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记-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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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深深吸一口,像是没有明天的样子。
半晌,子佳才说:“这茶不好,有色无味。”
“不必太过考究,日常喝就很好。”
子佳感喟道:“百物腾贵,生活质素一日比一日粗糙。”
“你不算啦,子佳,再仔细变钻牛角尖,更无时间办正经事,正是光是研究什么花插什么水晶瓶子已够消耗一生。”
子佳甚有共鸣,“真是,渐渐只买一只华德福圆缸,专插玫瑰拉倒。”
“我也奇怪,怎么小圆缸插玫瑰会比只瓶子好看。”
子佳笑,“因为水彩画中所有玫瑰花都插在圆缸中。”
“嗳,果然是。”
“但是,你这次来,不是与我谈这些的吧。”
王姨娘笑了,“不,的确不是,但我能与你说一人。”
“那是因为你见多识广,品味奇佳。”
王姨娘笑吟吟,“子佳我还以为那是你。”
“蓉蓉好吗?”
“刚亮相,已经收到许多影迷信。”
“那多好。”
“日夜班连着拍,赶复活节档期,据导演说,演技还生硬,不过扮相一流,还有,专业精神甚佳,化好妆一等三五个小时亦无怨言。”
子佳点点头。
“从前灿跳跳的一个女孩子,现在精神奕奕,子佳,这都是你的功劳。”
“这全是她自己争气。”
“你启发了她也是事实,不过,子佳你自己呢?”
“我?”子佳不打算讲俏皮话了,“我继续浪荡江湖。”
“天和说你与他闹僵了。”
“他如果打算追求我,最先通知的人应该是我。”
王姨娘又说,“你这个人,到了今天还计较这种细节,你管他耍什么把戏,问题是,你愿不愿意呢?”
“不,我不愿意。”
“子佳,别争一时意气。”
“我气足一日早已气完,不,我的头脑清醒。”
“我这个说客再讲下去亦徒劳无功?”
子佳温和他说,“我们谈别的吧。”
姨娘纳罕,“你为何不喜欢天和?”
子佳笑不可抑,“相信我,张天和并非城内最可爱最能干的男子。”
王景霞半晌才说:“真羡慕你们选择良多。”
“倒不见得那么多姿多彩,不幸他实在不是我这杯茶。”
“不幸?”
“当然,如果是,明日起就不必搏杀矣,借一借力,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要强头倔脑孤身上路?”
“我自知不是驯服的宠物。”
王景霞一怔,隔一会子,才缓缓说:“这分明是在形容我。”
子佳连忙说:“你千万不要多心,我相信你有你的苦衷,每人个案不一样,早十多二十年,女性社会远逊今日,也没有什么理想差使。”
“时代是真的进步了。”
“是呀,”子佳笑,“越是文明,女性地位越高,落后地区最践踏妇孺,还有,最蹩脚的男人才轻蔑女性,有修养学问的男子往往尊重女性。”
“你看你多豁达自在。”
子佳笑,“我的自信心一向澎湃汹涌,充塞宇宙,一直为亲友讥笑。”
“这份自信影响了蓉蓉,也感染了我。”
子佳说:“来,我们去喝下午茶。”
“子佳,天和并非存心愚弄你。”
“我知道,他一生人从来没有在任何时间存过什么心。”
玉景霞啼笑皆非,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子佳说得再正确没有。
“子佳,我有一个好去处,我们去探班,看拍戏。”
子佳摇摇头,“还是制片身分,你但去无妨,我是外人,不甚方便,拍戏其实是天下最严谨工作之一,探班这件事一会骚扰导演心绪,二会影响演员情绪,试想想,一班生人硬是到我办公室来看我处理文件,那多尴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工景霞有顿悟,“噫,有大太团叫我带她们进片场,那该不该答应?”
子佳笑,“我不知道。”
王景霞说:“多谢指教,多谢指教。”
“天真与天爱呢?”
“到旧金山见他们父亲去了。”
“他们真是可爱出众。”
王景霞唏嘘,“能不懂事吗,他俩一早知道身为母亲的保山,有什么差池,大家一起垮。”
隐隐道出背后辛酸,子佳不想触及人家私事,故顾左右而言他:“天和托你做和事佬?”
“子佳,我叫他负荆请罪可好?”
“不不不,”子佳摆手,“我一万年都不想再见他。”深深叹口气,“他给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你是指找工作吧?”
子佳收敛了笑容点点头,当然为这个担心,职位多的是,像样的就比较少,她又不想往低处走,再有自信,也难免患得患失。
“真可怜,原来你们有你们的苦处。”
子佳喝一口茶,“逍遥潇洒背后,亦有阴影。”
“有眼泪没有?”
子佳答:“眼泪与女性有不可分解的关系。当然免不了落泪,我们都有哭的时候。”
王景霞低下头,“说得真好。”
子佳忍不住问:“你快乐吗?”
她微笑,“我不在乎快乐,我追求的只是安定的生活,我不快乐也是很应该的,因我渴望的并非快乐。”
子佳恻然,“生活真有那么逼人?”
王景霞仍然在微笑,“嗯,童年自一个亲戚家被赶至另一个亲戚家,在娱乐圈载沉载浮,直到张凤山给我这座南湾的住宅,我并非想扬眉吐气,我只想安居乐业。”
“坏的一切都过去了。”子佳安慰她。
王景霞握住子佳的手,“我也是这么想。”
“谢谢你来看我。”
“天和想见你。”
“等我有话说的时候,自然会找他。”
“子佳,打铁要趁热。”那意思是,一冷下来,他恐怕会忘记曾子佳是什么人。
她是真为子佳好。
子佳说:“我明白。”
客人一走,子佳忍不住累得跌坐在沙发里。
她把脸埋在垫子堆中,十分烦恼,又要穿上最好的套装与鞋子去见新老板了。
怪不得有那么多职业女性到了时候情愿做掌柜开设一爿公关公司,管它有无生意,至少是老板身份,不必再笑脸迎人去上工。
接着几天,子佳一间一间公司跑。
有几家规模奇小,设备奇差,高级职员连房间都欠奉,有一家主管是位太太,一开口就问:“你不介意有一个女性上司吧,”子佳均觉非栖身之所。
终于找到一间美资公司,人事部说:“曾小姐,我们这个职位薪酬福利均佳,你的条件十分适合,但是需长驻上海。”
子佳狠一狠心,“多久?”
“两年一个合同,宿舍在淮海路,设备非常完善,另有保姆司机,曾小姐,你是上海人,擅沪语国语,再好不过。”
“几时出发?”
“今天下午就要人,上手在上海结识一位瑞士商人,要嫁到苏黎世去,老板说,他至怕女职员谈恋爱结婚生子,一个个离职做归家娘,害他又一次再一次登报聘人。”
子佳不语。
“曾小姐,我们希望你长期服务。”
“我可以马上签合同。”
“曾小姐,五湖公司在内地亦有发展,他们没想到你是个人才?”
“所以呀,”子佳接着说,“怀才不遇,焉得不走。”
“这倒是真的。”怪同情的口气。
索性闯一闯,幸亏己无亲人,无牵无挂。
合同细节还令子佳满意,她决定跑到此地为止。
回到家,脱下高跟鞋,揉一揉足趾,坐下来,叹口气,几时轮到它们也可以穿西装去见工。
门铃一声,衣莲捧着鲜花糖果来探望她。
子佳用手指着她,“不准提张天和三个字。”
衣莲赔笑,“不是说不再生气了吗?”
“太不争气了,你们以张天和为太阳,圈着他团团转,抗拒不了他那万有引力,最好还把其他人等也带进轨道跟住一起运行,真没出息。”
衣莲讪讪地,隔一会儿问:“这批箱子都去上海呀?”
真厉害,连曾子佳都才是刚决定,张天和已经知道了。
“上海呢,”衣莲咳嗽一声,“不是不好住,可是对一个单身女性来说,真是怪闷的,独身汉就比较适合。”
子佳讶异,“这像是在说台北。”
衣莲叹口气,“全世界都一样啦。”
“依你说,怎么办?”
“留下来慢慢找适合的差使,心情欠佳,勿做任何重要决定,你说对不对?”
“衣莲,所有公司迟早都走这条路线,现在不流行派驻欧美矣。”
“可是你此刻心情不好——”
“胡说,为何硬派我受到创伤,你是张家帮中坚分子,与你瞎缠真是浪费时间。”
半晌衣莲说:“上海此刻气温已达摄氏三十八度。”
哄撮无效,开始恐吓。
子佳答:“有空调。”
衣莲耸耸肩,“我才不会去。”
“你要服侍小嘉宝,想去也没得去,酸葡萄,故说不要去。”
“曾小姐,如果有异性对我像张某人对付你,我就会很感动。”
“呵,男人放你于迷宫,叫你摸来摸去,兜兜转转,他在一旁笑嘻嘻看你堕人五里雾中,你就很感动?”
“所以,观点与角度不同。”
“衣莲,吃完这块蛋糕,你好走了,多点时间陪女儿,她才是你终身伴侣,老了你要靠她指路。”
“你喜欢孩子?”
子佳点头,“给我一个好的环境,我会生四个女儿。”
“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白白错过机会。”
子佳服帖了,张天和麾下说客如云,个个鼓其三寸不烂之舌,前来打动曾子仆脆弱之心。
“够啦够啦。”子佳几乎把衣莲推出门外。
她决定把小公寓留着,一个人总得有个存身之地,放假可以回未住上几天,自己的窝胜过朋友的家。
子佳向衣莲惜家务助理,每两个星期一次来抹抹灰尘,噫,她可以上路了。
张天和终于在她出门前一天前来按铃。
子佳连日操心,已经十分疲累,实在没有力气表示她的不满,只在门口问:“有什么事,有什么话?”
张天和尚来不及回答,对面邻居的门忽然打开,一位老先生冷冷他说:“我明天就搬出这幢大厦,耻以为伍,随得你怎么胡搞!”
子佳愕然,刚想答辩,那老先生已经嘭一声关上门。
子佳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