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记-第2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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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巩固。只不过每次变着法儿地试探他怎么安排,楚邹只是眉眼不动的不吐露半个字。
孤寡之路磨人心智,他的心思却是越来越难猜了,但对她的宠溺亦是日渐愈缠绵。
陆梨那天说:“打今儿起谁都好了,从前的事儿过去不再提,今后大家各个向前看,再过个二年小九爷也该出宫建府了。”
然后扫了眼楚邹,让给九弟夹菜。
看到小九能够主动亲近,楚邹心中是欣慰的,原本怕伤及他,近日都只是在默默关注。
楚邹给楚鄎夹了一筷子豆瓣鲫鱼,因看见他左手心的一道疤痕,记起是老**宫那个晚上,楚鄎给锦秀挡门时被自己一怒撞倒,手心被破瓷片割破而留下的。便怜惜地问他:“疼不疼?”
豆瓣鲫鱼是楚鄎小小就嘴馋的一道菜,没想到四哥竟然一直都记得。楚鄎抿了抿唇,愧然道:“不疼。从前是九弟不对,让四哥受了太多冤枉。”
想到那些过往的一幕幕,兄弟二个都顿生感慨。
楚邹答他:“你幼小不谙世情,如何怪你?回头去李嬷嬷那拿点药上着,近日瘦了许多,便常过来用饭。”
这样淡淡的温情叫楚鄎贪恋,楚鄎说:“大后日,鄎儿便要与郑大人下江南了,这一次怕要去很久,四哥在宫里莫与父皇置气,父皇身体不好,四哥辅佐父王,匡扶王朝大业。”
自从东宫大火之后,父子两个就算决裂了,东宫与前朝如若分庭而治。这一次的祭天大典,楚邹虽给皇帝留了一个台阶,可也是把楚昂伤到了精髓。但楚昂或许早就明白,这样一个不守陈规的儿子,是早晚要与自己走到这一步的,他或许有愧疚,但更多的是那九五之上的凉薄。彼此都凉薄,楚邹也没去讨好,父子二个依旧除了朝政几乎不碰面。楚鄎的这一番话,却是叫楚邹保证他年不篡位□□的,彼时楚邹并未觉察不对,默了默,只沉沉道一声“好。”
“呜呜~”小床上三个宝宝睡醒了,发出奶气的嘤呜,楚鄎扭头看,爱怜道:“一个侄女,两个侄儿,他们叫什么名字?”
楚邹答说:“妹妹叫楚蓁,两个弟弟尚未起大名,一个元宝儿,一个小元寿。”
楚鄎认真地听了,默默地记在心里,然后道:“那便把大名留给父皇起吧,他一直都在等着……”好似把父皇的隐秘窥破了似的,顿地有些窘迫。
楚邹目光一闪一沉,便又道:“好。”
到戌正楚鄎便回去了,走得时候如常,并未看出什么情愫。听顺达后来回忆说,出内右门的时候,又站在养心殿外看了看里头的皇帝,然后便一路往三座门的皇子所走。
亥初顺达伺候他洗完漱,正待要给他铺床,他忽然便对顺达道:“你近日站夜总打呼噜,吵着我睡不安宁。”让今儿晚上出去站着,有事儿再喊他。
刚好顺达那天晚上牙疼,嘶嘶的吵人,这便出去了。
楚鄎端正地坐在桌案边,笔挺着脊梁,愣了一下,然后便在竖条白底的纸上点了一笔“撇”,又点了一道横。觉得不太对,揉掉,重新写,又揉掉。烛火摇曳,子时的光影绰绰幽幽,他眼睛看着暗处,像是忽然坚定了什么,然后心就沉下来,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最后平静地摁了下去……
夜色下星光寂寥,顺达杵在门外站着,眼见大半夜还点着灯,皇九子和皇太子从前一个毛病,灭了灯都不敢睡,唏,就这还逞能呢。
这样的季节总是犯困,他站着都能够睡觉,那条长的身板倚着殿门频频打哈欠,打着打着就滑到地上睡着了。
楚鄎就是在那天凌晨悬梁自缢的。
那天的小柚子醒得特别早,卯时天刚蒙蒙亮就推开殿门溜进来。彼时楚邹和陆梨正含糊碎语,一忽而瞥眼,就看到小崽子攀着扶手椅,想要去够上头的一个小木雕。陆梨嗔他:“可别大早就淘气,磕坏了下巴没牙了。”
话音一落,却莫名觉着有些不对劲。楚邹也发现了,那架子上一个圆亮的布袋罗汉,约莫拳头大,雕工极为细致,乃是三年前陆梨送给九弟的那一个。彼时在咸安门外撞见自己回来,八岁的九弟攥着罗汉满脸窘迫。是昨儿又还回的。
那一瞬间,楚邹的心不晓得怎么就刺痛了一下。
抱着儿子,牵着陆梨往西一长街出去,才走到启祥门下,便听说皇子所出事了。
阖宫乱了阵脚,太监结巴着舌头见人就嚷:“九、九爷……九殿下,人……人没了!”连规矩都忘了做。
皇帝是先一步知道消息的,那会儿清早雾气还未散,楚昂披着龙袍,连御辇都来不叫,便一路出崇楼往三座门方向走。才走到箭亭,忽然重重地呛出几声咳嗽,修长身躯整个儿厥了过去。
“朕,何颜以对皇后兮——”悲怆的对天长语,目中充满着无以言表的哀伤。
太监用白帕子给他捂住口,少顷慢慢松开,那雪…白上竟赫然一圈鲜红。
楚邹让人把皇帝抬回乾清宫休息,自己忍着巨痛去到皇子所。
是顺达第一个发现的,听说推开殿门进去,抬头就看到小九一双白底黑履悬在梁上荡。穿着素青色无花无绣的团领袍,发冠整齐,不像寻常那些自缢的人,他的表情平静,抿着唇齿没有让舌头吐出来。
生性里本就有着类似皇后与他四哥的坚韧,譬如四岁那年眼睛被马尾扫伤,上药时恁是咬着口牙不肯吭一声。
那会儿正被横放在桌面上,脸上盖着白手帕,风吹着帕子一下一下轻拂。看见底下十一岁的清俊脸庞,睫毛轻卷口鼻精致,像极了他的母后。
“呜哇~呜哇~”陆梨记起五岁那年,因为担忧皇后娘娘留下的孩子,每日清早杵在景仁宫墙下听婴儿哭啼,她的眼眶顿地有些湿开。
嘅一生这样短命,荣华已极,缘何总也无安定。
“太子爷、陆姑娘……”奴才几个看见他们站在门口,甚为赧迫地叫唤了一声。
“唔。”楚邹哽了哽嗓子,抬腿迈步进去。脚下仿佛有千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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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鄎在死前的信中说:
儿臣这一生,
看着美的错伤了,
看着假的沉迷了,
一朝回头看,
满身都是债,
泥淖也,
难拭尽也,
愧去,
愿得来世可偿还。
他的纸篓里揉着不少纸团,显见在抉择前有过相当复杂的犹疑和苦闷,楚邹打开那些纸团看,好几张里都零零种种列着他自己所认定的错孽,但最后留下的,仅是这寥寥几笔。
在那一刻,楚邹心中的痛与恨与责,是无以比拟的。为什么那天晚上就没能听出口风?
因为他的死,皇帝大病了一场,一夜间仿佛老去了十岁,丧事是由楚邹办的,父子二个亦没有多说过几句话。天钦十七年五月初三发的丧,仪仗异常庄重,此前停灵了十四天,皇帝追封楚鄎为长安王,除了字面上希冀他长乐安康外,这也是王朝迄今为止颇隆重的一个封号了。
京中留给楚鄎的府邸自此也被封起,一直过了数十年后,有外省人不解,为何全京城最好的一个王爷府却上了锁不住人,多好的红墙绿瓦亭台楼阁恁放在那里荒废。有知情的就答了,那是当年天钦皇帝留给最宝贵的小九子,也是英宗生前最在乎的嫡亲幼弟,早殇了,这便给留着了。后来兄继弟位的文宗,因为不忍心破坏父皇与四弟的遗愿,就给一直空置着到了现在。
叹惋。
宫人们并不理解楚鄎为何选择了自缢,有人猜测,或是因为不忍面对一手把他抚养长大的江妃被处死,毕竟这个乳母一样存在的大宫女,曾经给过他童年那般的母性依赖。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恨或悔,恨一种爱与利真假掺杂的欺骗,悔通贯十一年对亲人所造成的伤。
应该是不想再在他少小的生命中徒添杀戮,这一次皇帝网开了一面,皇子所的奴才们战战兢兢保住了脑袋。
停灵的第五天,顺达给承乾宫锦秀送去了几件楚鄎的遗物。一个小铜钵子,一双两岁小孩儿的旧鞋子,看起来得有个十年的光景了,还有一套他日常穿的袍服。
他这一死,却是绝了锦秀所有起复的希望。楚昂给予她的一切,皆是因着有这个儿子,楚鄎选择这时候死,自己给自己绝了心软的苗头,同时也给予了锦秀一个最深最重的惩罚。
那阵子锦秀身子疲得狠,情绪也起伏不定,宫人们装傻贪懒没给叫太医。是在三日后死的,大晚上抱着小钵子,想起这是从前喂楚鄎喝药时,哄他喝一口苦药便给他一颗糖。她这时候才恍然,他的活着,对她是有多么重大的意义,而她最开始,最开始她想要的就只是活着,没有想要那么多的权,那么多的谋,也没有因为贪占他的父皇,而对他生出那么多的算计。
“喵呜~”凄清的深夜猫啼似鬼,她的少腹忽然抽了一抽,她下意识把手覆上去,这时才后知后觉了自己的变化。想到那个被埋入花盆的可怜儿小肉,她在那一刻,求生的**忽然开始无以复加的强烈——
“我要见皇上!”
“啊,来人——我要见皇上——”
她捂着少腹从罗汉榻上站起来,脚下却一绊,蓦地栽倒在地上,举目环顾四周,四周却空荡。那会儿已过亥时了,宫婢们贪懒早睡着,听她喊了半天不耐烦,这才苦臭着脸跑过来。
锦秀把手腕上的贵妃镯徐徐撸下,近乎是央求道:“去、去给我求见皇上,把这个给他,就说我肚子……不,你告诉皇上,罪妾有重要的话要当面对他说……”
宫女接过来,抬脚跨出二道门,转身嘴一瞥,却把镯子纳入了自个袖管。
咸安宫里,守门老太监掂着袍摆,碎步至春禧殿前跪下:“那香兰就在外头,说让奴才告诉您,她闹着要见皇上。”
皇九子人一没,阖宫如泰山沉顶,谁人都不敢喘大气。眼下皇帝病得厉害,太子爷手握重权,前朝风向明了,宫人们各个都不是吃素的,遇了事儿先一个跑到咸安宫来禀报。
那些天夜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