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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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着了人,贺咸便想说话,可一开口嘴里就只剩下“哈——哈”的喘气声。
累瘫了!
苏彧听见响动停下步子,转身看他,感慨道:“元宝满身的肉,跑得却比兔子还快,你倒是走几步就要喘气。”
贺咸欲哭无泪:“五哥,我也没胖成元宝那德行呀!”
他不过是自幼就生得肉些,长大了也还是这般模样,一张脸偏又是圆圆的,生得又白,愈发显得胖了而已,岂能被如此歪曲?贺咸就哭诉起来,抵死要苏彧改口。
懒洋洋窝在苏彧怀里的肥猫元宝打个哈欠,充满嘲讽意味的“喵”了声。
贺咸嘴角抽抽,“这猫八成是成精了……”
元宝猛地冲他亮了亮爪。
贺咸一僵,躲去苏彧身边,小声问:“元宝真是猫?”
“从这么点大的小奶猫开始,就养在我边上,你说是不是猫?”苏彧抬手比划了下,“重阳谷里野猫多,若不是它生得最丑,我也不会留下它。”
贺咸无力扶额,道:“平日里哪家哪个给你下帖子,你都不应,好容易应了一回还带上了元宝。”微微一顿,他换了语重心长的口吻道,“五哥,元宝害得人家姑娘差点失足跌进池子里,你怎么能抱了猫扭头就走,好歹也赔个礼先呀。”
“我没赔礼吗?”苏彧蹙眉看向他。
贺咸语塞,狐疑道:“有吗?”
白袍少年神色自若,缓步上前,一面道:“我方才说了叨扰,不算赔礼?”
“这,这勉……勉勉强强也算吧……”贺咸被他一脸认真之色生生震慑住,圆圆的脸憋得通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喵呜。”元宝困在苏彧怀里,肥肥的肉爪挠着他的衣襟,像是赞同似的也小声附和着叫了声。
苏彧就闲闲道:“那池子的水深不过她人高,即便是真跌进去了,胡乱扒拉两下也淹不死,何况边上还立着丫鬟。”像沁园里的这种锦鲤池,养了鱼只为观赏,水一般不会太深。且他方才立在池边看了一眼,见水面边缘处垒着的砖石整整齐齐,往下略一推算便知水深,是以并不担忧。
可这话落在贺咸耳中,就成了晴天霹雳。
他怔怔道:“五哥,事不能这么算。”
“那怎么算?”苏彧正色问道。
贺咸支吾着,一时竟也想不出话来驳他,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往前走,内心哀嚎着切不能再放任他这般下去,一定不能辜负苏家伯母的拜托,必要好好教导五哥人情世故!
苏家世代从武,都是粗人,书看得懂读得通便是,完全不需精于此道。
可老幺苏彧不过四岁,就已将苏将军书房里的藏书给啃了个大半。
旁人家这般岁数的孩子,只怕是字也认不全几个,未开蒙的更是不在少数。
于是,苏家人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家中最小的这个孩子,竟是朵奇葩……
所以,苏彧五岁那一年,就被父兄带着去了重阳谷,拜于重阳老人门下,成了重阳老人几十年来的第二个关门弟子。
重阳谷里只有老头子跟他两个人,日日埋头勤学。等到他从谷里出来,天文地理、奇门遁甲、琴棋书画诗酒花是样样都精了,可旁的,皆越活越回去。他五岁入谷,一呆就是近九年的时光,每年只过年时节才被父兄接了回家小聚,见过的人简直屈指可数,也莫怪他不爱同人打交道。
贺家同苏家是故交,贺咸跟他年岁相仿,那几年又走得近些,这才同他熟了起来。
除他之外,苏彧分明连半个友人也无。
贺咸在心底里唉声叹气,望着苏彧颀长挺拔的背影无奈加快了步子紧跟了过去。
午后清风徐徐,吹得林间枝叶飒飒。
贺咸没话找话:“五哥,虽说现下众人聚在一起便总是吃吃喝喝吟诗作对,高兴了便又唱又跳,可你方才若是推拒,他们定也不好继续强求,你怎么不推?”按照他的脾气,合该冷冰冰抛出一句“无趣”才是……
贺咸好奇得紧,凑得愈发近了些。
元宝就伸着爪子要挠他。
苏彧也不管,放任一人一猫各自顶着圆乎乎的脸庞对峙着。
过了会,他才道:“你没认出方才那是什么舞?”
“像是傩舞,又不像。”贺咸不敢肯定,一面避开元宝的肥爪,一面试探着道。
苏彧微微颔首,而后淡然道:“原是前朝盛行的舞,后被师父编改过,这才有了今日这模样。”言罢,他忽问,“你可知这舞是作何用的?”
贺咸一愣:“……驱邪。”
苏彧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嘴角,“底下一群牛鬼蛇神,正合适。”
“……”贺咸嘴角抽抽,“五哥,你连我也一块骂进去了!”
第030章 声音
苏彧脚下步伐不停,不一会便渐渐行远,这才背对着贺咸遥遥道:“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他不接话,贺咸也没法子,只得自认倒霉,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后匆匆迈开了腿。
“五哥,”可脚步没多久就慢慢变得沉重起来,贺咸双手扶着后腰,气喘吁吁地追了上去,忍不住哀嚎道,“你倒是走得慢一些……”他自幼不爱多动,平日也只知看书,不像苏彧一边跟着重阳先生学东西,一面也学拳脚骑射等。又因父兄皆是武将,他虽不曾进过军营,却也是不逞多让。
所以苏彧的脚步一快,他便追得有些吃力起来。
幸灾乐祸的元宝则趴在那探头探脑地从苏彧手臂外侧朝他看来,龇牙咧嘴打个哈欠,“喵喵”乱叫。
贺咸撇嘴,有气无力地道:“大人不见小人怪,我不会搭理你的……”
言罢,元宝突然眯着眼发出了声像嗤笑一般的声音来。随即,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净的手就落在了它脸上,一下就给捂得严严实实拖了回去。苏彧屈指叩了下它的脑袋,口中未曾言语,脚下步子却徐徐放慢了些,等到贺咸跟上才又大步迈开。
不多时,一白一蓝两道身影就消失在了林间。
锦鲤池畔的若生这时才站起身来,将身上被元宝弄得微皱的衣裳细细捋平。
鱼食浮于水面,引得池子里鱼群跃动,争先恐后之下水花四溅。绿蕉俯身看了一眼后禁不住嘀咕起来:“方才那猫可是想吃这池子里的鱼?”
那么胖的猫,必然是好吃的。
若生不由失笑。不过那只叫元宝的猫想不想吃,她不知道,但是她自己倒是想吃的。
鲤鱼做得好也不错,但鱼里头她最喜欢的还是刀鱼。用极锋利的薄刃将鱼切片,再用细小的钳子一点点将鱼刺拔去,后以甜的蜜酒酿和清酱腌渍一番,放入盘中,用平素蒸鱼的法子上笼屉蒸熟便可,但味道却远比旁的更鲜妙绝伦。
她记得她爹也喜欢这道菜。
父女俩前世关系淡薄,鲜少聚在一道用饭,但他们的口味却甚是接近。
到底是父女俩,她还是颇像他的。
若生笑着看向绿蕉,道:“回头就不必再提这猫的事了。”左右不是什么大事,方才那位圆脸的贺公子也已替苏五再三赔礼,这事也便就此揭过就是。
何况苏五那人,竟同她有过那样的缘分……
绿蕉实心眼,回头进了家门万一被她爹追着问上两句就给尽数和盘托出,只怕就不易收场了。是以她提前叮咛了绿蕉两句,见绿蕉应下,方才转身往沁园外去。
走至园外还未靠近方才她们所在的地方,若生耳畔忽然传来一阵说话声。
声音并不大,但因附近无人四野空旷,这原本低微的说话声似乎也就显得响亮清楚了些。
“往日请你来家中做客,你总不来,这回可算是将你请出来了!”
这是三表姐的声音。
若生放慢了脚步缓缓朝着前方走去,耳边的说话声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有人在轻笑,语调微扬,似嗔似喜,“叫你说得好似我是那庙里的菩萨似的,非得用搬的才请得出门!”
枝叶微绿的花丛后,三表姐笑吟吟接上了话:“我可没这么说,全是你自个儿认下的,回头可不准说我!”
“我怎说得过你……”
若生的脚步蓦地顿住。
风一吹,萦绕在耳畔的话音突然被吹散了些。她并没有听清楚后头的对话,可却听出了除三表姐外的另一个声音是何人。
然而毕竟隔了几年,会不会是她听错了?
若生一时不敢肯定,脚步也就再迈不动。
花丛后亦再没有旁人说话,只两个声音笑着交谈着。其中一人是三表姐,另一个的声音却如她记忆中的那管像极了,像得令她不敢不迟疑。那一句“我怎说得过你”,同她记忆里的声音简直一般无二。
她不觉僵在了原地。
绿蕉跟在后头,见她不动也不敢出声催促,也只跟着立在那。
春风静静吹过,花丛后说话声未止,簌簌一阵轻响后走出来一个人,身上是若生熟悉的衣衫跟发式。她一眼瞧见了若生,见她站在那像块石头,不由得蹙眉问道:“阿九你怎站在这?”
便是不在锦鲤池喂鱼了,也该往前头去才是,呆立在半道上做什么。
段三姑娘眉宇间略带着两分不耐烦,一句话方问出口就忍不住立即接上又道:“难不成你是站在这偷听我们说话?”
“三表姐的疑心病委实不容小觑,你是说了什么惊天大秘密还怕叫人听了去?”若生盯着花丛,看也不看她一眼,心不在焉地回她。
就在这时,花丛后又走出来个人。
雪肤高鼻,淡红的一抹唇不点而朱,身量高挑纤细,清艳自成风骨。
若生却并不认得这张脸。
眼前的人瞧着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嘴角带笑,看见她的那一刻笑意才淡了些,侧目问身旁的段三姑娘素云,“这是……”
段素云道:“是连家的表妹,你且称她阿九便是。”
段家只有一个姑娘嫁给了连家二爷,后只得了一个女儿便撒手人寰,所以她说是连家的表妹,不论是谁一听就知道说的是哪一个。自花丛后缓步走出来的少女便从善如流地笑着朝若生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