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谍影-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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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妃这般口无遮拦,朱岚岫登时臊得面红耳赤。
“呸呸呸,这样的话怎好说出口来”,康妃亦是红了脸,转而嗔怪道:“公主还待字闺中,万一她听了害怕,将来不敢嫁人了,你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你们……”朱岚岫羞得双手掩面。
荣妃轻笑道:“公主不必担心,你那顶天立地的夫君,是不会虐待你的。”
朱岚岫垂下手来,讶异地睇着荣妃。
荣妃俯下身去,执起银火箸夹拨着火盆内的菊花炭,火盆架不高,圆框边缘下承四足,足外曲,线条流畅。盆架髹黑漆,其上雕饰秀雅的梅花纹,四足饰花卉纹。她一边道:“公主这般高贵圣洁,自然只有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才配得上。”
康妃点头道:“荣妃说得对,到时得擦亮眼睛仔细挑选,可别像当年永淳公主那样。”
第56章 云锦公主的身世
“公主,奴婢找您找得好苦”,杜鹃一阵风似地飘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包衣物,她的身上湿嗒嗒的,那个装衣物的锦缎包袱却没有沾上一滴水。
康妃微笑赞许:“好丫头,护着公主的衣物,自己却淋着雨。”
杜鹃向康妃、荣妃行礼后,动作敏捷地将包袱打开,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叠衣物,“奴婢猜到公主一定淋了雨,便准备了一整套的换洗衣物,公主快换上吧”。
朱岚岫身上穿着的是荣妃的衣裳,她正被方才康妃和荣妃谈论的话题窘得不知所措,立即借此机会脱身,与杜鹃一同入内换衣裳去了。再出来时,暴雨已经渐渐停歇下来。荣妃将窗户打开了一道缝隙,雨水顺着琉璃瓦屋檐倾泻而下,先是交汇成茫茫水帘,逐渐变成了淅淅沥沥,击落在青石板上,敲打着一地残红。溅开的水波像极了仍绽放枝头的寒梅。冷风里有潮湿的雨意冰冰凉扑在荣妃的额际和颈项里,荣妃打了一个寒颤,重将窗户关上,慨叹道:“深院闭,小庭空,落花香露红。梅花虽坚韧,却也经不起暴风雨的吹打。”
荣妃开窗时,朱岚岫才发现,原来窗外就栽种了大片的梅树,她问道:“永宁宫中就有梅花吐艳,荣妃怎需特意到御花园中赏梅?”
竹青恰好走进屋来,代为答道:“娘娘说永宁宫中只种了梅花,一花独秀,也就是平常观赏罢了。只有到御花园中,才能真切感受到百艳凋零我独开的风韵和气魄。”
“哪来的这么多花样”,康妃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凌云轩翠竹苍苍,永宁宫内梅花竞放。这‘岁寒三友’,荣妃和公主就占了两友。看来我也要在景阳宫中栽些松树了”。
朱岚岫微微一笑, “康妃身上的气息是属于春天的,和我们不在一个季节”。
“哦?”康妃睫毛上扬,“那公主说说,皇后是哪个季节的人”。
朱岚岫迟疑了一下,荣妃已抢先道:“皇后、王贵妃和卢靖妃三人,都像是夏天的烈日,毒辣辣的,每次靠近她们,我都被晒得浑身燥热乏力,头晕脑胀。对呀,皇后叫方夏瑾,她的名字里,不正好有一个‘夏’字。”
康妃拍着桌子笑骂道:“好你个赵若素,平日里不言不语,较起真来也是嘴巴不饶人。”
荣妃闲倚花窗,“受人之侮,不动于色,娴雅姐姐不也是如此”。
康妃笑意散尽,转过身子,紧闭了一下眼睛。
朱岚岫这才知道,荣妃姓赵名若素,康妃芳名杜娴雅,还有方皇后的姓名是方夏瑾。多好听的名字,只可惜有了所谓的尊贵封号后,名字就被取而代之了。失去了名字,也失去了自我。
竹青站在后头,看不到荣妃和康妃的神情,追问道:“那惠嫔呢,她属于什么季节?”竹青对于和自己同样奴仆出身的晓蕙更感兴趣。
康妃回过头来,话音幽幽:“应晓蕙在阎贵妃身边时,是个多么明媚活泼的姑娘啊,现在虽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却似乎越来越憔悴了,身上总散发着萧索的秋意。”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只听见火盆里不断传出的噼啪声。过了一会儿,朱岚岫起身告辞。康妃也让竹青去请两位小公主和织画,准备回去了。
朱岚岫与杜鹃并行在细雨绵绵的永巷,雨巷悠长而寂寥,空灵的雨珠自伞端滑落,似断了线的珍珠坠下,在脚下溅起一朵朵晶莹的水花。
临近凌云轩,朱岚岫忽开口道:“杜鹃,关于集安堂,你还知道些什么?”
杜鹃心头一跳,“公主,您果然去了集安堂?”
朱岚岫停下脚步,肃容道:“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对吗?”
杜鹃紧咬着嘴唇,半晌才吐露了实情:朱岚岫回宫前,杜鹃是在慈宁宫内服侍蒋太后的,当时蒋太后身边有个跟随了她大半辈子的老宫女,大家都叫她黎姑姑。黎姑姑对杜鹃如亲生女儿般疼爱,嘉靖十八年蒋太后病逝,不久后黎姑姑也身患重病,弥留之际听说云锦公主即将回宫,杜鹃被安排到凌云轩中,黎姑姑便将杜鹃唤到病床前,告诉她一个深藏心底的秘密,关乎云锦公主的身世。
“我的身世?”朱岚岫震惊异常,“我的生母不是一名卑贱的宫女吗,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算不上什么秘密吧”。
杜鹃反问道:“公主对您的生母,了解多少?”
朱岚岫丹唇轻启话凄凉:“我什么也不了解。刚回宫时皇后就交待过,我出身卑贱,不要打听,也不准在外人面前提起生母,免得自降身份,还落人笑柄。”
“那个卑贱的宫女,根本不是公主的母亲”,杜鹃的话如平地一声惊雷,“集安堂内那个怀孕的宫女叫银珠,她姿色平庸,从未受过皇上的宠幸,莫名其妙的就怀孕了,而且皇上认定她肚子里是自己的骨肉,还派了几个下人前去伺候。银珠怀孕期间,她和其他下人都从未踏出过集安堂一步,外边的人也无法接近他们。临盆的那天晚上,黎姑姑被紧急召唤到了集安堂,黎姑姑从小看着皇上长大,皇上对她十分信任,要她亲自为银珠接生。到了那里黎姑姑才发现,躺在床上要生产的,根本就不是银珠,而是另一个女人,银珠的怀孕只是假象!”
朱岚岫已经被杜鹃这一番话震得脑海中空白一片,她一瞬不瞬地瞪视着杜鹃,神情木然。
杜鹃接道:“黎姑姑说,那个要生孩子的女人手脚被铁链铐锁着,形容凄惨,目光中满是仇恨。尽管如此,她依然很美,美得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黎姑姑亲手为她接生了一个女婴,母女平安,那个女婴就是公主您呀。皇上要求黎姑姑守口如瓶,当晚所见一个字都不许对外吐露,就连蒋太后也必须瞒着。第二日就传出了银珠因难产而丧命的消息,集安堂内的几个下人也先后死去。”
“杀人灭口”,朱岚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直冒出来,冻得她脸色发白,“那个女人生完孩子后呢,也死了吗?”
杜鹃道:“她消失了,之前黎姑姑从未听说宫中有这样一个人,之后也再无她的半点消息。这个秘密黎姑姑保守了十多年,也被困扰了十多年,她夜晚做梦常常梦见那个可怜的女人。她说不想将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所以在临死前亲口对奴婢说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朱岚岫抬眼看着杜鹃。
杜鹃低声道:“该不该告诉公主,奴婢一直犹豫不决。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而且公主也从来没有提起过生母。今日是碰巧听到了集安堂闹鬼之说,奴婢是不相信什么鬼神的,却想着正好借此机会试探,公主是否有心打探生母的消息。”
“不是不想打听,而是无从打听。我的母亲,我只能把她永远深藏在心底”,朱岚岫心有戚戚焉,“你先回去吧,我要到别处走走,透透气”。
朱岚岫径直出了皇宫,她想去找陆炳,却浑浑噩噩地走进了竹林。朱岚岫徘徊其间,撑一伞烟雨,听着冷飕飕的风雨穿林打叶声,如天籁沉弦。她独立清寒,思绪萦旋。
闻足音跫然而喜,朱岚岫回身才惊觉泪影迷离,只识得擎苍屹立于翠竹间的挺拔身姿,却看不清他的面容。心生一念,擎苍,不正是荣妃所说的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吗,感慨万千,不觉又落下泪来。
向擎苍丢掉手中的青竹伞,钻入岚岫的兰花伞下,一手接过了伞柄,另一手抚上她泪流潸潸的面庞,“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朱岚岫水眸潋滟,泪珠在长睫毛上轻颤,“没什么,或许是乍见你,惊喜过度了吧”。
向擎苍两道炯炯眼神,隐含着无限柔情,“我们昨日不是才见面嘛,是不是已经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了?”
朱岚岫蓦的面上绯红,螓首低埋,避不作答。
向擎苍将她拥进了怀中,把她的头紧压在自己的肩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思念之情,我恨不能每时每刻与你在一起”。
擎苍的声音温暖而有力,朱岚岫顿觉满天阴霾,都被扫除干净。空气中湿润得能挤出水来,她亦是眉眼盈盈,姣若秋水。风动竹梢,雨落花伞,萧萧竹雨声化作了世间最动人的情话。
“大人——大人——”,不速之客的闯入揉碎了在竹林里弥散的暧昧。张涵来不及收住脚步,看清了眼前的状况后,他打了个趔趄,迅速背过身去,用尽可能严肃的声音道:“大人,属下什么也没有看见。”
向擎苍将兰花伞留给岚岫,自己上前拾起地上的青竹伞,也不打开,拿伞柄轻敲了一下张涵的头,“你这小子,也学会卖乖了”。
张涵摸摸脑袋,嘿嘿笑了笑,“指挥使急着找大人呢,要不带上公主一块儿去见他吧。”
向擎苍回头用眼神询问岚岫,朱岚岫微一点头,她烟视媚行,一路上都羞于开口和擎苍说话。结果张涵苦着一张脸,凑近向擎苍道:“大人,属下并非有心偷窥的,你得跟公主解释一下,免得她怪罪属下。”
向擎苍故意板起脸孔,瞪了张涵一眼。
“微臣正想着如何见公主一面,这么巧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