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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故千秋-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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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八方围聚过来的总共有十三人,沉重而断续的脚步声,显然他们也受了伤。林望安清啸一声,拔剑而起,白衣猎猎,盘旋着从高竹上掠过,轻飘飘落在一人的肩头,重重一踢他后颈。瞬时间,他如翻卷的雪鹤急速掠过,手起剑落,干净利落地挑断了那一群人的筋脉,将他们围聚到一起。

    “走吧。”林望安拭干净剑刃上的血,青葱手指映着绰绰剑光,挑眉道,“我放你们走,你们快走,以免我后悔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一群战败的人面如死灰,筛糠着匍匐在地,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忽然剧烈抬手,往自己天灵盖上一拍!

    在四溅的鲜血中,林望安满目骇然地看着这惨烈的场景。虽然已被他断了筋脉,这些怀了必死之心的人,居然还是猛地震碎了心肺。

    “他们没有杀死我,若是回去,会受到必死更可怕的处罚。”少年提剑扶着竹子走出来,眼瞳中充满激荡悲哀的情绪,不像是一个少年该有的样子。

    林望安看出来他满脸饥色倦容,从树后面翻出吃食塞到他手里,忽然微微蹙眉:“你这么脏,不去洗一下吗?”

    少年依言跳到山涧里洗濯,泠泠的泉水触碰到新伤,他一面洗,一面嘶嘶地叫唤。林望安在岸上慢条斯理地吃着糕点,随手翻出一件长袍掷给他。

    “你洗好了,来吃点东西吧!”林望安伸手取了盒子里最后一块糕点攥在手上,一边抬头看他,“这个梅萼糕不错。”

    少年洗净之后,眉眼明快,锋利如刀,披着湿水的绣金,颦笑间掩不住的风流气,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林望安看着他玉雕似的脸容上布满细密的刀伤,心中忽然微微一恸,叹气道:“那些来追你的人武学远远不如你,你怎么差点被他们杀死?”

正文 第45章 持子厄珍珑其五

    少年大口吃着手里的糯米糕,随手开了坛酒往嘴里灌,没顾得上回答他的问题。他吃相风卷残云、狼吞虎咽,没有半点世家子弟的清雅,林望安生怕他噎住了,伸手去拍他后背。

    手刚放上少年背脊的那一刻,林望安感觉到少年的脊背猛地僵直,与此同时,他手按上剑柄,想也不想地回身就是一剑。

    渡生铮然出鞘,在对方的剑刃上划下一道伤痕。少年猛然反应过来,怔怔地退回去,有些语无伦次:“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本能……”

    他手中的吃食扑簌簌落了一地,少年猛地抬头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翻滚入喉,他呛出了眼泪,水盈盈的双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林望安。

    林望安没有放开手,只是一下一下缓缓轻抚少年的脊背,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瞳中投下暗影,看不清神色:“你以前,都是这么过的吗?”

    少年在他的抚摸中,神色平静下来,他有些讥诮地笑着:“当然了——你是这些年来第一个能碰到我的人,我在家族里活得很不容易,每个人都想要我死,我只能随时警惕着。”

    “我是谢家的少子,谢羽,你或许知道我。”谢羽语声淡淡而近乎于死寂地讲着,“我是个私生子,近年才认祖归宗的。”

    林望安手指一滞,长久地缄默不言。

    谢羽感觉到他的沉默,愈发神情讥讽,语气也尖锐地带了些讽刺:“怎么,道长,连你这样的方外之人,也看不起我吗?”

    他按住腹部,那里的伤口疼得厉害:“谢谢你救我,不过我要走了。”谢羽神色凄惶,看着白衣道长沉静如水的年轻面庞,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你要到哪里去?”林望安将眸光移到他身上,关切地问。

    谢羽从他的话中听出一丝怜悯,不知怎地,心头无名火起,重重地甩开他的手,肩上的伤口炸裂开:“关你什么事!哼,偏偏就是你救了我,我死在这里倒是一了百了!”

    虽然少年老成,到底还是个孩子。林望安如是想。

    他扳过少年单薄的肩,定定地凝视着他,一字一句认真地说:“你要跟我回去吗?”

    他说:“我住在山上的璧月观,师傅是个很好的人,你可以在那里养伤、听泉、看日出,山中的人和事样样都是很好的。”

    “那你背我去,我走不动。”谢羽抱着酒坛凝视着他,似乎要判断出他的邀请中有几分真心,良久,他忽然展颜一笑,微微昂着头,重复一遍,“我要你背我。”

    苍苔上的露水沾满他素白的道袍,朝日出来之后,满山烟岚散开,脚踏在满地落叶枯枝上轻轻作响。在璧月观的轮廓隐隐约约出现在山顶的重云深处时,林望安忽然觉得背上的少年拽了拽他的衣角。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少年勾住他脖子,感觉到白衣道人僵直着脊背往前走,他似乎心情很好,爽朗的笑声终于听起来有几分少年的鲜亮,“谢谢你,谢谢你。”

    谢羽在山上休养了两周,苍白的脸色日渐红润,身上浅一些的伤痕已经结痂,刀削似的面容也微微丰腴起来。

    他住在林望安隔壁的客房,每日一换过药,就随意寻了个借口到他房间里去,捉住白衣小道长抄经的手,不让他再继续写。

    “你怎么这么淘气?”林望安阖上经卷,无奈地看着凑过来盯着他的少年,心下却是安然的。

    在山上待了多日,谢羽总算不像初见时那样冷冷的,遇见道观里的其他师兄弟,也能颔首微笑着招呼,到他房里来的时候,四处顾盼,有了几分该是这个年龄的飞扬跳脱。

    “我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把我扑倒在地,为什么不防备我?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救你?”一念至此,林望安奇道。

    对面少年的脸色一霎沉下来,手指捻着袖口的卷云纹,良久,才道:“不知道为什么,直觉。”

    谢羽撇撇嘴,拉住他衣袖,直直地与他对望:“你的眼睛里能看到我,所以我觉得你不会害我。”

    “道长,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少年缓缓伸出手,悬停在他眼眸前,小心地细细勾画着。

    “没有。”林望安一怔。他和谢羽离的这样近,少年人起伏的呼吸吹着他垂落的鬓发,灼热的温度居然连山间的清风都压不住。

    面前的这个少年,不论从哪一点上,和他平日里接触到的人事,都是截然不同的。谢羽放松下来的时候,总是一副刁蛮淘气的样子,仿佛要把他在家里如履薄冰时未能展现出来的情绪,全部寄托在璧月观的居住时日里。

    谢羽展颜笑起来,露出圆润的细牙:“没有人说那更好了,我现在告诉你——”

    他拖长声音,凑过来,两手合并着按住林望安温软的脸颊,笑道:“你的眼睛是深碧色的,剔透澄澈,映着一天日光,像凝碧珠。”

    “凝碧珠你知道吧?传说是崇明泉底鲛人的眼泪,可惜,现在鲛人被永远封印在那里,流传于世的只有十多只,凝碧珠也愈发珍贵。”少年话锋一转,像是炫耀一般说道,“谢府就有一颗,待我回去,把它偷出来送你。”

    他说得高兴,随手捧起林望安放在案头的酒盅,仰头灌下,忽然重重地喷出来,面色涨红:“咳,道长,我说你这是什么酒!咳!”

    随着他剧烈的动作,衣带翻倒酒盅,青碧的液体沾满了桌上的纸卷。林望安不觉细眉竖起,有些动怒:“谢羽,你就不能安分些吗?”他斥责着,一边认命地叹气,把少年扯过来,缓缓拍他的脊背。

    对于他伸手触碰自己后背这件事,谢羽早已半点警觉都没有,甚至还颇为享受地回身蹭了蹭,苦着脸说:“道长,你这酒也太苦了,你平日就喝这样的酒?”

    林望安拾掇着案上濡湿的纸张,头也不抬:“我平日不喝酒,这是我师傅自酿的,因为你来了,就去要了些。”

    谢羽心情很好地抓住他收拾东西的手,朗声笑道:“哎,这酒反正也不能喝了,不如……”

    他拉起白衣小道长:“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山间萦绕的长风跌跌撞撞地将他们托起,少年的绣金长衣和身后人的白袍交织在一起,映着山溪宛然如画。

    谢羽紧紧抓住他的手,看着林望安青碧眼瞳里略微的茫然神情,回头大笑,笑声在乱风里被撞碎:“你虽然一直在山上,一定没有来过这里吧?”

    他停在溪水边长剑出鞘,单臂抱着酒坛,笑吟吟地挥舞起来恐吓白衣道长。

    林望安仍保持着递出手的姿势,惊奇连连地打量着四周。青山碧水和他的眼瞳是一种颜色,苍翠的远山隐约如同面前少年人的眉眼。他日日居住在山中,听到泉声,却从来注意到,后山有一条青碧的山溪。

    溪边,桃花满树殷红,色泽明艳,一束一束如春风软语的呢喃。千枝万树,连绵不断,好似少女含情脉脉的面颊,长风卷拂,一地缤纷的艳红。

    谢羽一剑削开酒坛,得意地扬手,满坛的酒液咕噜噜倾泻而出,冲刷着剑刃。肆意的酒气中,少年人带着酒汁舞起剑来,雪亮的剑光和酒的浓烈破开满山的空灵静默。

    剑锋过处,满树桃花席卷而起,和着他金衫长发飞舞,纷扬地像是下一场桃花雨。

    最后一招使完,谢羽收剑入鞘,昂着头:“怎么样?我就说,这酒还可以用来洗剑。”

    谢羽肩上落满了粉嫩的桃花瓣,花树下,人的眉眼俊秀至极,却生生将花的艳丽压下去。他转过头向林望安笑的时候,满山的绯泽都在一刻暗淡下去。

    林望安没有意识到,自己望着他笑了许久,后来,谢羽说,你笑起来的时候,眉目间是远山悠悠,满目苍翠。

    “你笑起来比满山桃花还美。”他那时似乎是如此回答。

    “你父母对你那么不好,你为什么还要回去?”在回璧月观的路上,林望安忽然问,刻意移开眼眸没有看他。

    谢羽死死地缄默着没有回答,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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