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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妾身由己不由天-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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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姨娘和沈风翎也安静得很,没有再来桐醴院找过麻烦,甚至面都不露,就怕碰上陶氏和陈绾妆。
  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什么不妥,他在担忧什么?
  沈风楼迎着她探究的目光,轻叹了一声,“你也别多心,要做娘的人了不可费心伤神。父亲是个不在女儿身上用心的人,日后你到了晋王府,有什么不妥之处定要速速派人到沧县与我报信,定国公府那边也要报!”
  大约是从前家宅之中太过平安了,他总觉得沈府是父慈子孝、兄妹和睦,再好不过的一家子。
  这回沈太师对他嫡亲女儿的所作所为,令沈风楼有唇亡齿寒之感。他一向濡慕的父亲,怎会如此铁石心肠?
  想到柳烟在沧县县衙外击鼓的模样,一双纤细的腕挥舞着笨重的鼓槌虎虎生风,是何等忠义刚烈……
  他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沈风斓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大哥不是个多愁善感之人,今夜何以频频叹气?
  她轻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沈风楼闭着眼摇了摇头,“母亲去了三年了,如今你也要嫁做人妇,大哥心里白伤感罢了。”
  她便笑了,“我知道了,大哥莫不是生气妹妹没等大嫂过门就嫁了?”
  沈风楼的亲事是三年前就订好了的,订的是金陵木家木阁老的嫡孙女儿木清华,为着陈氏的三年孝期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幸好木阁老慧眼识珠,他看准了沈风楼,言说幸好孙女儿年纪还小,等三年再成婚也无妨。算起来,这位木家小姐今年也有十八岁了,生生把个及笄少女拖大了。
  沈风斓这一嫁,这位嫂子也差不多要进门了。
  沈风楼有些害臊,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还不快歇息去,仔细明儿起来眼睛青得粉也盖不住!”
  ……
  事实证明沈风楼的确是多虑了,白白胖胖的喜婆替她绞过面后,敷上了厚厚一层的粉,厚到看不清肌肤的原色。
  沈风斓揽镜自照,最终还是看不下去,扭捏道:“我平素少用脂粉,现觉得两腮做痒,不如少敷些粉。”
  她说着挠了挠脸,喜婆见状吓了一跳,的确有些女子是面上沾了粉就要做痒的,到时起了红肿那可就麻烦了。
  她忙命浣纱等扶着沈风斓去洗了脸,这回只薄薄地上了一层粉,而后小心翼翼地穿上了那一身正红缎绣金纹广袖流苏嫁衣。
  待梳洗妥当,鸡尚未叫。
  沈风斓端端正正地坐在绣床上,和浣纱等人说话打发时间,“柳烟那丫头哪去了?今儿还敢睡迟,就不怕我不带她了?”
  浣纱的脸瞬间抽了一下,想起古妈妈的千叮万嘱,露出了一个笑容,“妈妈说她机灵,让她在府里料理一些事,晚些小姐上轿了就能见着了。”
  浣葛低眉垂首,假装偷吃一块糕点,将嘴巴撑得大大的表情扭曲。
  她吞下一块糕点后收拾了表情,假装若无其事地问沈风斓,:“这个栗子糕不是很干,小姐要尝尝吗?”
  喜婆不让她喝汤水,只能吃些干粮,防着一会儿行礼之时想要出恭,沈风斓只好挑些不那么干的来吃。
  她摇摇头,“罢了,方才那个青团一个就饱得很了。”
  窗外天光乍明,今儿是正日子,沈府沾亲带故的亲友女眷都来了,其中自然少不了陶氏和陈绾妆。
  人丁单薄的沈府一场嫁礼倒是热热闹闹,唯独大门那里沈风楼没有兄弟帮衬,一个人哪里拦得住晋王的迎亲队伍?
  还是陶氏有先见之明带了陈执轼来,最后以晋王背出了整整十八首诗经中的嫁娶诗篇,宣告拦门这个项目结束。
  沈风楼和陈执轼二人对晋王皆心有芥蒂,一个是因为知道沈风斓有孕的内情,另一个则是……
  但今日看着轩辕玦身着一袭红袍,眉目如画羞煞世人的模样,心里到底好受了些。
  以貌取人的话,至少他的皮相还是配得上沈风斓的。
  而沈风斓戴上凤冠盖着霞帔,两眼一抹黑地任凭喜婆搀扶着她出了闺房,随后在女眷们的恭喜声和锣鼓的喧嚣声中,上了多宝金香八人轿。
  暑热她的手心不禁冒出了汗珠,而她只记得,扶着她上轿的那双男子的手修长有力,却在六月天气里冰凉透骨……


第31章 静清院
  十里红妆,宝马香车,哪怕是京城之中,这般奢华的嫁礼也十分少见。
  一抬抬整整齐齐的嫁妆似乎搬不完,最前头已经走出了这条街,尾巴却还没露出来。
  前头那鲜衣怒马的俊美儿郎骑在白马上,身披大红,姿态闲暇,一双桃花眼所到之处便撩起一片春心。
  沈风斓一个人坐在空空荡荡的八人大轿中,仿佛与外界的热闹隔离开了来,视线所及一片大红,索性闭上了眼养神。
  大约是闭上眼睛后听力就会格外好,她将外头人的议论细细碎碎地听在了耳中。
  “好风光的嫁礼啊,沈太师的千金又嫁做王妃,泼天的富贵……”说这话的显然是市井小民,只看得到眼前的富贵,不知内情。
  然而京城是天子脚下,大大小小的官员遍地都是,很快她就听到了有些技术含量的议论,“……原是宁王正妃,如今做了晋王侧妃,这里头水深得很呦……”
  沈风斓心说这水当然深,从古至今哪有个怀胎三月的女子连自己孩儿的爹啥模样都不知道的?
  沈风楼倒是和她说过一些,言语间把宁王和晋王两人拿出来一褒一贬,说得那个晋王似乎就是一个空有俊美皮囊的草包。
  要说俊美,那个宁王她是见过的,已是天上有地下无的俊逸,还有人能胜过他不成?
  她继续侧耳倾听,果然听到有人说起了晋王,“啧啧,这世上还有这样好看的男子,哪个女子嫁给他不羞死呦……”
  沈风斓眉头蹙起,暗骂一句,羞个屁!
  听了一路八卦后周围渐渐冷清了下来,敲锣打鼓的乐声模糊了起来,那轿子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沈风斓端正仪容,准备着有人来搀扶她下轿,不想须臾之后轿子复又抬起,似乎只是换了一拨抬轿的人。
  定是内院的婆子把外院的轿夫换了下去,视线受阻的沈风斓心中暗想。
  随后她又重复了一遍两眼一抹黑地,被人半扶半推的走路方式。推她的人力气不小,新婚女子羞涩,若是由着她慢慢走得走到天黑也走不完。
  幸好扶她的人力气更大,沈风斓被这两股力量一夹击,几乎是被架着进了新房。
  而后陪着她入新房的晋王府的人呼啦散去,只剩浣纱和浣葛两个替她揭了盖头,把鬓发略松了松。
  “小姐累着了吧?快喝口水。”
  浣纱看到新房的桌上摆着一只精美的紫砂茶壶,并一整套的茶盏,提起壶来就为沈风斓倒水。
  沈风斓早就渴了,见状眼巴巴地盯着她的手,只见她的手忽然就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壶嘴空空,没有想象中清凉的茶水流出来。
  沈风斓明媚的小脸垮了下来,“没水吗?”她如今怀有身孕,饮食起居上稍有不合从前之式都忍受不了,自己也嫌自己娇气。
  浣纱有些尴尬,讪讪地放下了紫砂壶,“我去找这府里的下人,让她们去沏茶过来。”
  这话说得容易,哪里找去?这屋里半个晋王府的人都没留下,她们又是初来乍到,哪里好乱走?
  只听堂屋大门一声轻轻的吱呀,一道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慢慢靠近,走进了寝室之中。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穿着碧色流苏缎面裙走了进来,手上捧着茶壶,上前来盈盈施礼。
  “给侧妃娘娘请安,奴婢红妆,是拨在娘娘这静清院里的丫鬟。”
  沈风斓打量她衣着神态,应是个有些体面的婢女,不是一等也够得上二等了。
  她说着不必多礼,又给浣纱使了个眼色,浣纱从袖中掏了个荷包递与红妆,从善如流地跟着她的称呼,“我们娘娘请姐姐喝茶。”
  说着不动声色地接过了她手中的茶壶,倒了一杯递给沈风斓。
  红妆的指尖悄悄一捏那荷包,感受到里头的分量,迫不及待就要离开,“多谢娘娘赏赐,奴婢先告退了。”
  看她离去的背影匆忙,就好像有鬼撵她似的。
  红妆一走,沈风斓习惯性地将别在腰间的银针取出探了探那茶水,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这才轻轻地啜了一口。
  这茶水可不是那么好喝的,再不当心的下人也知道在新妇进门前备好房中的茶水,这一小小的插曲,让她从一整日晕晕乎乎中清醒了过来。
  那位晋王殿下,是绝不会喜欢她的。
  虽说那一夜云雨是晋王之过,可晋王为此受了圣上的斥责和冷落,只怕会把罪责都怪在自己身上。
  何况她原是钦定的宁王正妃,宁王就算对自己无意只怕也要恼怒,兄弟不睦,又得归罪于她这个红颜祸水。
  沈风斓想得很开,她明白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叫嚣自己无罪是没有用的。
  她身为女子,便是原罪。
  可是这位晋王殿下亲自迎亲,过程中也没有做出什么不给面子的事情,使她忘了自己的处境。
  那一座空空的紫砂茶壶,已经说明了晋王对她的厌恶。
  偏又让那个红妆送了茶水来,叫人面上抓不住把柄,心里又刺挠。
  静清院中半点响动也听不到,这一院的冷清,真是映照了这个院子的名字。
  哪有新婚女子的院子叫这个名字的?不似新房,倒像是面壁思过的所在。
  她气哼哼地将那茶水一饮而尽。
  “再倒一杯来吧,”她实在渴的紧,晨起吃的那个青团黏糊在喉中,格外不适,“嗓子粘得很。”
  幸而如今已过了孕吐的时期,否则她只怕在婚礼的过程中就憋不住了。
  浣纱和浣葛一脸小心翼翼,觉得这院子里气氛古怪,方才进来的丫头也古怪。又不敢多说什么,怕沈风斓不悦而动了胎气。
  看浣纱去倒茶,沈风斓对站在一旁的浣葛道:“把这些劳什子都脱了吧,我的脑袋都被缀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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