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第5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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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班以为是恶人,连忙起身找刀剑。
大汉和小将却紧张的坐得更直了,大汉还摸着下巴说:“就懒了几天没剃毛。”
小将嘲他:“我就没见你递过。”
大汉:“将军在时,我可是每天剃!”
小将:“将军都走了快三个月了!”
冯班见这二人不急不慌,忙问:“来的是什么人?”小将与大汉面面相觑,都很奇怪冯班为什么这么问:
“当然是公主!”
“公主”这个词撞进冯班的脑海中时,殿前已经被不知多少火炬给照亮了,一个身影快步进来,她身后并没有太多跟从者,只有两人。
她没有穿华美的衣衫,一件白纱长裙,腰间束带,一头长发挽成一个发髻,发尾垂在背后。
她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评判他。然后她走到冯珠身边,仔细的看他,问大汉和小将:“危险吗?”大汉清了清喉咙,用比刚才轻柔得多,也谨慎的多的声音说:“还好,明天不发烧就好。”
她问:“是什么伤的?伤口多大?伤了多久?用的什么药?”
大汉一一答道,还到另一边捧来冯珠被断下的手臂。
冯班看到弟弟苍白的手卧在托盘里,心中一阵揪疼。
姜姬:“怎么伤的?”
冯班警觉起来,插嘴道:“是家仆逞凶,伤了弟弟,又气死了爹爹,最后被我砍杀。”
姜姬这才转头认真看冯班。
他像冯瑄。
比冯瑄年轻,没有冯瑄张扬,比冯瑄更谨慎,也更平凡。
“既如此,你明日就去见大王禀明此事,大王定会为尔等作主。”她道。
然后越过他,走向姜谷。
她脚下难免迟疑,行动也难免滞缓。她仔细观察着姜谷的神情,希望能有个读心术,叫她好知道,她怪不怪她。
姜谷抬头看她。
在光下,她看到她的头发已经花白,丝丝白发刺疼着她。
她颈上有药布,有人伤了她。
姜姬坐下来,试探的伸手:“姐姐,疼吗?”
姜谷摇头,泪如雨下,扑到她怀里,抱住她无声的哭起来。
姜姬后悔了!
她早该把姜谷和孩子们都带出来!哪怕要被他们怨恨!也远胜过像现在让他们吃这么多苦!
她不过是……不过是自私。
她想要他们的爱和感激,而不是怨恨。她想要和他们长久的在一起,而不是短暂的相知之后换来永远的分离。
哪怕她是对的,哪怕她从未想过要害他们。
但当日的她可以问心无愧,今天却不行。
所以她选择在他们受过冯家的苦后才来救他们。
“姐姐……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姜姬抱住姜谷,像个孩子一样痛哭起来。
第467章 顺毛
摘星公主大半夜的回了摘星宫; 一住就是半个月不挪动。结果不但她回来了,大王也在盛夏酷暑带着人回莲花台了,理由是:郑人苦难,不忍玩乐。
不管别人信不信,街上的百姓是都信了:信了郑人在受苦受难。
郑国跟赵国打起来的事以前只是零星的传言; 多是流传在商人中间; 市场里也常见,但只是流言。
郑丝倒是陡然贵重起来,商人们高价收取; 却不肯再售卖。有些消息灵通的世家也开始收藏郑丝。
郑国水土丰美,不但郑国米格外好; 郑国的蚕都比别的地方的蚕会吐丝,最好的郑丝织出的丝罗可透发丝而观; 可见其轻薄。
郑国是不是被赵国打散了架没人关心,只关心这精致的郑丝日后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了。
如今,赵国侵郑的事已经由大王亲自给证实了; 一时之间,乐城谣言四起。
商人们那里的消息是最多的。
所以乐城人知道了赵王是生气郑王没有好好对待赵王后,便有人说“有道理!”
“娶了人家的女儿还不好好对她; 老丈人可不就是要去打你嘛!”
至于为什么郑国一打就倒; 像是全无还手之力; 又有人道“这是郑王心虚啊!”
“郑王自家理亏,怎么还有脸跟赵军对峙呢?”“听说赵国大将在阵前说一说郑王做的对不起赵王后的事,郑国的将军都要羞愧自己退兵了呢。”
也有一些文人士子分析说不是郑王不想打; 而是他打不起。
第一,郑王在这之前先自断一臂把刑家给搞垮了。
刑家,郑国南边第一大世家。
没了刑家,就没人替郑王养兵了。
郑王的军队没了粮草,肚子都饿得没力气了,怎么能上阵杀敌呢?
第二,郑王寒了世家的心。
所以世家才不反抗,任由赵军长驱直入,逼郑王求和。
在这个基础上,姜姬放出了姜武带兵入郑的消息。
冯家给她提了个醒,姜武带兵的事是不可能一直瞒着的。有心人一定能打听出来。
与其给别人留把柄,不如自己挑选合适的时机揭出来,将坏事变好事。
姜武带兵进郑,自然是鲁国大王心怀仁念,去救助郑国百姓的。
所以郑国的那些城池一听说是鲁国的仁义之师,统统自己开城门迎接呢。
大将军到现在未费一兵一卒,已下九城。
此言传出,乐城人自然人人同有荣焉。这不正是鲁王高义,鲁国仁道大兴的标志吗?连郑人都沐浴着鲁王的恩德,啊呀,太让人兴奋了!
一时之间,给姜旦歌功颂德的人一下子多起来了,全是自动自发的,还有给姜旦建祀修庙,夸耀仁德的,刻碑的就更多了。
甚至之前据传说姜姬要当皇后的事此时也翻出来了,就算是当时不看好姜姬的鲁人都改了口,这天下,除了他们鲁国公主,还有哪一国的公主配得上皇后之位?
姜旦此时人在摘星宫。
他来了以后才发现,这个地方处处都眼熟。
他看到的那间大殿,记得当时他曾从殿内跑出来,也曾绕着大殿跑来跑去的玩,还曾爬上那座小亭,爬亭前的那棵树。
姜仁陪着他,慢慢提醒着他姜谷的事。
姜旦已经不记得姜谷了。在姜仁的讲述中,他慢慢回忆起了在他幼时身边的两个身影……三个?还是两个?
那两个人他都不记得了。现在想起来,原来那都是姐姐?
那两个姐姐似乎一直很沉默,不像姐姐那么骄傲张扬,他一直以为他只有一个姐姐,而且姐姐从小对他就很凶,很厉害,等他长大后,见到姐姐就算觉得熟悉也还是会害怕。
而这个新来的姐姐,却……没什么印象。
姜旦有点紧张,他悄悄问姜仁:“姐姐叫孤来是想要孤干什么?孤对这个新姐姐好的话,姐姐会生气不会?”他的身边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会争宠,所以他无师自通,开始思考怎么面对两个姐姐的状况。
姜仁在车里就告诉了他:“大王,大姐姐是公主十分重视的人,小时候也非常尽心的养育过您,所以您要对她很好才对。您对她越好,公主越高兴!”
姜旦点头:“孤知道了!”
可等他见到姜谷,那个畏缩的、平凡的、还没有宫中宫女年轻漂亮有礼的女人时,却突然觉得很熟悉。
那张脸虽然苍老了,虽然神色忧愁,但他认识!
“大姐姐!”姜旦一口就叫了出来,快步走过去,不等姜谷跪下就亲手把她扶起来,拉住她说:“大姐姐!你怎么不早点回来!”
冯班和冯珠都站在旁边,但大王根本没看到他们。
冯珠有些头晕,没什么力气,但他的身体确实渐渐好转了,手臂还是疼得厉害,有时他会觉得手还在,只是用右手去拿东西时,好一会儿才发现右手不在那里了。
他靠在冯班身上,虚弱的看着大王顾不上旁人,拉着母亲说话。
这一幕是冯珠怎么都想像不到的。
他小声笑着对冯班说:“没想到……母亲出身如此显赫!”
不过,这样一想才是正常的。母亲如果真是贫家出身,又怎么能嫁给父亲?冯班扶住他,心里也是复杂得很。
冯家现在只剩下他们兄弟了,他想奉养母亲,但前几日公主与母亲一起照顾冯珠时——他当时吓得不会动了——对母亲说,会封母亲为夫人。
母亲当然推辞了,但公主坚持,说这个是一定要封的,封完之后才好给她赐府,而且这个夫人一封,她就有食禄。公主说,有屋住,有饭吃,这样母亲的生活才算安稳。
母亲说:“我有儿子呢。”
公主笑着柔声说:“他们还是小孩子呢,怎么能叫他们养家呢?姐姐放心吧,弟弟养你也是天经地义的。”
但公主转过来就来问冯班以后想干什么。
“你姓冯,不知你懂不懂八姓的意义。我直接告诉你,八姓是鲁国世家所能攀登企望的顶峰,而且除了八姓之外,再也没有第九个姓氏能攀上去。在这个位置上,你的一举一动都有鲁国上下所有人盯着。”
公主:“要么,你回去躲着,偏安一隅,混吃等死。但只要你出来,就必须要做出一番事业,才不辜负八姓冯氏。”
冯班当然是想做出一番事业的。
但他确定公主会让他做什么。
他还记得父亲提过的他冯家与公主的仇恨。现在父亲遗命他不必报仇,而他也……不打算报仇。
如果父亲仍在,可能会指责他没良心。但他还是觉得,冯家以臣子之身意图向姜氏报仇,这是有违君臣之道的。
摘星公主就算她真的越权了,那也是姜氏自己的事。
他一个为人臣子的,实在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他只想好好孝顺母亲,教养弟弟,再找回三弟,这样一家人平平安安的生活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公主会相信他不替冯家报仇吗?
姜姬当然看出冯班的疑虑,那张脸实在好懂得很。
她听姜谷说,冯班和冯珠到现在都没有娶妻,也没有订亲,就觉得冯宾可能从冯瑄死后,就不打算认这几个儿子了。
对比姜旦和姜扬,她早早的替姜旦打算妻室,却从没替姜扬考虑过娶哪个老婆合适,只是因为他娶不娶,都不重要,既然不重要,她也就不