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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闺中记-第2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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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伯曹说完,轻轻一按腰刀,下桥去了。
    韩捕头去后,旺儿忙赶上来:“主子,他说了什么?”
    旺儿虽然没听见,但见韩伯曹那脸色,又想起方才之事,隐隐地竟有些揣测,却不敢说。
    云鬟道:“没什么。”
    旺儿心里为难,终于琢磨着陪笑说道:“韩捕头其实是个很了得的人物,这六年来咱们地方平平安安,其实也多亏了他呢……在郑大糊涂手底下,却也是屈才了,主子,若是韩捕头有什么叮嘱你的话,咱们、咱们不如就听他的呢?”
    云鬟淡看前方,不置可否。
    下了八分桥,前方隐隐看见县衙在望,却见有个人影跪在县衙门口,正哭着道:“放了我娘子吧,大人,她是冤枉的……人是我杀的,大人把我抓了去吧。”
    这人自然正是吴老实,一边说一边磕头,旁边有几个人正在劝解,又拉他,却总拉不起来。
    云鬟不觉停了步子,旺儿见状,便跑到跟前儿打听是怎么了。
    原来先前郑盛世审问吴娘子,是因何、又是如何杀了那杨老大的,吴娘子竟然一五一十地供认了,说是那杨老大一次偶然见了她,便动了色心,每每调戏,吴娘子忍无可忍,便假扮男装,灌醉杨老大,又拿了一把刀子乱刺一通,将人杀死,刀子最后扔进了水里。
    这种种都说的十分详细,比先前吴老实那破绽百出的供词详尽可信多了,也跟仵作的验尸尸格相合。
    因此郑盛世便让阮氏画了压,只是还未当堂宣判。
    吴老实哭求着,不停磕头,血便流了下来,滴滴答答落在跟前地上,众人都大劝。
    旺儿回来把此情跟云鬟说了,便拉着她袖子道:“主子,这都是他们的命,咱们帮不上,别看着难过了,还是回去吧。”
    云鬟慢慢闭上双眼,眼前便一片黑暗,耳畔只听见吴老实的哭声,却更清晰了。
    是夜,云鬟并未吃晚饭,只早早地安歇了。
    她才来南边儿,自有些不适应此处的冷,屋子里放着两个炭盆,却又觉着被那股燥热熏得难受,便叫晓晴搬走了一个。
    早早地安歇,只顾裹着被子,那骨子里的冷意却挥之不去,几乎冷的牙关打颤。
    云鬟搬来此处,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她先前暗中拜托了黄诚,黄诚又找了他昔日的同窗,就在冀州那个地方,寻了个空头的户籍,便把“谢凤”等人的名头挂在彼处。
    是以陈叔等人先行来此,在本地安居,官府方面做得天衣无缝,是有凭有据无懈可击的。
    黄诚是个最可靠之人,就算有人想到云鬟会利用他行事,前去打听,黄诚也绝不会吐露半个字。
    何况此地是云鬟一心一意要来的地方,她一步一步走到这儿来,个中经历了什么,可谓“含血带泪,九死一生”。
    白日里在桥上,韩伯曹那一番话,威胁之意自然极明白不过了。连旺儿在旁察言观色都看得出来。
    要想在这个地方呆的长久,若是先把当地的捕头大人得罪了,以后,就如韩伯曹所说,只怕再没安生日子过。
    但是若要安生长久,便必须忍气吞声、明知真相而不去揭露……
    这个……岂不是苟且偷安了么?
    但是如今这一切,都是她历尽千辛万苦换来的。
    那天平倾来转去,无法衡直。
    地上放着通红的炭火盆,云鬟心底仿佛也燃着一团火,她翻了个身,将头脸蒙住。
    耳畔传来喧嚣的吵嚷声,而身处闹市之中,眼前,是巨大的骆驼侧目睥睨,那种似乎轻蔑的眼神跟因咀嚼而微微斜挑的唇角,让云鬟疑心这骆驼仿佛也在嘲笑自己。
    正瞪着看,耳畔忽地有人道:“这个有什么好看的?”便拉住她的手臂往前奔去。
    云鬟身不由己跟着乱跑,手中的童子抱鱼灯也跟着乱晃不休,可心里却不觉如何恼怒,反隐隐有种无忌无拘之感,只怕那灯儿被甩坏了,忍不住道:“你慢些,我的灯要晃坏了。”
    那人笑道:“坏了有什么,再给你买一个就是了。”
    她皱眉道:“我要的只这一个,再换一百个,也不是这个了。”
    那人道:“偏你这许多歪理,你还想要什么?都给你买。”
    云鬟果然认真想了会儿,才微笑道:“不了,我就喜欢这样闲闲散散自自在在地走走。”
    那人又叽叽呱呱笑了起来:“这有何难,崔云鬟,以后六爷一直陪着你如此,可好?”
    
    第151章
    
    临近年下,清晨之时,不知谁家放了一挂爆竹,走在石板路上,伴随着河面水汽弥漫,还有一股微微呛人的气息。
    这日,因是乌篷船杀人案的最后一审,早早地便有许多人在县衙门口等着。
    那吴老实昨晚上也并未归家,仍是苦苦地守在县衙前,是有邻舍看不过去,便抱了一床被子出来给他披上,早晨时候,已经冻饿的脸色发青,站都站不起来。
    众百姓议论纷纷,眼巴巴地望着日头升起,县衙门方打开。
    只因昨儿阮氏已经招认了,故而今日过堂,不过也是走个过场而已。
    郑盛世略问了几句,阮氏一一回答,吴老实在旁听着,涕泪俱下,渐渐地陪着跪在地上。
    阮氏答完了话,回头看他,眼红垂泪道:“大哥,能跟你过了这几年好日子,我已经足了,以后你再找个贤惠女子,好好过日子,就把我忘了吧。”
    吴老实便不哭了,也望着说:“是我没能耐,你不嫌弃跟了我,如今却落得这样,别的我也不说了,等你死了,我就跟了去,你向来怕那鬼鬼怪怪的,有我陪着你,一块儿去见阎王爷,也少些惊怕。”
    两个人说了这几句,相对大哭。
    郑盛世在上,见状叹道:“可怜,可怜,你们倒是一对有情人,只可惜做下这样罪行,本大人也是姑息不得的。”
    正要宣判,忽然听见外头有人道:“大人,杀人的并不是阮氏。”声音清清冷冷,却十分清晰明白。
    众人听了,从上到下,都看向那声音传来之处,人人惊疑不定,只韩伯曹站在郑盛世旁侧,皱眉看向外头。
    郑盛世早惊奇起来,道:“是什么人在说话?”
    外间听审的众人回头,却均觉眼前一亮,原来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站在背后,头戴银狐皮的帽子,着一袭苍灰色对襟袍,腰系着如意结的灰色丝絩,右侧垂着一块洁白佩玉,并一个银灰色荷包。
    打扮的虽是简朴素净,生得却极出色,双瞳寒澈若水,眉若墨画,唇似涂朱,其清丽秀美,无法形容。
    众人见了,不由自主向着两边儿让出一条路来,少年端肩直腰,目不斜视,徐步往前,一脚迈进县衙大堂,上前行礼道:“草民谢凤,见过大人。”
    郑盛世却无法出声,只顾盯着看,竟是目不转睛,满脸惊羡之色。
    旁边韩伯曹用力咳嗽了声,郑盛世才醒过神来,却仍是不错眼地盯着,口中道:“好好……好个少年,咳……你是哪里来的?”
    云鬟见他方才竟没听见,便又道:“草民谢凤,见过大人。”
    郑盛世才笑道:“好名字,果然是人如其名,美哉美哉。”仍是上下不住地打量,竟把问案之事抛在脑后了。
    韩伯曹见他只顾贪看云鬟,忍不住皱眉,先开口道:“谢凤,方才你在外头所言,是何意思?”
    阮氏跟吴老实两人也都呆呆地看着云鬟,不知究竟如何。
    郑盛世这才记起来,就也跟着问了一句,又见云鬟人物丰美清俊,生怕这美少年胡言乱语惹祸上身,便又和颜悦色提醒说道:“你可要想好了说呢,毕竟此案阮氏已经招认了,本官正要定案呢。”
    云鬟不慌不忙道:“大人,我说这话,是有凭据的,那日我正好经过题扇桥,曾见过杨老大的船打下头经过,船上有一人上了岸,我是见过那人的。当时并不知是凶手,也不敢乱说,后来越想越是不对,生怕漏了线索,误导了大人断案,因此斗胆前来告知。”
    郑盛世见她言语动听,大为受用,声音越发温和几分:“好好,那么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云鬟扫一眼阮氏,却见她有些紧张地望着自个儿,眼中竟透出几分骇然之色,却全无期盼惊喜之意。
    云鬟道:“我只看见了那人是个女子,因为她的手指上涂着蔻丹。”
    郑盛世一愣,还未出声,韩伯曹喝道:“既然是个女子,岂不正是阮氏了?又说什么别的。”
    云鬟淡淡道:“韩捕头莫要着急,我说那杀人的女子手上涂着蔻丹,可是阮氏的手指甲上却并无颜色,岂不证明并非是她杀人?”
    这凤仙花掺上明矾捣碎,所染的指甲,水洗不褪色,若保养得当,能留三四个月,颜色也好看,故而最为女子喜欢。
    韩捕头目光阴沉,道:“就算是染的指甲,未必不能用法子洗去。何况阮氏已经供认了,若不是她杀,她又何必自认死罪?”
    韩捕头说罢,阮氏忙抢着说道:“是,的确是我杀的人,并没有别人了。”
    云鬟道:“这杀人凶手又不知会有人留意她的指甲,又何必徒劳洗去?”又朝上行礼道:“大人,请容我问阮氏一个问题。”
    郑盛世见她侃侃而谈,口齿清晰,语气平和,更是风姿绝好,恨不得她多说几句,便道:“你问就是了。”
    云鬟转头看向阮氏:“你说过杀人的刀子扔在了河里,那这刀子是多长,做什么用的?”
    阮氏迟疑看她:“你、你要做什么?”
    云鬟道:“既然是杀人命案,若没有凶器,是无法定案的,大人自要派人前去河里打捞,等捞上来,便能验证你说的是真是假。”
    阮氏透出紧张畏缩之意,目光左右乱看,郑盛世见状,忙也跟着问道:“阮氏,你快些回答。”
    阮氏道:“我……一时慌乱随意拿了把刀子,并没仔细看。”
    韩伯曹松了口气,郑盛世便看云鬟,却见她思忖了片刻,忽地说道:“大人,我还有一个法子,可以验证阮氏是否是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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