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第2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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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幼筠绝不是怕死的人。
她杀人灭口,手段凶残,以折磨人的肉体和灵魂为乐,为的是“有趣”二字;她不留证据,不想不抓,乃是因为她的自负不允许那样的失败发生。
她并不怕死。
即便她被抓,她也不会吐露雀奴几人的下落。
她乐见若生因为此事日日夜夜辗转难安,哪里会舍得说出来?
她怕的,是事情失去掌控,是无能为力。
若生还清楚的记得那一日,当她发觉雀奴已不在人世,决绝离去,不再受到陆幼筠挟制的时候,陆幼筠那副惊慌失措、失态至极的模样。
念头一闪而过,若生猛地抓住了苏彧的手,认认真真地道:“我想见陈公公一面。”
自上回长兴胡同一别,她就再未见过陈桃。
在那之前,她跟陈桃更是从未相识。
是以她此刻突然提出想见陈桃,实在是怪事一桩。
但苏彧一字也不问,她想见,那便见:“我去安排。”
……
大雪霏霏不止,连家派出去的人陆陆续续的都回来了。
这一回,若生没有再让人出去找。她亲自在点苍堂里见了连三爷:“三叔,不必找了。”
连三爷尚不知情,闻言犹豫了片刻:“雪是大了些,但谨慎些,也并不妨事,还是再打听打听吧。”
若生摇了摇头:“找不着的。”
“阿九。”连三爷听着这话,有些琢磨了过来,“你可是已经有了消息?”
若生没言语,默认了。
连三爷见状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不由一惊:“难道不好?”
若生轻声道:“人是我带回来的,如今出了事,也该由我收拾妥当。这两日辛苦三叔了,剩下的还是我自个儿来。”
连三爷皱了下眉,口气忧虑地道:“旁的事三叔帮不上忙,但若有三叔能出力的,你可切莫瞒着不提。”
“不会的,有需要三叔出手的地方我一定会去叨扰您的。”若生很淡地笑了一下。
姑姑已经几乎不再管事,连家如今大小事务都指着三叔一人,她能帮上忙分担的不过只有那么一小块,但就是那么一块儿她接下去也顾及不上了。
三叔那,还是能不叨扰就不叨扰了。
……
这一场大雪,足足下了两日还未停歇。
街巷都空了。
若生不出门。
陆幼筠也不出门。
但陆幼筠心不静,她时刻惦记着,为什么若生会一点动静也没有。
是东西没有送到,还是她当真不在乎?
明明依她对雀奴那丫头的喜欢来看,是不应该不在乎的。
陆幼筠琢磨来琢磨去,有些糊涂了。她坐在窗下,斜斜靠在椅背上,一手托着腮,微微蹙起了眉。忽然,外边传来了一阵喧闹声。踢踢踏踏的,还有很重很急的脚步声。
陆幼筠扭头去看,就见大丫鬟疾步走进来禀报道:“姑娘,少爷来了,嚷着要见您。”
“他可说了有什么事?”陆幼筠有些意兴阑珊不大愿意见人。
大丫鬟道:“少爷没提,只说要立刻见您。”
陆幼筠蹙着的眉头舒开又皱起,半是敷衍地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叫他进来说话。”
大丫鬟闻言长松口气,立即转身出去向陆离回禀。
外边的吵闹喧哗声慢慢地小了下去。
等到陆离走进来时,已是恢复了平静。
陆幼筠斜睨着弟弟,淡淡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儿一样吵吵闹闹的,有什么事不能等一等。”
“等?”陆离虎着脸,气势汹汹地走近来,一屁股在她对面坐下,“我要是老老实实等着,你怎么会见我!”
陆幼筠终于正眼看他了:“说吧,为的什么事。”
陆离摆弄着自己脖子上的璎珞,见她问起,却又不吭声了。
陆幼筠便又问了一遍:“到底是什么事?”
哪知陆离还是不说话。
陆幼筠屈指“咚咚咚”地叩起了手旁桌案,盯着他道:“怎么,你今儿个是特地来给我找不痛快的?”
“我……有一桩事要问你。”陆离终于开了口。
陆幼筠道:“问吧。”
陆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原地踱步,声音压低:“连家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陆幼筠深深看了他一眼,并不出声。
“雀奴不见了。”陆离看着她。
陆幼筠笑了起来:“是吗?”
陆离满脸郁色,声音压得更低了:“她失踪的事是不是同你有关?”
陆幼筠笑意微敛,神情坦荡:“胡说八道,我连她不见了的事都还是这会听你说了才知道的,怎会同我有关。”
“阿姐……”陆离停下了脚步,声音里带着两分犹豫,忽然道,“你是不是要杀她?还是说,你已经杀了她?”
陆幼筠闻言面上笑意一僵,冷声斥道:“你放肆!”
第342章 争吵
陆离脸色一白,话中犹疑骤减:“是你抓了人,是你出的手,是不是?”
陆幼筠重重一拍案几,声音更冷了,脸也冷了:“你鬼迷心窍糊涂了。”
陆离道:“我鬼迷心窍?我糊涂?阿姐,倘若不是你,倘若这事真的同你无关,你为何要斥我放肆?你多的是话骂我训我,为何却非用‘放肆’二字?你下意识问出口的话是因何而起?是因为我僭越了不该问,却不是我问错了!”
“雀奴雀奴,你倒是在乎得很。”陆幼筠冷声发笑,不疾不徐地道,“她是连家的人,失踪不失踪,死还是活,同你有什么干系,要你这般疾言厉色地来声讨我。”
她说罢,目光死死地盯住了自家兄弟。
但陆离却忽然不说话了。
他低着头,像在思索什么,又像是在苦恼什么,然后蓦地抬头问道:“她不是,那胭脂呢?”
陆幼筠一怔。
陆离继续道:“胭脂呢?胭脂是我的侍女,自小跟我一起长大,总该算是我的人了吧?”
“你是何意思?”陆幼筠眯起了眼睛。
陆离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闻言颓然后退两步重新坐倒,回忆般道:“我前脚说喜欢她,后脚她便死了,我来问你,你怎么回我的?你说她不过是个签了死契的丫鬟,根本不配我喜欢,死便死了,那都是她的命,让我勿需伤心在意,权当没有过这么个人就是。”
他话音微顿,“我糊涂,我的确是糊涂,比猪狗还蠢。我明明心里知道是你杀了她,但我从来也不敢真的问你一句。而今我终于问了,你却说我鬼迷心窍了。”
“阿姐,时至今日,你还不能同我说一句真话吗?”
陆离屏气凝神,视线灼灼地看着她。
他鲜少用这样的眼神看她,说是头一遭也不为过。
陆幼筠的火气登时便烧上了脸。
她只觉头疼欲裂,太阳穴突突地跳,立时一改往日和颜悦色的模样,咬牙切齿地道:“她有什么好,值得你们一个两个都惦记得不行!一个东夷人生的小杂种,算什么!我养条狗都比她尊贵!”
陆离嘴唇翕翕,似乎有无数的话想要说,但终了不过只叹息般叫了一声“阿姐”。
叫完以后,话音尤未落下,他已神容悲切,猛然起身离去。
陆幼筠见状不知为何恍恍间仿佛再见了那日若生决绝拂袖而去时的场景,顿时拔高音量大叫起来:“你给我站住!”
可陆离恍若未闻,头也不回,只一个劲地朝前走。
陆幼筠霍然起身,长袖一拂,扫过案上茶器,叮铃哐当摔了一地。顿时茶水四溅,沾染衣袂,一片狼藉。
她声色俱厉地道:“来人!给我看好了少爷,没我吩咐不许他外出!”
然而众人莫敢不从,陆离却不会乖乖听话。
一番折腾后,事情惊动了陆相。
因着陆夫人早逝,陆立展又始终不曾续弦,府里的事便一直都由长女陆幼筠打理。是以平日里陆立展并不对长女的行事做法多加置喙,她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他一向是不插手的。
但今次事情闹大了,姐弟俩显然已经撕破了脸,他再想不管不问,只怕是不成的。
陆立展见了女儿,开门见山,张嘴便问:“你们二人因何争执?竟闹成了这副模样。”
陆幼筠面露不耐:“不过是些琐事。”
“些微小事能叫你这般发火?”陆立展皱起了眉头,他虽同长女不大亲近,但也知道她不是这么容易喜怒形于色的人。
可陆幼筠听了他的话,站在那慢慢地笑了起来:“父亲何时如此了解女儿了?”
陆立展不满她笑吟吟的样子,眉头皱得愈紧,训斥道:“你素来便胆大包天,又仗着我的纵容越发的肆意妄为,而今可是无法无天了,竟用这般口气同我说话。还真是莫怪你弟弟会和你生气。”
陆幼筠的笑意变得讥嘲起来,口气难以置信地问道:“纵容?”
她又哈哈大笑:“父亲可真真是敢说呀!”
她盯着他的眼睛,放肆地道:“您好歹也念了那么多年的书,难道连这么浅显的道理也不懂?您不管事,可不代表您纵容女儿!您身为人父,可曾有一日尽心尽责过?您身为人夫,可曾有一天真心待过发妻?”
“我明白,婚姻不过权衡利益而来,你不喜欢她,也不打算喜欢她,可是——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生下我们姐弟两人?”
陆立展听到这,大抵是觉得她的话实在是可笑至极,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一直说你聪慧,现下看来倒是说错了。娶妻生子,娶了妻自然该生子,有何不对?”
他虽笑着,但口气近乎冷漠:“喜欢不喜欢,同延续香火又有什么干系。”
父女俩说着话,谁也没有意识到,其实他们骨子里是一模一样的人。
根本就,像极了。
……
与此同时,连家父女也在交谈。
雀奴的事,瞒的住一时,瞒不住一世。连二爷几天没见着人,又多多少少发现了些动静,心里起了疑,便要来见若生,问说雀奴上哪儿去了。
若生初时还想撒个谎骗骗他,但他最近是越来越不好诓,刨根问底的,想要圆谎就得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