个性。
反正澜炽又不在这里,她就随便说了个数字:“记不大清,也就十来件吧。”
“一共一百七十三件。”
“……”
厉害!
叶莲灯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相当跑马。
她十分嫉妒这位同行又觉得不可思议:丫的,自己一次最多带十几件,这一次带这么多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我当时不在林中,不知道你是怎么一次性带了这么多东西出去还没有惊动其他守卫的,七日后我回来才发现这件事,你到也是胆子大居然还敢留在大漈,我花了三天就找到了你,却被你先一步逃脱,一共派出十名精锐追杀你,都被你重伤。”
高大姐一顿,瞟了一眼邢墨的方向,“可是,你当时还带了另一个人,于是我又派了十个人分散你们,然后依然是十个人追你,却派了二十个人追截他。他很快就被拿下,你自然也乖乖地自投罗网。这就是我们第一次会面了。”
叶莲灯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原来澜炽果真是这样烈性的女子,这才是真正的强悍,不论是骇人的武力值还是对邢墨的珍视,相较之下,自己和她完全没有可比性。
高大姐悠闲地用食指敲击着桌子:“至于后面的事情,你多多少少也应该都记得,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叶莲灯当然不知道。
可是她兴致刚上来了,正想听更多有关他们过去的事情高大姐却不打算说了,但她心里再不乐意,嘴上仍然只得云淡风轻地道:“不提也罢。”
邢墨呢?
而当她余光再次看向邢墨的方向时,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到厨房洗碗去了。
高大姐瞅了瞅叶莲灯,把腿放浪地搁在凳子上忽然问道:“你现在武功怎么退步了?”
“我……现在退出江湖了,金盆洗手,不再干以前那些营生了,武功嘛,自然不练手生。”
心里话却是:因为我是冒牌货呀,我功夫一直都这样的。
忽然间,高大姐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地大笑出声,像是她往日作怪的夸张笑容,却又像是此刻发自心底的悯笑,听来颇为惊心。
她笑得眼泪花都出来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抚摸着心口缓和了下来。
“退出江湖?”高大姐一边说一边笑着摇头,叶莲灯这才看清,那笑,是苦笑,“江湖江湖,你若是没有舟没有桨,已到湖中央的你怎可能全身而退?即便你会水,又可知善泳者溺于静水、善骑者堕于良驹的道理。江湖,你一旦入了,就永远脱不开身。”
高大姐脸上的倦容深了下去,平白让叶莲灯想起那夜她醉了的画面,那眼神同样的清澈,也同样地透着悲哀与心寒。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本来她有一堆说辞,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