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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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擎梗着脖子,一脸宁死不屈的表情。
然而。板子一个个狠狠地落下来,比他想象中痛得多。到第十个的时候就已经是皮开肉绽,孙擎哀嚎连连,忙不迭地喊:“我招,我招!”
板子停下,他喘了口气,满脸冷汗地道:“我手下有不少弟兄,平日里遍布京都各处,今日君上要去白龙寺的消息,是有人在江府附近茶楼里听见的。”
江玄瑾皱眉:“茶楼里的人说的话。你们竟就信了?”
孙擎咬牙:“一开始没信,只让人在江府门口守着,没想到你出来,当真是往城北走,这还能有假?”
“看清说话那人的模样了吗?”
“谁去管那些?”随口答了一句,孙擎琢磨两下,觉得不太对劲,“不是你放的消息么?为何还这样问?”
江玄瑾沉眉不语。
柳云烈听出了关键,略微惊讶地看着他道:“难不成是有人故意走漏了消息?”
旁边这人没有否认,一双墨瞳幽冷幽冷的。
神色严肃起来。柳云烈道:“君上,哪怕你我已经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下官还是得提醒您一句,身边的人,该防就得防。”
“大人慎言。”江玄瑾不悦,“君子忌离间之语。”
“这是离间吗?”柳云烈冷笑,“这是事实。”
孙擎嘴里问不出有用的东西,上头这人说话又实在讨厌,江玄瑾沉着脸转头,朝身边的江焱道:“你盯着些吧。”
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紫阳君!”柳云烈忍不住喊他,“不听完审问就走?”
“乏了。”
袖子一挥,他走得头也不回,江焱看着,拱手朝柳云烈道:“下官替君上听着,等晚些时候回去,再禀了他就是。”
江家小少爷可比那紫阳君好说服多了,柳云烈想了想,也不去管那走远了的人了,一心一意地给小少爷分析起这件案子来。
并且有意无意的。他将自己先前对白四小姐的怀疑统统告诉了江焱。
江焱本就忧心忡忡,再得柳云烈一番危言耸听,晚上回去的时候,一脸焦急地就冲到了墨居。
“小叔!”
乘虚想拦,他挥手就推开,闯进主屋急急地抬眼道:“我听柳大人说……”
话说一半,就被眼前的场景噎在了喉咙里。
江玄瑾半靠在床上,神色慵懒,衣衫凌乱。白珠玑偎在他身边,双手抱着他的胳膊。青丝披散,姿态娇媚,被他这一喊,她错愕地看过来,杏眼里满是不解。
脸上一红,江焱原地一个转身,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越发没规矩了。”江玄瑾冷声道。
浑身一紧,江焱颤声道:“是事态紧急,侄儿才会如此冲撞。”
“天要塌了还是地要陷了?”江玄瑾拂衣起身,带着他往外走。“有事换个地方说,莫打扰你小婶婶休息。”
江焱应下,跟着他的步子走,临出门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白珠玑乖巧地抱着枕头坐在床上,满脸疑惑茫然。神色倒是无辜,但这模样,还真像个蛊惑人心的狐狸精。
迎上这江小少爷的目光,李怀玉很是莫名其妙。
之前的事儿她都没跟江焱计较,也算宽宏大量了,他不感激便罢,何以还用这种眼神看她?
看着他们朝偏厅的方向去,李怀玉想了想,不动声色地从旁边的窗户爬出去,猫腰低头地绕去偏厅的墙外。
“说罢。”在椅子上坐下,江玄瑾开了口。
江焱左右看了看,见乘虚和御风都退下去了,才放心地道:“小叔,这次遇刺之事,你有没有怀疑过小婶婶?”
李怀玉听得一惊,心跟着就吊了起来。
江玄瑾问:“为何要怀疑她?”
“您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去白龙寺?听门房说,今日是小婶婶先去,您后跟去的。您往日的行踪都不曾泄露,怎么偏生与她同去一个地方,就被人知道了?”
“巧合而已。”
“这也太巧了些!”江焱皱眉,“您别太偏袒小婶婶了。”
“她没有要害我的理由。”江玄瑾淡声道,“我相信她。”
平缓温和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
怀玉挑眉,靠着背后的墙慢慢坐下来,抬眼看了看天边的晚霞。
相信她吗?这个人真是……不知哪儿来的自信,也不怕这一跟头摔在她身上,会疼得爬不起来。
江焱恼了:“侄儿也不是非说小婶婶要害您,但您看待事情也该公正些,她有嫌疑便是有嫌疑,一味地护着,若是护错了该当如何?”
护错了?江玄瑾轻笑:“那我便认错。”
江焱愣了愣,又急又气:“您认什么错?真要错了,也该她来认!小叔,您以前教过侄儿的,凡事先论理再论亲,如今怎么自己却做不到了?”
撑着眉骨沉思片刻,江玄瑾道:“人的心境,难免会因境遇不同而发生变化。”
从前他清心寡欲,当天地间只有是非对错,不必分亲疏远近,并且一度蔑视红尘中人,觉得他们太易偏私妥协,实在是心智不坚。
然而现在,他觉得,世间之事除却对的和错的之外。还有一种是关于白珠玑的。
这人行事没有规矩,实在难用对错去断定她。比如这次的白龙寺一事,要怀疑她吗?她老实地告诉他是泄露了消息出去,半分恶意也没有,怀疑她什么?
江玄瑾摇头,勾唇想笑,察觉到自家侄儿惊愕的目光,他抿唇垂眸:“等你再长大些,也许能明白一二。”
“侄儿宁愿永远不明白!”江焱有些负气地道,“侄儿只知道您现在活像是被妖精迷了心!”
平静地听着,江玄瑾抬眼看他,和蔼地问:“你与白家二小姐的婚事,是不是该重议了?”
脸色一僵,江焱嘴角抽了抽。
不是说好替他想法子推掉这婚事的吗?如今白四小姐就进了墨居了,他为什么还要娶白二小姐?
“眼下没人提,父亲也还没想起来。”江玄瑾沉吟,“不如明日小叔去帮你提一句?”
“……不必。”深吸一口气,江焱把方才的戾气全咽进了肚子里,梗着喉咙道,“侄儿年纪尚小。”
“你小,白二小姐可不小了。”江玄瑾摇头道,“总不能让人家等太久。”
江焱气得咬牙切齿的,这是威胁啊!摆明了是在威胁他!可他偏生还就受这威胁。
在容忍有嫌疑但没定罪的小婶婶,和迎娶白二小姐之间选一个?那他肯定还是选前者!
忍气吞声地压住火气,江焱低了头:“侄儿知错……侄儿也只是担心小叔罢了。小叔若是不高兴,那侄儿便不说了。”
江玄瑾满意地颔首,起身便将他“送”出了门。
小少爷满脸的担忧和不甘心,临出门还忍不住拉着门弦说了一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叔三思啊!”
“我自己的事,自己清楚。”江玄瑾说。
江焱眼神复杂地看着墨居大门在自己面前合上,站在原地哆嗦了一会儿。
柳大人还指望他来警醒小叔?看小叔现在这模样,怕是老太爷来说都没用!原本那么睿智敏锐的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不行,他得找人帮忙,若柳大人说的都是实话,那还真该防着些这个小婶婶。
扭头转身,江焱抬步就往江崇的院子里跑。
这墙根听得人心情很是复杂,李怀玉赶在江玄瑾回来之前缩到了主屋的床榻上,看着被子上的花纹发呆。
江焱都察觉到了不对,戒心重如江玄瑾,却是连怀疑她都不愿?
其实可以怀疑她的,来质问她也无妨,她都准备好了一连串的谎话,打算用来博取他的信任。
然而不用了,什么也不用她做,江玄瑾很笃定地站在了她面前,还替她挡了别人的质疑。
伸手捂住眼睛,怀玉低低地笑出了声。
以前的紫阳君从来都是站在她对面的啊,她说什么他便驳什么。剑拔弩张,恨不得她早些下黄泉,好还朝野一个清正公肃。
可如今……
房门被推开,江玄瑾跨步进来,回到了她身边。
怀玉歪着脑袋看他,伸手就将他拥了个满怀。
如今,这个人在用真心护着她。
“怎么去了这么久?”她笑,“出什么事了吗?”
江玄瑾很是自然地抬手扶住她悬空的身子,神色平静地道:“没有,焱儿刚上任廷尉左监,琐事多了,来问我意见。”
那么气势汹汹的指责,在他嘴里就成了云淡风轻的琐事。
手指忍不住微微收拢,她埋头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
“怎么?”察觉到她有些不对,江玄瑾垂眸看下来,“方才还好端端的,突然就不高兴了?”
“我哪有不高兴?”她嘴硬。
江玄瑾伸手,捏着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说实话。”
心尖颤了颤,李怀玉定了定神。笑嘻嘻地反手也去捏了他的下巴,痞里痞气地道:“姑娘家的心思哪是那么好说的?太复杂了!你与其问我为何不高兴,还不如想法子让我高兴。”
“你要如何才高兴?”他皱眉。
“这个简单呀,跟你在一起我就高兴。”怀玉眨眼,“当然了,等会你若是与我一起沐浴,那我就更高兴了。”
呛咳一声,江玄瑾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沐浴呀!”李怀玉一脸坦然地道,“浴房里水都准备好了,浴池那么大。你我一起也容得下。”
耳根一红,江玄瑾掀了床上的被子就罩在她脑袋上,语气微怒:“成何体统!”
无辜地把被子拿下来,怀玉眨眨眼:“反正也没人看见,要什么体统?”
“不行。”他想也不想就拒绝。
这等荒淫之事,哪是江家子弟能做得出来的?天天与她拥做一处已经算是破了他的规矩,还想共浴?
看他这恼怒不已又有些羞的模样,李怀玉舔舔嘴唇,欺身上去便吻住他,辗转厮磨。十指相扣。
江玄瑾僵硬着身子皱眉,想推开她,这人却软软地轻哼一声,像只小奶猫似的,不依不饶地又缠上来。
“别来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