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时-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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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莲灯的眼里写满了“我信你才有鬼”。
“唉,才十几日不见你就这样厌恶我吗?阿姝很想你,你不知道你不在时她有多寂寞。”宁绝见此,摇头叹息,“我遣散了漪澜殿的宫女,但是还有一个叫碧儿的丫头执意在等你回来。近日宫内花销甚大,其他宫苑人数充盈,军营里刚死了一个军妓,一个月后你若不回来,我就只能重新给她安排一个住处了。”
“哦,与我何干?”
说话间,宁绝已移至她面前,双目相对,前者还未有所动作,她便迅速后退一大步,怒喝:“别碰我!”
宁绝微沉了眸,语气依然耐性十足:“玩够了吗?平家村就要大乱了。”
“此乱因何而起,我想你们比我更明白。”
“那你再玩玩吧。”宁绝“但你莫要忘了,你现在是邺王妃澜炽,你死了,我会很苦恼。”
叶莲灯觉得他总算说了句真话了:“你放心,按照当初的约定,在宫里我答应冒充你的澜炽。但在宫外,托你的福,我想没有几个人认得我吧。”
这句话说得很妙,句句机锋。
“所以你还要再纠缠吗?我以为两年的时间足够让你知道我一直都很讨厌你。”
“所以你就这样和一个陌生人走了。”他指的是邢墨。
叶莲灯挑眉,“陌生人?那也未必。”
宁绝不言,低沉了眸光,眉间的怒意在青灯映照下更盛了几分。
叶莲灯把他的表情一一纳入眼底,一字字道:“我想我们现在的关系应该比你更熟。”
话音刚落,宁绝同时动了。
叶莲灯同时运功,忽然觉得体内一滞,内力散了不少。
追击苏谢时,苏谢曾对她下药,其实并非对她毫无影响。
在追过来的路上,内力一点点地流失,以现在的状态她根本闪躲不及。
仅仅迟缓了一刹那,宁绝已狠狠掐上了叶莲灯的脖颈。
作者有话要说: 宁绝你完了,居然敢掐女主脖子!女主可是本作最大“boss”呀(作者坏笑)
…
求生欲max,反弹反弹!
第37章 叁拾陆 梦寐
呼吸猛然一滞。
叶莲灯有些惊讶。
这是两年来宁绝第一次伤她。
他的表情是盛怒的,手中的力道也丝毫不见留情。
叶莲灯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双手开始不由自主地挣扎,双手拼命地想要掰开宁绝的手,却是徒劳。
宁绝的脸近在咫尺,他启唇,轻声细语道:“惊讶吗?”
伴随着轻柔语言的他指端的愈加用力。
“你可知,你现在是我的妻。你不要得寸进尺,我能救你,也就能杀你。我现在能护祐你,将来也能毫不留情地舍弃你。”
叶莲灯徒然地挣扎着,再没有力气反抗了,愤恨惊讶的目光逐渐黯淡了下来。
双手也随之无力地垂下。
宁绝的手一顿。
进而席卷眼底的是铺天盖地的骇然。
他哑声开口,满脸不可置信。
“莲灯?”
叶莲灯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的手先动了起来。
她扬起掌刀,使尽浑身解数劈头击向宁绝的脖颈。
宁绝立刻反应过来,眼神宠溺地看着她的举动,悠然避开。
然而,这正和她意。
她的动作没有停,借着宁绝的闪避成功触及了他头上高束的发冠。
宁绝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白玉制的发冠倏然而坠,啪地碎了一地,似是决绝地昭示着眼前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
叶莲灯顺利地夺过发簪,狠厉地在掌心一刺,疼痛刺激了神智,她借机往后跃了一大步,重新拉开和宁绝之间的距离。
宁绝的长发倾泻如瀑,静立在原地,青灯映在他身侧,他冷冷看着叶莲灯。
叶莲灯单膝跪地,将发簪抵在脖颈前,一颗微小的血珠渗了出来。
她低喘着粗气,虽然虚弱但眸光沉静而冰冷。
“有本事你现在就舍弃我,只怕因为某种原因…你现在还不能让我死。”
宁绝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
逆着光的桃花眼中是一片默黯,看不清悲欢。
叶莲灯脸色惨白,“我不知我是你局中的哪一枚棋子,但你该明白,在一场对弈中,一步翻覆就有可能满盘皆输。如果你和邢墨对立,我绝不会站在你这一方,或许……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站在你这一方。”
宁绝静静听着,半晌才悠悠开口:
“王妃真是寡义绝情之人哪。”
“江湖并不容情!”
叶莲灯低喝道。
“两年里,你根本就不想找到那个所谓的澜炽,你惯会做戏,和我假装恩爱又是做给谁看呢?益王?群臣?或者邢墨?还是幕后之人?”
“王妃还是这样善于猜忌本王呢。”
“澜炽和邢墨是旧识,所以…我如果想要彻底脱离你的掌控,就只能借由他找到真相。”
“哦?”
“我要留下,找到澜炽。你当初说在找到澜炽前都要我冒充她,可你根本就没有去找的意思,那就只能我去找了。事情的真相如何,我会自己查探清楚。”
宁绝眼底闪过惊怔的神色,他深深探究着叶莲灯的双眸,几乎想要从她的目光里活活地抠出另一个人来。
“莲灯啊,我奉劝你一句,也许知道真相之后你会更加痛苦。现在和我回去还来得及,这个江湖不适合你。和我回去,才是对你好。”
叶莲灯怒视着宁绝,撑着膝盖摇晃地站了起来。“皇宫才不适合我!和你回去?代替你的笼中鸟吗?”
“罢了。”
他拍了拍手中的折扇,轻声一叹,“等你再玩玩儿吧,一个月后我在都城等你回来,漪澜殿的宫门永远为你敞开。”
说罢,宁绝转身朝青灯处走去。
叶莲灯冷冷回绝:“不可能,我不会再踏进皇宫一步。”
本来,宁绝已经走到了远处,听见她这句话,紫色的身影在夜幕中一闪。
“话不要说太绝,你会的,而且,你会自己回来的。”
叶莲灯听见耳边传来温柔的低语,随之双肩不自觉地一颤。
宁绝不知何时到了她身侧,倾泻而下的长发擦着她的脖颈,轻拂上她紧紧攥着发簪的手。
她竭力保持镇静,僵硬地扭过头看向身后时却空无一人,不远处的青灯也黯淡了下来。
她失力地跌坐下来,脚边被什么东西硌住,仍是那颗石头。
她闭上眼睛,轻声喘息,冷汗已经浸湿了脊背。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只是过了一瞬。
她一步也没有移动过,似乎刚才所见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幻梦。
除了地上碎裂的玉冠,在混沌里形如普通碎石。
忽然有什么东西攀上了叶莲灯的腿,叶莲灯猛然睁眼。
是一只手!
白骨森森,血丝牵牵连连。
不仅如此,眼前、周围、凡目之所及,全都是堆积如山的尸骨。
景象变换,是大漠黄沙,夕阳渐冷,鲜血染红了整片天空。
叶莲灯几乎窒息,恐惧扑面而来。
所有的尸骨都缓缓站立了起来,他们僵硬地扭了扭骨骸或者残肢,有的“人”甚至捡起了头颅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们做的是同一个动作。
所有尸骨都满怀怨念地盯着她,朝她一步步走来。
她退无可退,一只最近的骨骸攥住她洁白的衣襟。
尸骨问:为什么你的衣服没有染血?
尸骨们围了上来:为什么你要活着?
所有尸骨都癫狂地摇摆起来:你可知,我们都是因你而死!
她的头开始感到撕裂般的疼痛。
她痛苦地蜷缩在地,紧紧地捂住耳朵。
无数的骸骨抓了上来,他们空洞的眼神在无声地说“你也要偿命来”。
叶莲灯四肢虚弱无力、头痛欲裂,只能疯狂地扭动肢体想要摆脱束缚,却有更多的尸骨围上来,遮挡了血红的天空,天空瞬间被黑暗包裹。
忽然,白骨里伸出一双手,越过重重障碍紧紧地将她抱住。
她一愣,思绪仍然沉浸在恐惧中,神经脆弱而敏感。
叶莲灯整个人都被那具白骨抱住,但她不敢睁开眼,只是条件反射地拿起仅有的武器——宁绝的发簪狠狠扎入了白骨的脊背。
发簪瞬间没入血肉中。
白骨闷哼了一声。
同时,一双手轻轻安抚上她的脊背,说:“没事了。”
这句话好像有魔力一样,让她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叶莲灯觉得不对,猛然挣开眼,泪水顷刻间跌落,划过面颊恒长的距离,最终滴在了邢墨的青衫上。
有微尘溅起。
雨丝茫茫,拉进了天与地的距离。
“邢墨……”
叶莲灯低喃,重新闭上双眸,声音越来越弱,她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我在。”
邢墨柔声答道,声音依然是清澈温润的,轻到如梦中寐语,就好像他等这一声呼唤等了许多年。
他抱起怀中的叶莲灯,叶莲灯手中染满了鲜血的发簪坠到了地上。
鲜血从他的脊背和她的手上缓缓滴了下去。
不知是雨点还是鲜血滴下,溅起了涟漪。
叶莲灯失去意识前,听见了大雨滂沱中最后的声音。
令人心安的声音。
是莫名充满诱惑的声音。
——也是换作她甘愿沉沦的声音。
“不论世事如何变迁,我,都在这里。”
“——永远在你身边。”
…
大漈风雪城内,无雁门旧址。
十年过去,无雁门早已化作颓垣断壁,冷风呼啸而过,内中的杂草纷纷作响。
一个老翁推开门,摆上了鱼摊,不经意间发现那个年轻人还站在那里。
他大约二十来岁,身形挺拔坚毅,却隐隐透出一种独特的秀美,因为他身后背着一把重剑,反倒衬得他骨骼纤细。他侧倚在无雁门的残碑上,头上戴着一顶颇为破旧的草帽,穿着粗葛制的深色衣衫,随意扎在后颈处的头发总是迎风烈烈飘飞。
——一看就是个风尘仆仆的江湖人。
他从昨天的这个时候就站在那里,至今已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