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女成凰-第2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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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很快又想起了先前睁眼时瞧见的那个少年,少年光着头,又身披浅黄色布衣。
不正是……寻常僧人的装扮。
且,那少年张口便是“女施主”,又自称“小僧”……
意识到这一点后,黎夕妤再度望向厉莘然。
确是没错,自厉澹继位后,厉莘然便被遣至应州一代,虽赐了个“献王”的封号,手下却无一兵一卒。
可是,她为何……会来到应州,又进了这永安寺?司空堇宥呢?
心中有太多疑惑,黎夕妤便一一发问,“敢问献王爷,我昏迷了多久?”
“三月。”厉莘然仍旧带着浅笑,如实回答。
三月!
黎夕妤却蓦然一惊,这才发觉厉莘然身上的衣物,并不是冬日里所穿的厚实棉袄。
而屋外,隐有花香传来,屋中温度也适中,不冷亦不热。
可她一时间仍旧无法接受自己竟昏迷了三月的事实,便又问,“究竟发生了何事,我为何会昏迷如此之久?”
厉莘然挑了挑眉,思索了片刻,仍是如实回答,“三月前,你自山崖摔落,身受重伤。在这永安寺里修养了足足两月,直至今日方才转醒。”
坠崖……
受伤……
她记忆中的事态,也确是如此。
“当初与我一同坠落山崖的,还有我家少爷!”黎夕妤抿了抿唇,目光中透着几分殷切之意,颤声问道,“如今……他人在何处?”
只见厉莘然的目光又是一滞,似是有些迟疑。
见他这副模样,黎夕妤的心猛地揪起,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抓上了他的手臂,焦急地问,“我家少爷出了何事?还请王爷如实相告!”
厉莘然的目光渐渐沉了下去,嘴角却仍旧含着笑,终是开口道,“两月前,司空堇宥带着昏迷不醒的你来到应州。他去王府寻我,称要送你入永安寺,又将你托付给我,请我无论如何也要将你留在这寺中。”
听闻此言,黎夕妤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抓着厉莘然手臂的力道也不由加大了几分,“那少爷现在何处?他为何不肯等我醒来?”
厉莘然也不由微微蹙眉,回道,“关于司空堇宥的心思,我自然不能知晓。但他托付给我的不只是你一人,还有他的父亲,司空文仕。”
听了这话,黎夕妤心头一震,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她陡然间变得有些失神,缓缓松开手臂,目光有些呆滞。
她竟不知自己,究竟该喜,还是忧。
喜的自然是司空堇宥还活着,可忧的……却是他安顿好了她与伯父后,必然要再度去寻厉澹报仇。
三月前坠崖的景象历历在目,黎夕妤只要稍一想到,便觉一阵后怕。
厉澹那个人,太过可怕,也太过狡猾……
黎夕妤不敢再想下去,却心急如焚,作势便要起身,离开这永安寺,去寻司空堇宥。
却因着动作太大,牵扯了伤势,痛得她龇牙咧嘴。
“阿夕,你如今刚醒来,身子还很虚弱,切不可如此乱动。”厉莘然握上她的双肩,将她按回在床榻边。
“王爷,请你告诉我,少爷他去了何处?他去做了何事?如今是否还平安?”黎夕妤一连抛出三个疑问,满心的担忧都写在了脸上。
厉莘然似是有些无奈,深深吸了一口气,仍旧轻笑着,一一回道,“司空堇宥现身处蛮州,率领着麾下三十万大军,意图谋反作乱,与皇室对抗。至于他如今是否平安,我想应当还活着。”
听了厉莘然的回话,黎夕妤眼中的担忧更甚了,当即便道,“我即刻便启程,去往蛮州。还请王爷莫要阻拦!”
许是早便料到黎夕妤会有如此心思,厉莘然并未觉得惊讶,却再度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自然知晓你的性子,至于你想要回到司空堇宥的身边,我也没有半点权利干涉。可倘若,司空堇宥他……并不想见你呢?”
黎夕妤的眉头拧作一团,心底却“咯噔”一颤,轻声问,“王爷,您此言……何意?”
厉莘然的双手仍旧搭放在黎夕妤的肩头,此番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可自他口中说出的话,却那般刺耳,那般……令人痛心。
只听他道,“司空堇宥将你托付给我后,曾与我说,他此生……再也不想见到你。”
这样的一番话,传进耳中时,宛如一道惊天巨雷,在黎夕妤的脑中轰然炸开。
她的身子猛地僵住,不可置信地盯着厉莘然。
片刻后,她的双唇微微颤抖着,却摇头道,“不,我不信!少爷他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自然不信,她如何能信?
“无论你信或不信,这都是他亲口告知与我的,绝对属实。”厉莘然渐渐敛了笑意,眸色又暗了几分。
“不!这绝不可能!”黎夕妤笃定地摇头,语气也万般坚定,“我与少爷之间的情分,我心中再清楚不过。他为了我,宁肯放弃自己的生命,又怎会如此无情?”
厉莘然忽而不再接话,却缓缓伸手探入袖中,摸出了一封信件。
他一言不发,只是将信笺递来,黎夕妤却盯着那枯黄的纸张良久,竟有些犯怵。
片刻后,她终是接过信笺,颤抖着将其拆开,取出其内的宣纸。
当她瞧见其上字迹的那一刻,一颗心,迅速下沉。
第一百七十章:绝情
这宣纸上的字迹,仍是那般苍劲有力,磅礴大气,含着几分孤傲与坚韧,是黎夕妤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其上寥寥数语,却令黎夕妤不敢相信,这当真是司空堇宥留给她的。
今生今世,你我二人缘分已尽,从此往后,再不相见。
多么简短的话语,却沉痛得似有千金之重。
可黎夕妤盯着那字迹瞧了许久许久,也并未瞧出半点隐忍,甚至她看得出,这乃是一气呵成,下笔迅速且果断,故而字迹连续。
抓着宣纸的手臂突然轻轻颤抖起来,心底有莫大的凄楚与悲痛蔓延,牵动着她浑身的伤势,令她身心皆痛,痛不欲生。
忽而,手中的信件被人夺走,厉莘然的嗓音随之响起,“阿夕,你如今重伤刚醒,万不该如此伤神。倒是我的疏忽,这封信不该在今日拿给你。”
将厉莘然的话语听在耳中,黎夕妤的神情却无半点变化。
她只是低垂着头,茫然无措地盯着自己的双手,面无表情,唇瓣却止不住地轻颤着。
她正处于悲痛间,他全都瞧在了眼中。
厉莘然再次伸出手臂,颇有些迟疑地探来,最终缓缓地搭放在黎夕妤的肩头。
他的动作十分小心,生怕惊吓到她,万般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头,柔声安抚道,“阿夕,你才刚转醒,不该思虑诸多杂事。眼下尚未到服药之时,不如躺下再睡上两个时辰,如何?”
他并未径自替她做主,而是轻声问她。
“如何”二字,将他的小心翼翼尽数展现。
黎夕妤此刻自然无心去猜测厉莘然的心思,她着实有些伤神,加之身体上的疼痛,令她觉得浑身乏力,只想再度沉沉睡去。
故而,她轻轻点了点头,答,“……好。”
随后,厉莘然便又扶着她躺下,动作依旧十分轻柔,似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黎夕妤躺下后,仍未见厉莘然起身,不免有些疑惑。
却见其勾唇一笑,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般,轻声道,“我在此守着你,你可安心睡下。”
此情此景,便令黎夕妤蓦然酸了鼻尖。
从前,司空堇宥也时常守在她床边,看着她入睡,以这世上最轻柔温暖的嗓音,同她说,“睡吧,我守着你。”
但凡回想过往之事,黎夕妤的心便抑制不住地生生抽痛着。
她不敢再去回想,便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开口道,“王爷,我了解少爷,若非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断不会如此狠心。我明白,他之所以留下这样的话语,不过是为了令我死心,从而不再去牵挂他。如此……便也不必令自己屡陷危难。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能够更好地……保护我。”
看过信件后,纵然再悲痛,黎夕妤也很快便将这背后的缘由思索了个清楚明白。
她与司空堇宥之间的情分,早已超越了生死,那是穷尽碧落与黄泉,也无法抹去的深情。
故而,她宁肯相信自己的直觉,也断不会去听信旁人的话语。
而她话音落下后,厉莘然嘴角的笑意有片刻的僵硬,随后开口,道,“无论如何,眼下你的身子最为紧要,还是安心休养,莫要思虑过甚。”
黎夕妤沉吟了片刻,仍旧有些不死心地,问,“王爷,我这身子当真不打紧,最多再修养个三五日便可痊愈了。您能否……送我去蛮州?”
她说此番话时,眼中除了担忧,便再无旁的任何情愫。
而对于她的身子,却呈现出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态度。
这令厉莘然,蓦然蹙起了眉头。
他隐隐有些不悦,嗓音沉了几分,道,“我请了应州城中最好的大夫为你看诊,你的身子状况究竟如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至于去往蛮州之事,还望你能打消此念头。因为我曾向司空堇宥允诺,定会留你在这寺中,不可离开半步!”
听出厉莘然的隐忍与不悦,黎夕妤轻轻咬住下唇,不再开口。
床边守着的人,并不是她心中渴望的人,可她却也无法出声劝其离开,便缓缓闭上了双眼。
许是伤势过重的缘由,她当真乏力极了,不出片刻便沉沉睡去。
再睁眼时,视线不再似先前那般明亮,倒有些昏暗。
她转了转眸子,下意识看向床边。
有一人正守着她,却轻闭双眸,似是睡熟了。
黄昏的光芒透过窗子照来,黎夕妤能够瞧见点点光晕,散着七彩的光辉。
而瞧见这人身影的那一刻,她的心中终有些许暖意流淌,不由自主地便勾起了唇角。
忽然,男子睁了眼,也下意识便向她望来,迎上她目光的那一刻,他的眸中溢出浓浓的欣喜。
“丫头,你醒了!”
“伯父……”
二人同时开口,齐声唤着对方,嗓音皆有些颤抖。
黎夕妤的鼻尖酸涩不已,眼眶蓦然变得红润,心中的诸多情愫皆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喜悦与感动。
眼前这个中年父亲,自最初起便待她极好,填补了她过往十余年的情感空缺,若称之为慈父,倒是半点也不为过。
白日里,当她得知司空堇宥要将她永远困在这寺中时,她心中的悲痛便无法抑制。
而此刻,能够瞧见这样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