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第2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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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话未说完,她的人已像是离弦的箭,跑远了。
一路乱跑,跑向了远离大门口的方向,过了会才重新又捂着脸跑了回来,这才终于向大门而去。
不过她才行至廊下,扈秋娘便已迎了上来。
瞧见她满面泪痕,又是一副慌不择路的模样,扈秋娘不觉大步上前来,急声问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苏大人……”
若生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连忙打断了她的话,胡诌道:“勿要惊慌,不过是沙子迷了眼睛罢了,苏大人公务繁忙,临时有要事需办,我也一早答应了爹爹要早些回去,这便走吧。”
扈秋娘心中惴惴,并不大相信她的话,沙子迷了眼睛,哪里能哭成这样?可她也不是头一天跟着若生了,自家姑娘的脾气秉性她也清楚,若生既然不想说,自己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便住了嘴不再继续往下问。
但她的视线并未离开自家姑娘,小心翼翼地将人打量了一圈,见只有双目因为哭泣过红肿着,旁的皆同先前一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少顷上了回程的马车,扈秋娘取了帕子来给若生拭脸,动作轻柔地擦了几下后,她觑着若生的神色,佯装不经意地问道:“不知苏大人有何要事需办,可是遇上了什么大案子?”
“既是公事,此中内情又岂是旁人能知晓的。”若生别开脸,将帕子从她手上拿过来自己胡乱抹了一把脸,“秋娘……”
“嗯?姑娘有何吩咐?”
“……近日莫要在我跟前提起他了。”
扈秋娘听见这话,眼神不由微微一变。
若生攥了攥手里的帕子,然后手一松,将帕子丢还给了她,自己往边上一靠,便阖眼养起神来。
扈秋娘只得答应道:“是,奴婢记下了。”
“嗯。”若生闭着眼靠在软枕上,声音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再无动静。
此后的一路上,她也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马车内的气氛,寂静到古怪。
若生心里的波涛汹涌,尽数被遮掩在了平静的表象下。
她严令禁止扈秋娘在自己跟前提起苏彧,可即便如此,她自己脑子里却全是苏彧,音容笑貌,都那样得清晰,哪里用得着旁人提。
真是羞死人了!
很快,马车进了平康坊,回到了连家。
她板着脸下了马车,板着脸快步回到木犀苑,板着脸躲进屋子里将人全打发了,一头埋进被窝里不动了。
丫鬟们面面相觑,有胆大的悄悄来问扈秋娘:“姑娘怎么了?”
扈秋娘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有些乏了,歇一歇便好。”
众人闻言,这才放心地各自散去。
扈秋娘站在月洞窗下,望着架子上正打瞌睡的鹦哥,心里却有些担忧起来。
——她家姑娘,怕是和苏大人起争执,吵嘴了。
第284章 姑娘好奇怪
她忧心忡忡地惦记了半日,若生也就闷头睡了半日。
直到暮色四合,廊下点亮了灯,若生仍然未出房门。扈秋娘一等再等,这心里的忧思自然愈发得重了。木犀苑里原本叫她敷衍过去的小丫头们,也跟着都担心了起来,就是吴妈妈,也特地来向她打探消息:“姑娘莫不是有哪里不适?这万一要是病了,可得立刻请大夫来看才是。”
吴妈妈说完,一贯淡定的神情也多了几分紧张。
扈秋娘抿着嘴思量了片刻,终于道:“妈妈莫急,姑娘不是不在乎自个儿身子的人,这会怕是睡沉了才没有起身,容我进去催一催先。”
“也好。”吴妈妈点了点头,“你先去瞧一瞧,若是不好,姑娘也不听话,那再来告诉我,我回头便使人去请雀奴姑娘来。旁人的话姑娘不听,雀奴姑娘的,她八成会听。”
扈秋娘却知道若生这多半是心病,可有些话也不好同吴妈妈细说,闻言便赶紧答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撩开帘子往里头走了去。
内室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声响也没有。
仿佛是空的,并没有人在里头。
扈秋娘皱了皱眉,扬声喊了一声“姑娘”。
屋子里顿时响起一阵咳嗽声。
她连忙循声凑了过去,一看,不觉怔了一怔。若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身,这会正坐在软榻上,盘着腿,像在打坐,可手里却端着一碟子点心。
白瓷小碟里,盛的是百果糕。
上头还余下两三块。
若生嘴角还沾了一星碎屑,衣裳上,软榻上也都是星星点点的松仁、胡桃渣……
扈秋娘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再唤一声“姑娘”,而后问道:“时辰不早了,您可是现在用饭?”
若生咳了两声停了。转头看向了她,眼神还有点木木的,忽然道:“我想吃粽子。”
“粽、粽子?”扈秋娘听见了,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粽子”两字,见若生老老实实点了点下巴,这才相信是真的,不由为难道,“这时节。怕是府里并没有备上竹叶。”
白糯米倒是寻常,厨下时时都有,但青竹叶,大冷天的,还没出正月呢——
谁家在正月里吃竹叶粽?
扈秋娘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若生却说:“没有竹叶,往年的干荷叶总是有的。”微微一顿,她又拣起一块百果糕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道,“就拿荷叶包粽子吧。”
扈秋娘唬了一跳,荷叶包的。那还叫粽子吗?
果然,这话传到了厨房里,一群人也都懵了。
掌勺的婆子思来想去,还是道:“这哪是粽子,分明就是荷叶糯米饭呀!”
叫扈秋娘赶来递话的大丫鬟葡萄哭笑不得,只得摇了摇头再三叮咛道:“姑娘说了,想吃粽子。”
众人没了主意,最后还是葡萄给拍了板,就拿荷叶包,但得包成粽子样。尖尖小小才好。
幸亏厨下忙活的都是手巧的,虽拿的不是竹叶,包完了也是几头尖尖,如初生菱角一般。
但糯米得久煮。这一折腾就折腾到了深夜里,东西端上桌时,若生已经昏昏欲睡。扈秋娘、绿蕉并个葡萄,三个人将她和一盘粽子团团围了起来。
绿蕉道:“您晚间一点吃的也没用,这会怕是饿得狠了吧?”
葡萄直点头,一面拣了只粽子剥开了。拿干净的丝线缠起来绞成了几小块,然后道:“裹的蜜豆子,您最喜欢的。”
扈秋娘便在一旁递筷子:“您尝尝,过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三人俱都眼巴巴地看着她。
若生就接了筷子,随即纤手一挥,道:“全剥了吧!”
“全剥了?”
“嗯,一个别剩。”
绿蕉急了:“夜深了,您过会就要就寝,糯米不易消化,还是仔细积食……”
若生正提着筷子往粽子块上戳,闻言脸色一变,忽然哭了起来。
一伙人全傻了眼。
绿蕉更是慌了,赶忙赔罪不迭:“奴婢错了,奴婢这就给您全剥了!保管一个也不剩下!”
话音未落,三个人就都已经急急忙忙剥起粽子来。
若生则是一面哭一面举起筷子往自己嘴里送吃的,吃了一只又一只。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心里头一慌乱,满脑子就只想吃东西……
然而她越吃越多,心中慌乱却没有消减半分。
她一边吃,一边忙着抹眼泪,嘴里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今儿个真真是蠢死了……”
碍着声音轻,忙着剥粽子的三个人谁也没能听清楚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有扈秋娘耳朵尖,隐隐约约还听见个“死了”。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飞快瞄了若生一眼。
谁知这时候,若生却突然将筷子放下了。
长长舒了一口气后,她将碟子往前推了推,说了句:“余下的你们分了吧。”
绿蕉见状,也跟着长舒了口气,端起碟子就要拿下去。
扈秋娘便连忙说:“我晚间用的多,这会还饱得很,还是你二人分吃吧。”言罢,她又加了句,“今儿个夜里,便由我值夜吧。”
虽说若生夜里并不大爱使唤人,但值夜总归也是活,比不得自个儿躺在被窝里睡得安生,如今扈秋娘愿意值夜,绿蕉和葡萄当然也不会拦她,便都笑着应了好。
扈秋娘就伺候着若生洗漱更衣,眼瞧着她钻进了被窝里,这才轻声道:“奴婢知道姑娘心中有事藏着,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看您的样子,只怕是很要紧的事。若不然,您也不会瞧着这么怪。”
她动作轻轻地将帐子从铜钩上解了下来,口中仍然劝解着:“可不管是什么心事,憋久了总不是好的。您何时愿意说了,奴婢就在这,您只管放心说。”
雨过天青色的帐子流水般倾泻而下,将床榻和屋子隔成了两个世界。
帐子里还是无人言语。
扈秋娘暗自叹了口气,正要退下,却听见若生的声音低低地响了起来。
她说:“我做了一件极蠢的事,蠢的简直要死了。”
扈秋娘听见后三个字,立马明白过来,自己方才是听漏了,心里一松,忙要再问,却听见若生又接着道:“普天之下也没有这般蠢的事!”
声音懊恼至极。
帐子里窸窸窣窣一阵响,若生已是换了个十分惆怅的口气道:“罢了,不必担心我,你且去睡吧。”
扈秋娘这心一提一落,到底没奈何,只能自去睡了。
但她没能睡熟,床上的若生也是翻来覆去。
翌日天色微明,若生便起身洗漱披了身大氅溜去了幼弟若陵那。
支开奶娘,她双手托腮趴在摇车前,对着还听不懂话的小孩儿罗里吧嗦说了好长一顿话。
说完了,她心里便松快了。
旁人不能听,若陵总是能听的。
她高高兴兴回了木犀苑让人备早饭,看起来同先前一模一样,昨儿个的事就像是众人一起记错了似的。
用过饭,她捧了卷书坐在那看,眉宇间丁点烦恼也不见。
扈秋娘又是疑惑又是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